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玦心头微微一震,目光从秀妈妈身上扫过,这老婆子心思实在缜密,有些让宋玦竟生出些寒意来。自己的秘密,不知她知道多少?!“知道了,如此甚好。”心底虽急虑,宋玦面上依旧只是镇定自然:“你就去吧,回来。。。”他的意思是回来给本爷复命即可。不料秀妈妈淡然又道:“回去后,老奴自当去老夫人面前复命,大爷有话,只管去问老夫人就是。”说完便飘然而去,留下一脸愕然的宋玦,反应过来后,便只有苦笑而已。是啊,她说到底还是老太太的人,一路过来虽与自己配合默契,也不过是为了老夫人罢了。只怕自此以后,自己对她也要多加防范才好。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去面见老爷,毕竟当日许下的诺言,老爷不亲自求证,是不会安心的。想到这里,宋玦便掉转马头,向自己家门口,疾驰而去。祈男只觉得身边热闹渐起,知道只怕是到了街市中心,欲心痒痒地向窗外看去,不料就先看了见秀妈妈,正与吴妈妈凑近一处,不知说些什么。怎么这妈妈也会有闲话要谈的么?祈男从不知道,原来秀妈妈也会与别的妈妈有话可说。顿时街市上的热闹都吸引不了她的,此时祈男只想知道,那二位到底在谈些什么?直感告诉她,此事一定与自己有关。目测二人之中,吴妈妈是听话的那个,秀妈妈却是授意一方,吴妈妈听着连连点头,又满脸敬佩之色,待到秀妈妈话说完之后,吴妈妈是连于口中高念了几声佛祖保佑,又拉住秀妈妈的手连摇几下,称谢不止。秀妈妈勉强受了,然后貌似寻个借口,便向前走去,祈男赶紧招手叫过吴妈妈来:“才都说了什么?”吴妈妈低低地道:“说起来真真想不到,看这妈妈外头冷淡得冰似的,哪里想到心思细到如此地步?她说京里不比杭城,多少豪门朱户,皇族贵介,小姐初来乍到的,只怕诸事不明,又没个可指教的。且小姐这事,”说着清了清嗓子,眼皮向上撩了一下。祈男心里明白,这是说自己嫁进宋家的事了,确实此事说于外人时,有诸多蹊跷,若含混过去,又怕诸多联想。秀妈妈是怕自己一时说错,反弄得误会愈大,到时令两家不好收拾的意思。“这个我明白,“祈男打断吴妈妈难以为续的话,示意她说重点:”那秀妈妈的意思又是如何呢?““妈妈说了,请小姐忍耐几日,刚才几天必有不少心怀他意,欲打探些消息的女眷们上门,小姐只说路上累了或是病了,只管闭门不见。待几日过后,宋府老夫人自会请小姐上门做客,到时老夫人自有教诲,小姐有些什么不明白,也好有个问处。”祈男听后,先是思忖片刻,过后点了点头:“确实秀妈妈想得周到,就依她的话吧。”宋老夫人于京城中,名声势力都是头一梯队的,她青眼有加之人,别人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说争捧,至少不会遍踩。自己先不见人,首先就少了些流言蜚语,造谣也得有个温床不是?苍蝇要叮,也得有个臭蛋不是?待老夫人过后定了基调,就想造谣生事的,只怕也得掂量着行了吧?“要我说,这妈妈子真真是实心帮咱们小姐的,”吴妈妈满口满心对秀妈妈掩饰不住地夸赞:“咱这一路多她多少照顾?若不然,还不知那两那位小姐一位夫人欺负成什么猴子样儿了!”祈男对这话却是一半同意一半怀疑的。看得出来,秀妈妈跟宋夫人不是一路的,可那就跟自己一路了么?秀妈妈口中三句不离老夫人,看得出来她只对老夫人一人忠心,自己再好,若过不了老夫人那关,只怕秀妈妈也一样会翻脸,绝不留情面的。于这一点上,祈男倒真跟宋玦想到一处去了。“也不知那位宋老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玉梭看了看祈男,后者苦笑摇头,要知道倒好了,这可是如今的天字第一号难题。车队行行停停,因街上人太多的缘故,祈男尝记得大户人家门口总是闹中取静的,怎么苏府于京里倒选了个如此热闹的地段落脚?“回小姐的话,”吴妈妈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好像,这就到了?”祈男眉头轻蹙,当真?就这儿?