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男扑嗤笑了,待穿戴整齐之后,二人方携手出来。玉梭忙上来:“大爷大奶奶这是去哪儿?”宋玦只命其原地呆着:“我跟你们奶奶转转去,一个不许跟,只在院里替我将酒菜催上!”祈男暗中推他:“不是说就在院里?险得着了爷的道!“宋玦将她纤纤玉指紧紧握住:“你不是也没听我的?既然穿得这样整齐,不去园子里逛逛,岂不浪费了好时光?”好时光。祈男的眼圈,不知怎的,就叫这三个字催热了。与爱人携手春雪中赏梅,这样的好时光,只不知还有多久呢?雪花漫天,似玉龙翻甲绕空舞,如白鹤羽毛连地落,地上隐有华光泛起,疏疏落落地梅枝投影上去,,断行断句地,将那一片纯白打散了。散也是散出了暗影,如林中深渊似的,祈男静看那暗处,仿佛无底似的,扔一座山下去,是悄无声息地了结,还像是藏着许多礁石,一不小心就会撞翻了远航回程的帆船似的。祈男不敢再看,如今的她,看什么都是不安,都是不详,唯有手心里那一抹实在的温热,让她心安。可这温热,又能持续多久呢?有些事是不能去细想的,越想,越叫人感叹生命苦短,人生无常。宋玦牵手祈男,二人信步,从院里慢慢踱进园内,此时雪势越发大了,扑面袭身,翻银滚浪,云护烟笼,让人有些睁不开眼去。赏景其实已不能,不过大雪却亦催生出一样好处,闲人都走*了,各自回屋里躲避,宋玦和祈男沿花径走到荼縻架下时,周围恍然如入仙境,皑皑尽是玉帘,翩翩全是雪舞。宋玦回眸,见佳人眼前婷婷玉立,清如浣雪,秀若餐霞,疑不食人间烟火般朗润清华,肤色莹白似雪,嘴唇却娇艳如朱,见自己向她看来,由不得就笑微微露出一双酒涡,一股异香,薰人欲醉。宋玦情不自禁,低下头去,略一寻探,便将那一双唇瓣噙于口中,因四遭无人,便愈发吻得放肆,舌尖霸道的撬开祈男贝齿,纠结入内,唇齿绵柔,在那娇软的唇瓣间辗转缠绵。祈男无所不从,无所不依。明晚即将分离,别说此时无人,就算被人围观,她也不管不顾了,舌尖燃起的热度将她整个人点燃,本来垂于身体两侧的双手,情不自禁间,重重地环住了宋玦。倦鸟于窝中喃喃私语,梅朵站枝头瑟瑟轻舞,浮云淡淡,寒雁凄凄,当天地间被雪色笼罩,万物皆显得荒凉悲怆,唯有雪地上那一双爱侣,情真意切,久久缠绵,难离难弃,*光乍现,映射人间。玉梭倚门相盼,好容易看见雪帘下有一双身影依偎着走近,心头大喜,忙撑起伞来迎上前去:“回大爷大奶奶的话,才接了平阳王府的拜帖,明儿王府请大奶奶去看堂会!”祈男真真切切地听见,不由从雪帽下抬眸,与宋玦相视一笑。进屋更衣之后,祈男于桌边看着酒菜,见宋玦从净房里出来便道:“听说王府还请了太太和老太太,要不要妾身过去,略交待几句?”宋玦笑着凑近桌上看了一眼,然后满意地坐了下去:“这倒不必。其实王爷的用意很明显了,不过欲从二位长辈口中,试探你为人如何,所说可不可信罢了。老太太的话,无论怎么说,他们都不会真信。至于太太,那就更不会信了。所以明日最重要还是你表现,戏演得好,一切都是真的,戏演的不好,真的也就是假的。”祈男心领神会,当下将酒注满杯中,双手恭敬奉于宋玦面前:“自妾身认识大爷那日起,便知大爷料事如神,凡预言无有不真的,不过,”说着,祈男眼中盈盈欲语,怯怯抬眸:“此次西关一战,不知大爷如何预料呢?”这话憋在祈男心中已有几天,自打得知宋玦要上沙场,她便常想问对方这个问题。是啊,自己一向对万事皆有把握,可眼下一战,却是自重生以来,始料未及的。宋玦的心向下沉了一沉,竟没能及时接过祈男手中酒杯来。这一战,实在是他前世今生,都没有经历过的凶险。说其凶险,只因超出了自己的掌控,和预计。宋玦从来没想过,自己重生之后,竟走上习武的征途。依前生所行,自己此时该做了公主驸马,并挣扎于朝廷权势争斗中。这也是自己重生之后,竭力想要弄明白的头等大事,究竟是谁,前世陷害了自己,及整个宋家,以至于最后惨遭灭门?!可精心预备的计划,在遇见祈男之后,样样件件,都被打乱了。自己偏行另计,只为娶她入门,而因娶了她,一切前世的旧有轨迹,便从头被打乱了去,再想如前似的料事如神?