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里,凌云已经歇下了,君牧野没有让丫头惊动她,也没有让别人帮忙,自己简单洗漱之后在她身边躺下,细细想着今日的事,看是不是哪里有疏漏。因为有心事,虽然很累,却是没有半点睡意,想到凌云今日那番话,他很想向她诉说心里的担忧,再听听她的看法,但见她似乎没有醒来的迹象,忆起她还在生气,无声地叹口气,琢磨着还是等这件事告一段落再向她赔罪。翌日大早,君牧野在凌云起床之前就出门了,因为担心,所以京城内所有可能出现状况的场所他不仅一一过问,还亲自到现场查看,眼看谣言已经得到遏制,民众情绪稳定下来,君牧野和众大臣刚想舒缓一下因为过度严肃而僵硬的面容,却见自皇宫方向赶来一队人马,看衣着旗帜正是皇帝的禁卫军,打头的将领乃专门负责保护皇帝的左都尉,此时他满脸焦虑恐慌,看到君牧野的时候宛如见到了救星,立即翻身下马向他奔来。在君牧野的印象里这位左都尉一向冷静,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他如此着急,这年头不过一瞬间,那左都尉便如旋风一般刮到了眼前,他单膝着地,声音沉痛:“丞相大人,太后请您进宫,陛下他……”君牧野此时正和几位随行大臣站在一起,听到左都尉的话第一感觉是皇帝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太后请他去劝说,当下心里一苦,他在那母子面前似乎就这么点用处。见左都尉似乎难以启齿,君牧野觉得自己猜对了,他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你回去告诉太后,没有陛下旨意,本相不能进宫。”左都尉闻言大急,已经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大人,请您不要再和皇上置气了,陛下他……他……”见他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站在君牧野身后的几位官员不禁追问道:“陛下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呀,不说清楚丞相大人如何回去?”那左都尉急的脸色涨红,不得已,他咬着牙道:“太后命属下只能将此事说与丞相大人一人听,请几位大人回避。”听到这话,几个官员脸色不禁古怪了起来,也不为难他,直接向君牧野告了退,走得远远地。依他们来看,不用多想,定是陛下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太后怕丢丑,这才让左都尉单独说给君牧野。见没有了旁人,左都尉再没有任何顾虑,眼泪一瞬间掉了下来:“大人,你快回去吧,陛下他……他昨夜遇刺,太医说他快不行了……”君牧野整个人差点跌倒,那左都尉早有准备,合身向前一扑,好不容稳住了他的身形,便见他全身都颤抖个不停,像是风中颤抖的树叶,嘴唇哆嗦的不像话。“大人,大人,您可要稳住,太后已经哭晕了好机会,直到此时才想起宣您去拿主意,您若是再倒下……”左都尉没有再说下,君牧野却听明白了,陡然想起昨日凌云的话,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急有什么用,一定要冷静地想办法,想办法……君牧野下意识地向周围望了望,见不远处几位官员正好奇地向这边张望,连忙定了定神色,即使这几人是他心腹,但皇帝遇刺一事却暂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忠心如他,乍听此事还失了主张,百官得知后定是人心惶惶,朝野上下再无人专心办公,正处于危难之际的国家不知又是怎样一番景象。努力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自然些,他清了清嗓子,招来几位大人安排道:“本相入宫一趟,这边的事就有劳你们了,万万不能松懈,不要让有心人钻了空子!”不知究竟是何事让君牧野瞬间改变了主意,几人对视一眼,认定皇帝那边出了什么岔子,但这位皇帝荒唐惯了,他们见怪不怪,反正一切跟着丞相走就没错,于是众人齐声道:“丞相大人请放心,下官定竭尽所能。”君牧野的心紧了又紧,确定自己没有露出马脚,再也不多什么,立即随禁卫军离开,同时向赵同耳语了几句,让他中途回府吗,独自入了宫。君牧野来到皇帝寝宫,穿过重重防卫,进到最里面,一眼看到太后正满脸泪痕地守在床榻边,上面躺着脸色灰白的皇帝,他双目紧闭,看不出是否还有呼吸,胸口一片刺眼的红。太后脚边跪着十几名颤抖不停的太医,低垂着头,却是没人愿意上前,明显是怕担责任,看来皇帝是真的不行了。