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去夏府核查了没有?”关续清深锁着眉头问道。“已经派出去了,但是夏康寿昨晚所在的明堂几乎被炸成了废墟,要想从这一大堆废墟里找出蛛丝马迹恐怕还需费一段时间啊。”赵秉钧长叹一口气,回想起昨夜夏康寿对自己的一番慷慨至诚的表达,以及自己对于这个年轻人从相识到提携以来的种种经历,不由得黯然神伤。“皇上……”赵秉钧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臣以为这件事一定和王治馨有关。”“王治馨?他儿子的劣行令人发指,朕也是昨晚才听说的,但王治馨来京为官以来从来没有人向朕递过他的坏话,而且这个人在官场中的官声一向还是不错的,怎么会与夏康寿之死有了牵连,莫非你就因为昨晚的事猜测是他吗?”“皇上有所不知,昨晚臣去黄金大戏院听戏,恰巧碰上了夏康寿,攀谈之中,他向臣吐露了王治馨贪赃卖法的恶行。据他说,王治馨调任北京以来,他担任北京市长以来,下辖的二十三个县,所有县长一级的官员全部给他送过巨额的财物,这还不算,每到逢年过节或是遇到王治馨过生日,官员都要到他家去送一笔巨款,谁要是不去的话,很快就会被免职。他提拔任免官员以及断案都已经列出了详细的价目表,想当什么官儿,只要按照这个价目表上的规定把钱足数交给王治馨就可以了,谁想家要是犯了重案,只要交纳足额钱财,王治馨大笔一挥,就能把黑的变成白的,这样算下来的话,每人孝敬几千,其赃款一次就可达五万以上。”赵秉钧没有说王治馨供养袁克定的事,倘若这件事要是牵扯袁世凯的话,恐怕就会变得极其复杂。关续清面色一变,半晌才沉吟道:“这件事要是属实的话,那么,在天子脚下,这样大规模受贿,即使在前清二百余年之中,也是鲜有所闻。”他盯着赵秉钧一字字说道:“但关键是要有证据,天子的刀快也不能杀无罪之人啊。”“这个……王治馨在官场上之所以能混的风生水起,主要是他舍得花钱,据夏康寿找到的罪证,王治馨与在京许多大员过从甚密,贿赂他们的钱财更是令人发指。可以说王治馨御人有术,对上面则贿以巨款,对下面则想法设法的打压,因此几年来都没有人告他,即使有的话,他是警察厅长,把持着皇城的刑讼大权,谁的状纸都得经过他那里,自然是不可能上达天听了。”赵秉钧咬了咬牙说道:“给臣一点时间,一定会找到他的罪证。还有一件事,王治馨的儿子王珂已经被臣缉拿了,这小子穷凶极恶,做尽了坏事,这是南城百姓的诉状,请您御览。”关续清接过状纸,上半部分是对王珂罪行的控诉,下面则密密麻麻签押着南城百姓的名字,粗略估计至少也有一百多人。“这样的人胆大妄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但是在王治馨的事还没搞清楚之前,暂且不要动他,待整件事水落石出了,朕一并处置!”“喳。”离开皇宫后,赵秉钧没有回自己的行署,径直奔赴了夏康寿的府宅。只见夏康寿的家人、下人们都立在门前,有的哭天喊地,有的满面哀伤。“赵大人来了,赵大人来了!”夏康寿的夫人看到赵秉钧,跪在面前,哭求道:“赵大人,受之死的冤,您可要为他做主啊!”赵秉钧心中一酸,好言安慰了几句,分开人群进到了宅子里面。夏康寿的明堂早已化为了焦土,虽然大火已被扑灭,但有的地方还在冒着浓烟。“怎么样了?”赵秉钧问熊秉南,他指的自然是夏康寿的尸体和遗物。“夏大人的尸体还未找到,只是找到了盛装炸弹的那只木箱的碎片,其他的东西还未找到。”熊秉南两只眼布满了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眠。“继续找,无论如何刨地三尺也要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忽听那边有两名军情人员叫道:“大人,请您移步过来。”赵秉钧踏着废墟疾步走了过去,顺着两名军情人员手指的方向看到在砖块瓦砾中露出一片纸色来。“小心取出来!”军情人员小心翼翼的把上面的覆土扒开,轻轻把那半片宣纸取来出来。赵秉钧接在手中一看,最上面一行小字写道:“臣京城肃政史夏康寿叩启皇上金安……”赵秉钧马上提高了注意力,再向下看时,很所地方已经残缺不全了,但是仍能看到“王治馨”这三个字,最后还罗列着一大串在京要员的名单,旁边还注着钱款数目。赵秉钧马上意识到这是夏康寿临死前给皇上亲笔书写的密折,夏康寿的笔迹他完全可以确认出来,罗列的那些官员的名字他也非常熟悉,这密折中显然是向皇上详细控诉了王治馨的罪行。有了这半片密折,就有了扳倒王治馨的底牌,于是接下来只要按照密折上的名单抓起几个官员来一经审问便什么都明白了。