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男为难地看着她:“可若我不过去,只怕你们愈发过不得。”金香眼里汪出泪来,忙低了头道:“奴婢们忍一时也就罢了,太太那里才是正事,小姐快去,迟了只怕出祸。”祈男犹自不动,玉梭再劝她道:“小姐快进屋去,金香说得是正理。”祈男无奈,吩咐金香道:“我房里有专擦淤肿的药膏,一会儿叫露儿拿出来给你。”金香挤出笑来:“小姐有心了,这会子还惦记奴婢,快去吧。”祈男还要再说什么,玉梭暗中使劲,将她推进了房内。坐在妆台前,祈男重重叹了口气。玉梭心里明白,只是顾左右而言他:“今儿替小姐挑的这件葱绿底缠枝宝瓶妆花衫子可好?去太太屋里,不可太花哨了,可又不能太过陈旧了。小姐们多,一不留神就叫人背后说了闲话。”祈男心里烦闷,说出话来也不太好听了:“说什么闲话?我是怕她们说闲话的人么?爱说说去,本姑娘懒得理!”玉梭知道她心里不好过,虽被呛声,依旧软语相劝:“小姐别这样说,更不能这样想。园子里的事,一来小姐年纪小,二来么,”说到这里,她一时语塞,手里的牙梳也顿了一顿,半晌方道:“总之小姐慢慢就知道了。”说了等于没说。不过祈男也知道,这已是玉梭唯一能做的了。因身上是葱绿色的衫子,玉梭便特意从头面匣子里选了一对缠丝变形赤金镶翠玉簪子,耳边也替她配上一双赤金镶翡翠色猫眼石坠子,都是好东西,年前宛妃从宫里赏出来的。“小姐快走吧,”玉梭事毕,走到外间看了一眼小金自鸣钟,“再迟只怕太太要说话了。”祈男慢吞吞从椅子上起来,有些不以为然地道:“咱们院子离太太那里不远,你急什么。”玉梭在心里摇头,正要说话,听见外头小丫头桂儿的声音响起:“九小姐,六小姐来了,在院门口等着九小姐呢!”祈缨?祈男眼中闪过一道疑惑的光来。她怎么来了?“九小姐这就来了!”玉梭趁机将祈男推出房去,口中应道。祈男走出门去,不想才走下台阶就被锦芳从背后叫住:“祈男!”祈男犹豫了一下,正要回头,祈缨笑眯眯地替她应了一声:“五姨娘好!”祈男站在二人中间,一时间不知是该回头去看锦芳,还是向前迎接祈缨,左右为难起来。“谁在门口说话?”祈男在犹豫,锦芳却毫不含糊,几步就冲到了她身边,跟她站在一起,迎面直向祈缨。“五姨娘好,”祈缨重复一遍刚才的话,脸上依旧笑得灿烂:“没想到姨娘这么早就起来了?”锦芳没有被对方的笑容打动,嘴里冷冷地回道:“我一向起得很早。二姨娘呢?难不成她还睡着?”祈缨眼里的光瞬间黯然下去,不过只是一瞬,立刻又漾起欢快的笑来:“二姨娘也跟五姨娘一样呢!天不过微微亮些,她就醒了,所以我也不怕到太太房里迟了,有二姨娘在,总误不了事。”锦芳从鼻子里哼出一口冷气来。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自己就会误了祈男的事?这丫头看似笑眯眯,其实倒是个笑面虎呢!玉梭又推祈男。示意其快开口,好堵住锦芳的嘴。祈男清了清嗓子,脸上堆起笑来:“看看也不早了,六姐姐来叫我莫不是为了一路过太太那里去?若是,咱们就赶紧走吧!”祈缨笑了出来:“九妹妹从不去太太房里的,现在要去,倒急得紧了?不过确实,太太是很不喜欢人迟到的。她老人家总说,我手里使不的巧语花言,帮闲钻懒,一个人若连守时也做不到,还能指望做什么别的?小事办不到,大事不牢靠呢!”锦芳是听见太太二个字就有话说的,立刻就要出声反驳祈缨的说辞,可祈男眼明嘴更快,不给她这个机会:“六姐姐说得极是,咱们这就走吧!”锦芳的眼珠子瞪出来了,老娘话还没说出口你就这样打断了是几个意思?!祈男明显感觉到自己身边有股很浓重的怨气,她不敢抬头去接锦芳的眼神,赶紧向前二步拉起祈缨的手来:“六姐姐请!”你走不走?!祈男在心里抱怨,预备要在这里看一上午的戏么?!祈缨怎么会看不出锦芳的愤怒和不满?最重要的是,锦芳平日里嚣张的气焰不减,虽则她身边人都看出来,形势大变,可锦芳还是那个脾气,祈缨心中十分得意,她知道,从今往后,这园子里只怕更要有好戏看了。“姨娘不必送了,我们这就走了。”祈缨笑嘻嘻地携起祈男的小手,嘴里虚假客气道:“姨娘只管将人交给我,保管带回来一根头发丝儿也不会少的。”锦芳气得肚子要就炸了,祈男拖着祈缨脚不点地出了门,露儿飞速将院门合上,锦芳延绵不绝的声音,也就挡在门后头了。玉梭和跟着祈缨的大丫头,玉吉,差点没来得及从门里出来,好容易挤出门来,玉吉便开始嘲笑起玉梭来。“原来姨娘平日里就这样对你们?”说着玉吉将头倾向玉梭:“奴才们也就算了,九小姐只怕也不好过吧?”玉梭笑得若无其事的:“五姨娘性子是急些,不过主子们的事,我们下人也不好混说。玉吉你想知道?自己去问九小姐呀!”玉吉一下懵住,半晌回过神来,想想不服气,正要回嘴,祈缨回头叫她:“玉吉,拿我的手帕子出来!”玉吉悻悻然走上前去,玉梭在她背后扫过一眼,祈缨不动声色地都收进眼里。“妹妹几年来,这还是头回去太太屋里请早安吧?”祈缨接过手帕子,在额角轻轻点了几下,笑问祈男道。“嗯,”祈男点头回道:“太太屋里可有些什么规矩?六姐姐快指点我一二。”其实她知道,祈缨不会有那么好心提携自己,不过是没话找话说罢了。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