好半晌,太后才看到站在原处发愣的君牧野,见他到来,悲恸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安心,瞬间又抽了过去。太医们看到就要上前为她请脉,君牧野连忙阻止:“让她睡着吧,免得伤心过度落下病症。”闻言,太医们面面相觑过后,又回去跪下继续一言不发。君牧野来到皇帝身边,仔细看了他几眼,问:“陛下现在情况如何?”太医院首座硬着头皮上前答道:“伤口正中心坎,失血过多,回天乏力啊!”君牧野的指甲紧紧抠进肉里,骨节泛着白色,他双手使劲用力,闭上眼抑制住那些难言的情绪,直到双眼变得血红,掌心满是血迹才面无表情地看着房中众人,安排道:“留下两名太医,其余都散去,保持常态,该做什么做什么,就像一切都没发声,若有人问起就说不知道。”太医们一直担心自己会被牵连,听到此言,齐齐松了一口气,应了声,匆匆退下。君牧野对剩下两名太医道:“记住,就说陛下得了风寒,任何人不得觐见,你们二人只要每日照风寒的方子抓药熬药即可,什么都不准说。”“是,丞相大人。”“把侍候陛下的人叫进来,你们下去。”君牧野的话中没有半点情绪起伏,一件件安排着,等到将皇帝的寝殿恢复如初,好像皇帝真的只是伤了风寒一样,他才慢慢走去偏殿,挥退所有侍候的人,门一关上,整个人瞬间瘫软在地,再没有半分力气。头脑昏昏沉沉的,君牧野完全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若是大臣们知道了怎么办,若是百姓们知道了怎么办,皇帝是怎么被刺杀的,谣言是被谁散布的,两件事的幕后主使是不是同一人,他现在要怎么做才能保住大宁朝二十年的基业,他怎么做才能不做亡国奴,怎么做才能对得起父亲和先帝,怎么做才能不让世人失望……脑中恍如狂风过境,呼啸而至,瞬间一无所有,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都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整个人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整个人好像都失去了魂魄一般。一个人也不知道待了多久,外面传来小太监的声音:“……大人,丞相大人,您听得见吗,大人,您若是听到了就应一声,你的夫人想要见您,您……”小太监的话被突然打开的门打断,被君牧野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那小太监立即求助地望着凌云,然后小声地对君牧野道:“夫人说想见您,奴才……”君牧野此时的脸色并没有比躺在**的宁祥好多少,再打开门的那个瞬间他的目光就只看得到凌云,没有留意小太监惶恐的解释,他一伸手,一把将凌云单独拉了进来,看得外面的小太监和梅香目瞪口呆。凌云也被君牧野的面无人色吓得半天说不话来,察觉到君牧野竟抱着她哭了起来,一下子慌了。她不明所以,只是接到赵同的传话,说皇上突然召君牧野入宫,她心里着急,以为皇帝真要把他怎么样。知道他性子耿直宽厚,生怕他会吃亏,这才匆忙赶过来,如今见他这般模样,更加怀疑他是不是被皇帝欺负了。感受到他无声的泪水,凌云心里又怜惜又无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一向面对宁氏都面不改色的丞相大人突然不顾形象地苦了起来?凌云细细地抚摸他的头发安慰着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说出来吧,我给你出出主意?”君牧野无声地流泪,紧紧抱着凌云不撒手,好像生怕她会离开自己一样,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离开他嫌弃他厌恶他,只有凌云不可,无论如何,他都要把她死死地绑在身边。“云儿,无论发生什么,你别离开我……”君牧野压抑嘶哑的声音从凌云的脖颈里传出。凌云一听笑了:“我不是都说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你又不相信我了,不愿意告诉我?”君牧野有些着急,生怕凌云误解他,前两天她还因为这个生他的气,现在可不敢再惹她生气了,慢慢放开她,低垂着头不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低低道:“不是这样的,我……我是觉得身上压力太大,有些难以承受,又怕你会真觉得我没用,所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