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太太可算吃着这个了!”祈男进来时,正撞见祈琢笑嘻嘻地走到二太太面前,指那酱炮面筋道。“可不是?”祈缨接过话头,正要说时,眼角余光瞥见祈男一瘸一拐地进来,立刻叹息着站了起来,脸虽朝向祈男,却还是对着二太太道:“太太,九妹妹来了!”二太太正笑得开心,突然听见九妹妹三个字,脸上的笑立刻隐了下去,换上严肃的神情来,眼光若有似无地看向祈男,双唇抿得紧紧的,压成了一条线。“给太太,请安!”祈男拼尽最后一点力气,跪去了二太太面前。二太太还是不吭声,偏头只看小桌上的菜碟子,半晌方喃喃地道:“这面筋好像过了火候,怎么看着有些烧烂了?想是胖师傅长久慵懒,手艺也不行了!”祈男明知这是隔山打牛,说胖师傅不好了,也就是五姨娘没管教好的意思。可她也学了个乖,伏首于地,同样一气儿不吭。对峙半天,太太终于抬起头来,细细打量了祈男一番,许是被她身上汗湿了的衣服打动了心肠,如果她还有的话。“算了,起来吧!”二太太吩咐金珠:“你过去扶她!”金珠明着乖巧地应了一声,暗里下来时,冲着祈男就是一个白眼,祈男只当没看见,见她过来,趁机将整个人都靠去了她身上。“哎呀九小姐,”金珠有些吃不消了,又不好说的,只得装作大吃一惊的模样叫了出来:“你怎么了?太太你瞧,九小姐站不住了,怕是要晕呢!”祈鸾忙起身欲过来看,走到一半处却转向太太道:“太太,九妹才挨了打,又没吃东西,怕是要晕,不如放她回去,待好些,再来请罪可好?”祈男鬼机灵的,听见这话,随即两眼一翻,人就向后倒去,双手却死死拉住金珠,并没有真正倒在地上。金珠吃不住她这一拉,身子趔趄着向下,又惊又怕,口中连叫:“不好了不好了!”小姐们被金珠这一叫吓得,纷纷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有要看金珠如何的,有怕太太受了惊吓,欲上前来按抚太太的,偏就没一个来管祈男。好在祈男此刻闭了眼,她也不在乎。都别理我才好,叫我地上躺一会倒舒服!太太一时间被吵得头昏,本来还想在祈男面前立立威的,这会子也没了兴致,好个娇柔的小丫头片子!她在心里发狠,才打了这几下就不中用了?实说给你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娘俩!“行了都别吵了!”二太太重重拍了下榻几,差点没掀翻了粥碗:“一个个成什么体统!处变不惊,乃闺中要律,你们都忘了不成?!”小姐们慢慢退回原位,屋里顿时鸦雀无声,金珠倒也不是,不倒更是撑不住,歪歪扭扭地挣扎着,万般痛苦。祈男反是什么也不管,拼命拉住金珠,心里倒有些偷乐,要看太太怎么收场,只可惜屁股疼得厉害,将这喜悦冲淡了不少。“翠玉你是死人哪!”太太果然发火:“看金珠那样儿也不知上去扶她一把?真是一个个平日里纵坏了你们,要用时偏就麻了手用不上了!”翠玉吓得飞一样上前,她本在太太身前布菜,也是一时失了神,不知怎样才好,吃太太一喝,醒悟过来,立刻就帮着金珠一起,终于将祈男扶稳了。祈男心里十分遗憾,站着多没意思?好在依旧可以装晕,眼睛闭着,不理世事。太太见祈男这付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欲再骂她,人已经没了知觉,骂也没什么意思,可若就这样白白放她走了,又心里有些不甘。思来想去,二太太到底还是盘算出个主意来:“既然人已是这样虚弱,”她换上一付关心体贴的表情:“你们就寻两个婆子扶她回去,看起来一天二天也好不了,这样,让她在屋里躺上半个月吧,不许出来乱跑,一时受了风又或是伤口没长好见了水,反倒坏事!”什么?要关本姑娘半个月禁闭!祈男一下就睁开眼来,正撞上太太阴狠的眼神,四目交接,火光四射。祈男很快又闭上了眼睛,演戏也得演到底,就算被别人看出来,也要有职业道德才好。金珠翠玉好容易将祈男架出门来,立刻叫来四个婆子:“你们扶九小姐回臻妙院去!太太吩咐了,半个月不许九小姐出门,你们原话跟五姨娘说去,不得有误!”