“继续寻找物证,决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嘱咐完熊秉南之后,赵秉钧又坐上自己的专车,急匆匆去见皇上。关绪清看罢这半片宣纸之后不由得勃然大怒:“王治馨狗胆包天,竟敢如此大张旗鼓的贿赂在京官员,是可忍孰不可忍!”“皇上,为今之计,是否应该先按照名单抓几个过来审问一番,要是欠款数额等项都与这张纸上所写的吻合,那就说明证据确凿。”赵秉钧建议道。“好,这件事就由你全权负责,会同大理寺、刑部、肃政厅共同商办此事。记住,要从速,但也不要太过张扬,以免官场震动,打草惊蛇。”“喳。”皇上的圣旨一下,几处衙门共同行动,没出半天的时间连抓带审,就连抓了五十多名重要官员,绝大部分都对受贿一事供认不讳。同时,在夏康寿的府宅也有了更为重要的发现,熊秉南带领军情人员从废墟里找出了夏康寿原本秘藏在砖缝里详细记录,记录了几年来向王治馨行贿的各县官员的名单和行贿数额,安全局再次出动,按图索骥,把这些人抓起来一经审问,都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同时供述了王治馨几年来疯狂敛财的恶行。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赵秉钧带着自己搜集到的口供和证据来见皇上,把审问和搜证的经过详细奏报了一遍。关绪清拍案而起:“王治馨这个狗奴才,竟然猖狂到了这种地步,真是罪不容诛!”“臣特来向皇上请旨,是不是可以把他收监了?”“抓起来收入死牢。不必等到秋后了,明日午时,随同他那个狗仗人势的儿子一并在菜市口处以极刑!”关绪清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启禀皇上,按照夏康寿名单上面的人名抓捕了在京大员54人,这些人当中大多都是在朝中显要衙署的执事官员,还有的是王宫贵胄。这些人该当如何处置,是放了?还是……”赵秉钧自打看到那份名单之后,心里就咯噔一下子,这么多在京要员都牵扯到这件案子里面,即使是皇上看到了也会难以决断的,这份名单要是传扬出去,北京官场竟会引发一场巨大的地震!赵秉钧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皇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断然说道:“杀!一个不留全都杀了!”赵秉钧吃了一惊,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半晌都没有答话。关绪清看出赵秉钧的心思来了,冷笑一声道:“过去的官员**之事历经千年而无所收效,朕从今日始就要变变这条老黄历,中国的贪污**之风要从今日断绝!这些人都是帝国的蛀虫,朕留着他们只会继续祸国殃民,朕要以此事昭告各地官员,谁要是敢再越雷池半步,就是今日的下场!”“这其中还有几位郡王和贝子……”“皇族的人怎么了,自古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是自古以来就没有哪个朝代能做到这一点的,其实最大的蛀虫就是这些皇族们,自以为有皇族身份就等于戴上了一顶铁帽子,就可以胡作非为,朕也早就知道这帮人和原来的那些旗人大爷们没什么区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今日若不严惩几个,皇家将会威严扫地。”关绪清铁青着脸,面上杀气腾腾。连赵秉钧都有点儿胆寒,恭声道:“臣遵旨照办。”过了半晌,关绪清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智庵,治国不易啊,朕要立君威,但同时也要怀柔,要不然一味的立威,朕岂不成了秦始皇了?所以,这件事处理完之后,朕要重拾雍正朝的养廉银制度,朕要高薪养廉。”“高薪养廉?”赵秉钧有些不明白。“是啊。自从进入中华帝国时代以来,国家经济发展异常迅猛,各方面都实行了新政,可是在公职人员收入方面还没有进行过多少变化,官员的薪俸仍是非常微薄,正部级以上官员的薪俸每年不过一千八百多元,每月只到一百多元,加上“恩俸”,还有一点儿有限的俸米之外,就别无他物了。但他们要应酬各种关系,还要养家全小,给下人们发月俸,发年俸,就靠着自己那点儿微薄的收入哪里能都用呢。智庵,朕说的不错吧。”关绪清对赵秉钧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