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章 绝望之地

四人选择了一幢较大的建筑物，或许是生着闷气，雷领头走上了楼梯，小心翼翼地——或者说是一本正经地提高警觉，留神自己踏出的每一步。而反观罗尼……好吧，真很想知道走在队伍最后并且悠闲地背起艾咪的他究竟是来执行任务的还是来郊游的……来到地下室，混浊的空气迎面而来，夹杂着一点霉味，还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化学臭气。闻起来是药味。光线从楼梯口隐约照亮长长的通道。以一处荒废已久的建筑而言，这儿倒是整洁得令人意外。走道起点旁有一扇门，雷伸手轻推，那道门随即轧轧作响地滑开，他形式性地把枪举起来朝门里面比，但很快就放下枪，走了进去。这个房间似乎也没有半个人影，只有浓重的阴暗弥漫其间。门口这儿的光微微照进去，大约可以辨识房内的设备。雷朝房内走了几步，忽地停住。听见他短促地吸了一口气，真反射性地在门边摸索开关，啪的一声，灯竟然亮了。这种废墟还有电？真心中狐疑，一面眯起眼睛适应光亮。“这里是干嘛……？”他看到大型电脑和测量仪之类的器材，还有附有手术灯的手术台，以及后方一管管细长的玻璃容器——那些圆柱状的透明罐从地板高到天花板，**中似乎泡着令人作呕的物体。还没看清楚那些是什么，真先发觉雷缩着身子蹲在地上。“雷？”真赶紧跑向他，见他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呼吸急促。“雷……你怎么了啊，雷！”雷喘得好厉害，几乎像是呼吸困难，而且他的脸色青白，表情因痛苦――不，是恐惧――而扭曲。真吓得赶紧扶住他，却觉得仿佛自己才是需要扶持的人。怎么办？雷怎么会这样！受到攻击吗？不对。房里还没有别的人影。那么，是突然生病？一向表现得超龄、老成稳重且有领导风范的雷，忽然变成这样，真一进也慌了手脚。“雷！镇定点啊！”雷已经气息紊乱，难过得无法回答。“雷——呃？！”似乎是看不下去了，罗尼走到两人身边，直接一手刀打在了雷的后颈上，使雷陷入了昏迷之中。看到真有些发呆，罗尼无奈，重重地一巴掌拍在了真的头上，大声喝道：“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看着他难受，还不如赶紧把他送回去啊！笨蛋！”慌乱中，真才想到，不论如何得先让雷离开这里才是！他连忙在罗尼的帮助下撑起雷的身体一齐向建筑物的外面走去。雷……拜托……一定不要有事啊……看着雷昏迷中的侧脸，真几乎急得想哭，只能更加使劲地带着他走向研究所的门外。来时那条楼梯好像比刚来时更长了似的，不知不觉间，四周已经被夕阳染红。两人扶着雷坐到脉冲的脚边，真火速登上机体，以前从没嫌过梯子上升的速度不够快，今天却觉得它简直慢的像蜗牛一样！他也不敢把视线移开雷，明知待在雷身旁也无济于事，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跳进驾驶舱后，真匆匆打开与母舰的通讯频道，但他焦急过度，甚至失败了两次。接线的美玲得知消息后，立刻将通讯转给舰长。“你先说说看，雷的状况是怎么个怪法？有什么症状？”“症状……就是……他突然倒在地上……好像很难过……”真根本已经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形容了。他勉强把发生过的情形快快讲过一遍，便见舰长沉稳地点头。“好，我马上派人过去。那你们呢，真？”“我们……？”大概是舰长的冷静态度，让真的脑袋总算冷静下来，但他一时没听出这个问题的意思。“我是问，你们的身体没有不舒服吗？你们没事吗？”“啊……是。”真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罗尼，后者则淡定地对其竖起了大拇指。“那就好。你们不要再接近那栋建筑物了，在那里等待就好。听到了没？”通话结束后，真迟了一会儿才明白舰长的意思。她大概是怀疑那间地下室里有某种气体或细菌，因而造成雷的不适，但若不是舰长这么问，真倒也完全没想到自己同样暴露在威胁下，当下不免心中一惊，于是他做了个深呼吸，随后全身无力地躺在了座椅上……希望雷他……一切安好吧……？而这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落在了后面的艾咪也走出了研究所，察不可闻地向着罗尼做了个“一切ok”的暗示，而罗尼则会意地一笑。他转头看看雷那在沉睡中却依然紧绷着的脸庞，不禁微微一笑，伸手揉乱了他那顺直的头发。这个小家伙，比真更加的让人难以放心啊………………………………………………………………塔利亚的确是个很关心手下的舰长。