婆子们唯唯领命,祈男躺在四个人八条臂膀上,几乎脚不点地,又被架走了,耳边只听得金珠不住的抱怨:“九小姐看上去挺瘦的,怎么那么沉,我这半条胳膊都使不得劲了,麻了。。。”祈男几乎要笑出声来,她死命地向下压身子,能不沉么?再说别看现在这具身躯只有十二岁,个头可真不算小!一路挂念着玉梭,祈男被扶回了臻妙院里。“要死了这是!”迎接她的,是五姨娘撕心裂肺的叫唤:“是谁下得这个狠手?!我男儿得罪谁了要这样打她!真正是关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怎么以前天天跟我时好好的,去了太太屋里不过半个时辰就弄成这样回来?!”将人交到金**香手里手,四个婆子冷着脸一字不吐,转身就走了,五姨娘还在后头追着跳脚,口中又是骂又是叫,最后被祈男有气无力地一句:“姨娘,行了!”叫转了回来。“我的儿,”锦芳走到祈男面前,先看了看她脸色,柔声叫了一句:“好好的,怎么成这样了?太太欺负你是不必说了,”说到这里,她突然转了语气,虎起脸来厉声呵斥道:“你怎么就不知道回嘴驳她?要打就打要骂就骂,你还是不是我锦芳的女儿?”说着,一个手指头戳到了祈男的额角上,祈男没力气让,正正被戳了处生疼,她将心一横,索性故计重施,两眼一闭,再一次不省人事。五姨娘吓得几乎背过气去,口中尖叫道:“祈男!祈男!我的儿啊!”好在艳香也吓了个半死,好在金香还有些理智,忙叫露儿来:“去二门外找人请太医来!要快!”露儿屁滚尿流地去了,艳香金香,并桂儿几个小丫头,七手八脚地将祈男抬进了屋里,锦芳跟在后头,又是哭又是骂。好容易到了里间,金**香没留神,先将祈男平放去了**,祈男眉头紧皱,自己翻了个身,反伏在褥子上,嘴里长出一口气来:“舒服啊!”锦芳的眼泪立刻干了,这丫头原来倒还说出话?“我问你,”锦芳一把将自己的两个丫鬟推开,自己坐到了床沿,十分严厉地逼问道:“好好的出去,怎么变成这样回来了?你怎么惹出这样的祸事来?那个女人,”说到这里,到底还是将声音压低了:“她治你什么罪名了?跟你的玉梭呢?怎么也不见她人影儿?”一句话提醒祈男,她急得就从**撑起身子来:“快叫人去院门口看着,怕玉梭一会回来,太太又不定会叫人送她,一百下出来,哪里还走得道?”锦芳简直气得要炸了,小姐挨打,跟着的丫鬟也被打了?桂儿惊慌不已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玉梭姐姐,你没事吧?怎么就打成这样了?!”祈男听见这话哪里还能躺得住,顾不得身子沉重屁股疼,急不可待就要下床来,锦芳一掌将她推回了原处:“我还没死呢!有我在还用不着你!”说话间,几个小丫头已经将人架到廊下,祈男听见玉梭隐隐约约的呜咽声,眼眶也红了,提高声音向外问道:“玉梭,你疼不疼?”说不疼是假的,虽说后头玳瑁命人带话,打得比前轻多了,可到底开始那十几下是真真实实打上身的,玉梭也不过十六岁的花样年纪,又是园子里长大的,哪里受过这种罪?早已是哭得脸都肿了,眼睛更是睁也睁不开了。再加上,回来时根本太太就没理会她,更没可能叫人送她,她是一路扶着抄手游廊的柱子,摸爬滚打回来的。“小姐,我还忍得住,倒是小姐怎么样?”玉梭已是疼得面无人色,为免祈男担心,口中自然强挣。祈男忍不住落泪:“是我害你至此!”玉梭装出且笑且答道:“小姐怎么还说这种话?我跟小姐多少年主仆下来,倒没见小姐如今日这样客气过呢!”话是如此,到底身子疼得厉害,说到最后,情不自禁哎哟起来。“请了太医没有请了太医没有?!”听见玉梭叫疼,祈男急得不行,这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个锦芳在:“好姨娘,”她拉住对方的手:“快请太医!”锦芳一把甩开:“早请去了等到现在?”心想一个奴才,值得你这样么?看刚才你自己回来时倒没想着要请太医,赶是打在自己身上倒不疼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