自己耳边仿佛还有卖油炸鬼的叫唤声呢!玉梭先从车上下来,眼睛瞬间瞪得老大,这里怎么跟杭城家中后门处差不多?到处是开小买卖铺的,还有不少沿街串巷的从旁走过,整个巷子不过两人宽,吵闹喧哗得厉害。“老爷就住这儿?”玉梭有些不敢相信,又不敢大声,眼前老爷正在下车呢,可到底心里有些不确定,便悄悄地问吴妈妈道。吴妈妈将嘴闭得铁紧,因秀妈妈从老爷面前回来,她怕自己快嘴说错了什么,因此不如不说。秀妈妈倒是一脸镇定,不过也是,人家京里老人了,谁谁住哪儿还有个不知道的?“小姐且不必这里下车,我才与老爷说了,请门内赐轿一顶,这里人多眼杂,小姐是娇客,总有不便,待入轿后进门,方算得体。”秀妈妈说完之后,又吩咐吴妈妈几句,然后对玉梭和锁儿玳瑁道:“你三人小心伺候,这里不比你们原来家中,许多事少不得一一重来,有些不便也在所难免。”三人忙低头应了,又暗中面面相觑,什么时候秀妈妈成咱们管家婆子了?“我也不能再来,这里就丢下话吧,总之小姐好你们就好,小姐落个不是,你们通通都得打回原处!”三个丫鬟连同吴妈妈,皆噤若寒蝉。秀妈妈最后望着车上,目光好比透视,祈男坐在车内也觉得身上一凉:“苏九小姐自家保重,老奴这便回去向老夫人复命了!”祈男忙说些客套话,说来也怪,这一路她与秀妈妈生出不少感情来,说是同志之间的友谊也不过,怎么一到京里就全变了味儿?打回原形了似的。秀妈妈的话果然有效,说话间就有一顶软轿从门内出来,想必平日少见这样的情形,一时间门口做买卖的向这里看来,齐刷刷的目光注视,让玉梭等三个丫鬟都有些红了脸。香秀从后头跑上来,说是箱笼卸了,她正好来扶小姐。还是她泼辣些,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凭人家看了个够,却也够镇定地将祈男扶进了软轿里。四个小厮将软轿抬进门去,进入仪门,转过大厅,由一道小小窄窄地夹墙进去,就是内宅角门。落轿后,玉梭和吴妈妈一边一个,将祈男请下轿来,祈男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又是马车又是轿子,说实话屁股都坐麻了。进了二门西首先看有三间倒座,来往杂人都在那里待茶。老爷正在与不知什么人说话,祈男远完看见,忙就低了头。老爷也瞥见了,便招手叫过吴妈妈来:“。。。这里不比家里,许多事少不得将就些。”大道理小礼节少不得吩咐许多,吴妈妈少不得一一点头领了,最后老爷方道:“小姐安排在第三进西边那个院落里,一会儿来人领你们进去。这里宅子跟家中倒有一处一致,西边是咱边的,东边是大老爷的,你们无事少去。”吴妈妈唯唯谨领。一时回到祈男身边,果然不多时便从里头出来个白净面皮,腰粗背厚,胖大身体的娘子,说是这里大管事何安的婆娘,声音洪大,笑声响亮:“大家都叫我安妈妈,在这里专管替来客女眷们带路的,小姐请跟我来吧!”祈男心想这也是个会开玩笑的,除了自己,这里哪来的女眷?带哪门子的路?!走到第二进时,祈男突然鼻子下闻见一股子珠兰茉莉的香气,不觉抬头向二边门看去,不料心头一惊,原来撒花软帘后,有双觊觎的眼睛,本自向外张探,见祈男向自己看来,忙又缩了回去。祈男心里顿了一顿,待走出来后,方陪笑问安妈妈:“这里住得什么人?”安妈妈眯起眼来笑了:“是老爷的客人,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小姐只在自己院里,或到园子里,这里少来就是。我们平日也不管这头的,因此也知道得少。对了咱们这里虽比不得小姐杭城家中,到底也有个小花园,小姐闲来无事,散散心也是可以的。”祈男心想这婆子倒老辣,无知无觉地就将自己的问题绕过去了。待走到第三进,安妈妈老远就笑着招呼起来:“里头的,出来几个有气的!小姐来了!”祈男并下人便住了脚步,静心屏气地等着,要看院里出来个什么人物。过不多时,先听见咯咯一阵笑声,随即便出来个蓬头小京油儿,打着一个苏州髻儿,屯绢青衣的妇人,笑得脸上成了花儿,脚步匆匆地就跑了出来:“小姐在哪儿呢?给让我盼出头来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