在真发出了求救信号后，不消多少时间，一艘皮特利级带着各种各样的车辆便缓缓地行进了过来，看地罗尼不禁有些眼热。那可是塔基斯港唯一的陆上战舰啊，虽然型号有些老旧，但那可是塔基斯港最重要的战力，竟然仅仅是因为担心自己的手下就拉了过来……算了，反正人家有那个能耐……军医很快就把雷拖进战舰检查去了，而真也跟了上去，只留下罗尼和艾咪陪着塔利亚、阿瑟还有一些步兵再次进入研究所中侦察了。——事实证明，经过全面的检查，他们并没有检测到任何足以影响生理状况的不良物质――比方毒气、病毒或辐射之类――也没有发现污染。替四人诊察的医官也回报说两人身上没有此类迹象。他们平安无事，总是万幸。不过，说实话，罗尼真心不想再进入这个鬼地方了。而且没人会喜欢这里吧？这个在他刚进入这个世界时给了他便给了他永生难忘的噩梦的地方。一个只能诞生悲剧与绝望，毁掉一切欢乐与幸福的鬼地方！如此想着，罗尼的手指不禁划过身旁的一座座装满了**与惨白的器官的容器，心中的愤恨久久难以停息。坚持不下去，就只有死！那是他的生存环境。没有人认为那句话是骗人的话，因为他们在第一天就看到了实例。一个强化人没有坚持下去，难以再活动了，然后他在罗尼等一众人冷漠的目光中被拖了出去，然后第二天他在这里发现一座空的容器里面已经被充满了……再往后，不断有人没有坚持下去，这里的容器内的东西在被消耗的同时也在不停地被充满着……而且这里仅仅是外围，用来处理失败品的地方，更加往里面些的地方，可是孩童乃至婴儿啊……似乎是他这种初期的试验品的适性略差，新送来的试验品年龄不断地降低，各式各样的孤儿开始被送进来，最小的甚至连走路都困难，真不知道那些狂热的研究员是怎么忍心对他们下手的……直到他见到了史黛拉、奥鲁、斯汀三人组，和他们处了一段时间后便被阿兹拉艾鲁那个妖人选中作为测试机师去测试新型机的性能，再然后是奥布攻略战……一晃已经两年多了啊，可这个地方，却一点也没变……不过说起来雷那小子的出生环境似乎和这里也差不多吧？难怪反应那么激烈……但最主要的问题还是他的年龄太小了吧？有些东西看不开……不过这种事情要是能那么轻松看得开反而不正常了吧……？！当他和艾咪赶上了前面几人的步伐时，他听到了塔利亚的声音“六四年七月、十一、废弃处分。三、迁入——八月、七、废弃处分、五、迁入――”打开联合实验机构的电脑，正在浏览资料的塔利亚漫不经心地喃喃道，大概是顺口念出来的。“——那是什么啊？”塔利亚微微皱眉，思索着适当的词义：“是实验品的——也就是那些小孩的——呃，进出纪录……看起来是这样。”进出纪录――揣摹出她的语意，罗尼顿时又产生了一丝丝的愤怒。而旁边的阿瑟好像一时还没意会，隔了二、三秒才脸色大变，转过头去。“……天啊？”阿瑟看的是墙上成排的标本。那全是人类的脑。恐怕是实验品——待过这里的孩子们的。阿斯兰看回电脑萤幕，孩童们的资料仍在画面上一页页卷动。进来时注记“迁入”，离开时则是“废弃处分”……实在不像是适用在人类身上的语词。而且，是用在同为自然人的幼小儿童身上。“联合军的强化人——你应该听说过吧？”忽然，塔利亚率先提起了这个名词，令在他身后闲晃着的罗尼不禁身子一僵，不过她似乎只是有感而发，并不是针对罗尼的，这令罗尼不禁松了口气，暗暗地称赞了一下老狐狸的保密。就在这时，塔利亚翻看的数据中出现了一个眼熟的号码，罗尼定睛看去。gat—x370，抢夺高达——是联合在前次大战时使用过的ms之一，也是罗尼最重要的人之一的克劳德的座机！那看起来偏小的脸孔，红色的头发和不羁的脸庞在一起看起来是那么的相衬……再往下，依次是gat－x252，禁断高达的机师，夏尼那张绿色波浪乱发下阴沉的脸庞，以及是gat－x131，灾厄高达的机师，奥尔加那看起来好像邻家大哥似的脸庞……渐渐地，罗尼从进入这间研究所便一直绷着的脸不禁有些松动。他紧紧地攒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想以此来克制自己内心的激动。但即使如此，他的眼睛已经微微湿润了起来……突然，一双冰凉的小手握住了罗尼的攒紧的手，轻轻地引导着它慢慢张开，然后罗尼感到自己触到了艾咪那手感熟悉的脸颊……以及滴滴冰凉的**……罗尼的心里不禁缓缓地恢复了平静，思绪也慢慢清晰了起来。自己，在这个世上，还有重要的人在呢……抱歉呐，克劳德，奥尔加，夏尼……啊，抱歉，还有夏妮……虽然这样说似乎太胆小了，但是，保佑我，带着你们的一份，坚持地活下去吧……哪怕……活到蓝波斯菊的毁灭也好………………………………“联合――蓝波斯菊忌讳基因改造，就用药物和其它方式来打造生物兵器――专为战斗而改良的人类。”塔利亚仿佛刻意说得淡然。“这里就是进行实验、制造成品的厂房。”