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珠冷笑一声,道:“你不收人好处,就这样白白宽许了他?上回送来的葱白绫袄儿我可见你一次没穿过,怕太太问起来不好回是怎的?!”玳瑁白了脸,陪笑不止道:“姐姐这是怎么说的?那件袄子我原说不要,也没好处回人,夏裁缝非塞给我,不收又没了他的脸。姐姐若要喜欢,只管拿了去穿!”金珠心里满意,嘴上不免也就笑道:“我要你的衣服做什么?虽说咱二人身量差不离,可到底是隔着双手的。也罢,见你愁成这样,我就教你个法儿,可化解了眼前这桩祸事!”说着便凑近玳瑁耳边,细细咬着说了半日,玳瑁先是紧皱眉头,听到后来,不觉就笑了出来。“这个主意好,管她是谁呢!先来就让她顶缸才好!”金珠似笑非笑地收了声,只管看在玳瑁脸上,玳瑁会意,忙堆笑道:“姐姐今日救我之恩,断不敢忘。那葱白绫袄儿一会我就包起来送到姐姐屋里去,只是悄悄的,别叫人看见才好。”金珠先假意推脱,后来才松口收下,又冷笑着道:“就算别人问起来也是不怕的。一向鱼有鱼路,虾有虾道,都在这屋里,哪个身子下头没些阴影儿?都别提才好,若有一个提了,我就敢吵嚷出来,看谁干净?!”玳瑁知道,金珠是园子里二房大管家,伦华的娘家亲戚,一向没人敢惹她的,因此见她这样口出狂言,也不敢多接话,只笑了一笑,赶紧就托词太太的事要紧,赶着下去料理了。果然如金珠所说,玳瑁一会就从里间捧出一堆衣服来,却不进净房,先去了院子里,只管在半明不亮的初升日光下,细细打量个没完。也就是这个时候,祈缨和祈男走了进来。“六小姐早,”玳瑁扫过祈男一眼,颇有深意地加了一句:“九小姐好!”声音里的异样,就连跟在祈男身后的玉梭也听出来了,不觉微微皱眉。“玳瑁,一大清早的,你不在房里伺候太太,捧着衣服只管在这里看什么?”祈缨笑嘻嘻地走上前来,欲看玳瑁手里。玳瑁心里冷笑,想必赶死的就是六小姐了,于是低头只装不见其上来,将手里盘子微微向前一凑,只听得哎呀一声,正正撞在祈缨身上,手里衣服便趁机散落了一地。玳瑁慌得来不及多说一个字,飞快蹲了下付出,双手就将地上衣服搂进了怀里,口中失声叫道:“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祈男在后头不知发生什么事,忙要上前来看,玉梭心里暗叫不好,拉扯不住,祈男人已经到了祈缨身边了。“六姐姐,怎么了?”祈男伸头向前去看,嘴里好奇地发问。祈缨春水般的眼眸中霎时便有森森阴气迸出,她随即也哎哟叫了一声,仿佛被祈男撞了一下似的,身子向前一个趔趄,趁机伏在了地上玳瑁身上。“九妹妹,你怎么这么莽撞?!”随着人倒地不起,祈缨口中犹自笑着抱怨。祈男愣住了。她不明白,自己怎么莽撞了?明明离着祈缨还有几十厘米远呢,怎么好好的,对方就倒在地上了?听刚才话里的意思,好像还是被自己撞的?这唱得是哪一出戏呀!玳瑁心里明镜似的,不由得就为祈缨叫了声好,反正柿子要捡软的捏,替死鬼有一个就够了。想清这一点,玳瑁便有意配合祈缨了。“六小姐你没事吧?”玳瑁边护着手里衣裳,边小心撑起祈缨来,又叫“金珠,翠玉,你们快出来,六小姐被九小姐撞倒,摔在地上了!”犹如头顶上响过一个炸雷,祈男傻了。玉梭知是不妙,这时又听见屋里太太的声音也同时传了出来,语气很是不耐:“又怎么了?大清早的,吵成这样!”玉梭两条腿顿时像棉花做的,瘫软得半步也移不动,心里暗叫坏了,也怪自己刚才没拉住九小姐,也是九小姐太过天真。自打进了太太院门,万事就该提个小心才好,别的小姐尚且如此,九小姐更如同过刀山火海,更要小心中叠着小心。这不,一个不留神,果然就中了别人的奸计。金珠一步三冲地从屋里跑了出来,一见院里情形便明白了三分,玳瑁又对她使了个眼色,这就全部了然于心了。“六小姐没事吧?”金珠与祈缨的丫鬟玉吉一起,将祈缨从地上扶了起来,不过略打量其上下,便止不住地连连叹息道:“只是可惜了太太这几件衣裳!早起露水还没散呢,这宝蓝色如此鲜亮,沾上一点儿泥就看不得了!”玳瑁将怀里衣裳抱得紧紧的,别人一丝儿也看不到,口中只是附和金珠:“可不是?太太指着名儿要穿呢,这可坏了!”祈缨装得十分惊慌,欲看玳瑁手里衣裳,只可惜对方捏得极紧,一丝儿也看不入眼,她略努力一下,也就罢了,只是口中先只是抱歉,慢慢就将口风转对祈男这里来了:“。。。我先只没看见你手里东西,正想上来问好,不想九妹妹从背后来的,许是不小心,她撞上我,我又没站稳,这才倒去了地上。太太的衣裳没事吧?”金珠在心里冷笑,这招偷梁换柱用得好,六小姐果然精明。“穿是穿不得了,得先将灰洗了再熨平,总得明儿才行。”玳瑁垂头抱着衣裳,口中喃喃自语。“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祈缨将这话连说两遍,这时方才慢慢回头,看向祈男。祈男怒了。看本姑娘做什么又不是本姑娘干的?明明是你们先挤在一处,玳瑁倒地不起,我上来看热闹,怎么这会子全堆到本姑娘身上了?当真看我是个小孩子好欺负是不是?祈男见众人目光全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点红从耳畔起,须臾紫遍了双腮,硬将火气压下肚子里去,她淡淡地开了口:“玉梭,你刚才也看见了,是怎么回事?你说说看。”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