到了门口,梅雁向他问安,见他不说话遂赶紧跟上,将凌云的话转告给他:“大人,夫人让奴婢提醒您别忘记上药,还有,夫人请您回随云居,她有话对您讲。”君牧野脚下一顿,犹豫片刻头也不回地转身向随云居行去。凌云回来后随便用了点饭,同梅香、秦嬷嬷和奶娘讲了今天的事情,看到他们睁大眼睛望着自己的怪模样,轻轻叹口气,什么也没有再说就让三人出去了。府内其他下人对于今日宁氏院里究竟发生了何事虽然一无所知,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君牧野命人为宁氏身边的人抓药,再加上宁氏院里如今服侍的下人全部是宁玉带来的,很快大家就知道宁氏院里的下人都受了伤。至于是怎么受的伤无人知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宁氏很不开心,凌云安然无恙。因此,府里的人看凌云的目光更加不一般了。君牧野来到随云居的时候,看到梅香等都守在内室外,神色凝重,一看到他便显得有些慌张。梅香赶紧行了一礼,为他打起帘子问:“大人回来了,用过膳了吗?”君牧野只作没听到,想到从上将军府出来直到现在他不曾有半点消停,望了一眼内室,稍一犹豫,脚下却没有停顿,身影便消失在落下的帘子后面。内室的光线不是很亮,晕黄的光线在春寒料峭的季节带着几分温暖,几乎凉透的一颗心竟有些回暖的趋势。凌云刚卸完妆从净室沐浴出来,她并没有听到通传,所以看到君牧野站在室内有些惊愕,她的头发还在滴着水,柔软的布巾搭在湿发上,毫无防备。可即使这样,君牧野看到她的时候也忍不住稍微向后退了一步,凌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顷刻间,她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似的,上前准备为君牧野更衣,同时问道:“夫君饿了吧,是否先用晚膳?”再次猛地后退一步,君牧野的身子都抵在了后面的门帘上,避凌云仿若毒蛇猛兽。他转开眼,不去看她错愕的神情,淡漠道:“梅雁说夫人有话要对我说,我听着,夫人请直言。”凌云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她清楚感觉到了君牧野对她的态度变化,之前的君牧野对她是存在好感的,并且也愿意同她接触,但是现在……她蓦地想起之前他得知自己打了宁氏的人后那惊惧的神色,觉得有些想不通,他或许该生气,或许该厌恶她,甚至为宁氏报复她,绝不应该是如今的害怕她。试想一朝丞相,什么事没经历过,此时却怕了她一个小女子,如何不令人匪夷所思?“夫君生妾身的气了?”凌云转过身,拿布巾擦着湿发坐在妆台前,从镜子中望向他。君牧野像个被罚站的孩子一般,背墙而立,低垂着头,不发一言,室内气氛是久久的凝滞。凌云用玉梳细细梳理头发,回忆今日自己的作为,眼神中充满沉思,时而抬头瞧他一眼,明显在等他回答的模样。君牧野没有紧张,也没有再表现出恐惧之色,充斥在全身的是浓浓的漠然,是像对陌生人一般的无视。凌云觉得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她绝不想让两人的关系成为这种状况,她原想着同他和平共处,无论有没有夫妻缘分,都该是笑言相对的。“如果夫君是为今日妾身打了母亲的人一事生气的话,我向夫君赔不是。”凌云边说边观察君牧野的神色,见他似乎无动于衷,继续道:“妾身知道此事没有同夫君商量便自作主张,令夫君为难了,但妾身并不是忍气吞声地性子,母亲今日故意刁难,若只是一味忍让,此时受苦的恐怕就是妾身了。”凌云不是擅长说软话的人,这么一番为自己辩解的话说出来已是有些困难,偏偏君牧野还没有一点反应,她不由追问道:“夫君以为如何,可愿意原谅妾身?若是夫君觉得对不住母亲,妾身保证日后只要她不为难与我,我也不会招惹她。”她想着前世自己做错事是怎么向父亲求饶的,直接照搬了过来。一般情况下,父亲就算气没消,也不会再盯着这件事不放。她想着君牧野大概也会这样,不料他突然看过来,眼神没有半点光亮,似乎更冷了些,声音像冰渣子一样向外蹦:“夫人要说的就是这些?若是没有其他事,我还要去书房批阅公文。”凌云终于体会到有力无处使的感觉,她完全不知道如何求得君牧野的原谅。如果一个陌生人对她有意见,她根本无所谓,但这人是她日后的靠山!虽然今天把龙佩拿了出来,但两人是要相处一辈子的,她的母亲她父亲的死因还有她日后在相府的生活,龙佩是起不了大作用的!再者,君牧野对她的自称改成了“我”而不是“为夫”,况且这么晚了还要回书房,这是要同她划清界限了吗?凌云脑中闪出各种猜测,想到今日回门自己对王公公的一番话,又是一件自作主张的典型案例,她本来还说要向他赔罪来着,没想到下午就犯了一件更严重的。凌云有些挫败,对下午的作为却不后悔。正如她所说,若是答应了宁氏的要求,恐怕此刻她正双膝红肿又困又饿地跪在祠堂里抄经文。这样的自己或许会令君牧野觉得愧疚从而温柔以待,却不是她凌云的性格,这样的她想想就觉得憋屈。所以要做就做得彻底,让宁氏和宁玉彻底打消赶走她的想法,甚至让她们怕她!然而,现在她不知道宁氏和宁玉有没有怕她,君牧野这个她要讨好的人却先怕了她,这可如何是好?见凌云瞪着自己不说话,君牧野道:“夫人早些安置吧,不必等我。”说完,自己掀开帘子,不顾外面一张张诧异的面孔,独自去了外院书房。梅雁、梅香、奶娘和秦嬷嬷依次进来,看着凌云欲言又止,眼神中满是担忧之色。凌云头痛地扶额,最终叹口气,无奈道:“你们要说什么就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