恐怕已无可能了吧?命运之轮已被重新启动,如今看来,再缜密的思考,再细心的安排,终不抵命运齿轮的强大转动,被安排注定的爱情,终究让人不可抵挡,缴械投降。祈男许久等不到宋玦的回应,杯中酒已渐渐冷去,手里没了温度,任身边火盆再旺,也不能暖身了。祈男的心一点一点,沉进深渊里,仿佛刚才雪地上的梅影,无底无涯,再也无力拔将出去。好在这难捱的时刻并不长久,宋玦似乎是刚才走了神,看见祈男眼底的绝望与凄怆后,很快便醒过神来。“自然是胜利班师,受爵高升!”不过断断几个字,宋玦便将祈男,从地狱拉回了天堂。她眼里顿时又有了生气,唇似含樱,齿如编贝,瞬时便笑靥微开,喜上眉梢而来。“臣妾才不稀罕什么受爵高升,只要有前头那四个字,再加上爷能平安归来,”祈男将杯送至宋玦唇边:“臣妾便觉心意满偿了!”宋玦毫不犹豫,一口将酒尽了下去,不过实在是有些凉了,辣刺刺的,灼痛了他的咽喉,并烧进五脏六腑里。再世为人,诸事已定,宋玦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可为了身边这个女人,他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且是心甘情愿。这一夜,金堂夜永,宝幄香温,绣枕暗推,流苏悄颤;罗帷私语,声声之小九儿频呼;yu体横陈,惜惜之玦郎欲醉,祈男几回从高峰中跌落,又再被送将上去,她觉得自己好像已脱了人形,又再穿越,不过是越到了仙境,且与爱人一起,同游,同历。次日祈男还睡着时,宋玦便已起身,吩咐人不许打扰她,自己则迅速去了老太太屋里。“昨儿你媳妇才去了王府,晚间就有拜帖上门,”老太太淡淡地喝着早茶:“若说其中没有蹊跷,三岁小儿只怕也不信。”宋玦恭敬回道:“她不过是替孙儿求那铠甲罢了,也是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自知道了,便非吵着要去。孙儿心里想着,她是个新来的,若由她去打破两家不来不往的坚冰,倒是好事,铠甲之事,倒是其次了。如今看来,确是如孙儿所料。”老太太放下茶碗,细细看在宋玦脸上,看了许久,一言不发。宋玦知道,自己的话老太太未必肯信,可信与不信,他坚持自己的说法,老太太也无他法。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宋玦长长吁了口气。祈男醒来后,惊见枕边已空,正要叫来玉梭细问,却又悻悻然倒了下去。问也是白问,一定是他不让人叫起自己来。祈男指尖轻轻拂过尚有些肿痛的双唇,想起昨晚的事来,脸上一红,不觉就将头又埋进了枕头里。更衣之后,祈男去请老太太安,这回倒让见了,却也没多话,只让祈男搀扶着,一起去太太屋里。“正好要出门,一起走便宜些,省得来回跑,连早饭也一处吃吧。”老太太拉起祈男的手,慢慢沿游廊向前走去,口中不无担忧地道:“只是平阳王府,老生只在未过宋家门时去过几回,却也是老王爷在时的事了,如今怎样,一无所知。”祈男的心抽了一下,不知老太太提起此事来,有何用意?“虽如此说,老太太京里名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不过没去过家门罢了,太后宫里,也曾是见过平阳王妃的,”秀妈妈却出言替祈男解围了。老太太回身瞪了她一眼,又有你什么事?目的光中不无责备。秀妈妈嘴角轻轻上扬,并不认真计较老太太的眼神。孙儿是您的心头肉,这丫头又是您孙儿的心头肉,我这么做,不也是遂您老人家的愿么?用过早饭后,众人动身,二门外车马早已备好,主子们自有轿马,随后八辆大鞍车,坐了群婢,雕轮绣□,流水一般的出城去了。平阳王府,亦早严阵以待,张灯结彩自不必说,自入门之后,成群的奴仆拥着宋家的车马,人多,却寂寥无声,连咳嗽声都不闻。垂花门下落了轿,祈男才刚抬头,就看见秀妈妈站在不远处向自己示意,祈男会心点头,直接走到了老太太身边。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