和己方交战的敌人，竟然是在这种地方被“制造”出来的……心念至此，阿瑟不禁有些背脊发凉。强化人的存在，以前就有人臆测过。ms是一种需要高度操纵技术的战机，若非调整者，很难驾驭自如。为了将它运用在实战中，联合便设法使驾驶员的身体适能提高到调整者的水准，与联合军的一些部队交手过的机师也发现那些机师明显和一般士兵不同，只是没想到幕后竟有这样的事实。从“军械库一号”抢走第二世代系列ms的那些人，只怕也是在这里被制造出来的驾驶员吧？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复杂起来。想起楼下的那些死尸。从那副场景可以看出，那些孩子们拥有着匹敌成年人的战斗能力，因为研究员们的死状甚惨，有的几乎被分尸，还有人被好几支削尖的铁棍钉死在墙上。目睹那些尸体时，阿瑟还以为他们是被人蓄意折磨，现在再想想，他竟觉得那是无可奈何的结果，因为那些年幼的杀手们，或许早已在此地长期接受了更残酷的折磨。“为了和我们调整者抗衡，他们用药物之类的方式改造身体、使他们强化……再一股脑儿的施以战斗训练……不能适应、或是跟不上程度的，就毫不留情的淘汰掉……”塔利亚打量着房间四角，露出嫌恶的脸色。“这儿就是那样的地方呀……”“所以说，最终，我选择了plant……”看着塔利亚的背景，罗尼淡淡地说道。………………………………………………“对。总之，能收集到多少就去搜集，”营帐里，塔利亚正厉声向母舰下达指示。“之后应该会有专门的调查小组过来，可是这么大的一座实验厂，联合军不太可能就这么弃置。巴托，我们的周边警戒也要再加强。”外头的清新空气让真觉得自己仿佛重返人世。想起自己刚才看见的景象，他至今仍不敢相信。已是满脸阴惨的阿瑟又不小心看到从实验室里运出来的尸袋，脸色变得更难看。尸袋经过时，他们闻到些许异臭，不知是拉链也封不住那股尸臭味，还是他们自己身上也已经染满那种气味了，只见阿瑟终于忍不住冲向附近的草丛，把胃里所有的东西全呕了出来。这一次，真再也不觉得副舰长丢脸了。罗尼坐在真旁边的圆桌前，用电脑检视研究所的其它资料，或许是已经习惯了似的，他的表情没有一丝的变化。真忍不住向他吐露出声：“我实在是……还是不敢相信啊……！”罗尼抬眼看他，眼神中无悲无喜。真不禁打了个寒噤。“他们还说调整者是反自然，说我们不该存在——结果自己却搞出这种事情？”“真……”罗尼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但真却没有等到他的后文。罗尼前辈，怎么了……？“调整基因不对，那这就是对的吗？这就是好的吗？那个叫‘蓝色宇宙’的到底搞什么鬼！”见罗尼没有丝毫阻拦自己的意思，真便毫无顾忌地发表着自己的意见，还不时地观察一下罗尼，希望获得他的支持。但是明显令他失望了。蓝波斯菊坚决反对基因调整，也将所有调整者视为眼中钉，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身为调整者，真实在很难理解那个组织为何仅因为这个理由就仇视他们。调整者拥有优质基因，确实使他们天赋异秉。c.e50年代肆虐全球的s2流行感冒，几乎没有调整者受到感染，因为早在他们出生之前，遗传性的致病因子就已都直接从基因剔除了。站在自然人的观点，这样的他们或许真是异类，可是他们的情感、想法与自然人并没有两样，就这样把调整者说得像怪物似的，未免太没道理。就算基因改造的错的，改造基因以外的就对了吗？这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简直是天大的歪理。真刚才目睹的那副惨状，一定就是这种歪理造成的。那些年幼的孩子们不知是怎么被带来的，他们被过度施打药物、植入异物、所学所知只有杀戮——就连已死的都不被当成人类看待，还泡进药水陈列在那里！忍心干出那种事情的人根本才是怪物！真的怒气难消，却在这时听见母舰通讯的电子声响起。留守舰桥的巴托语调急迫。“舰长！一架ms接近中！是盖亚！”在场的众人全都倒抽一口气。舰长刚才的忧虑果然成真了。为了不使这座机构的秘密外泄，联合真的采取行动了。真看了罗尼一眼，但是后者完全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他只能一咬牙，独自冲向了脉冲高达的位置。而这时，罗尼那平淡的声音才传入了他的声音：“所以，真，要相信着议长呐……他……是唯一能让这种罪恶终结的人……”真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后更加快速地冲向了自己的座机，只留下被艾咪陪伴着的罗尼无言的仰头看着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