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栖霞东升

七修剑的第一剑名为崩劫，是火形剑并附加雷属性，剑长一尺，真元聚内时则有电光绕剑体而走。真正的方敛眉尚在人世，只是方敛眉用轮回剑牵引着二人交换魂魄后，仓颉符咒中的‘开’字符莫名引爆，引出的次元洞，将林达的身体不知传去了哪一界，方敛眉的魂魄也禁锢在其中，随之消失。因为方敛眉未死，所以，林达早就知道，炼化七修剑不是一件易事，没想到的是，这第一剑崩劫便是如此的桀骜不驯。那一道剑光，通天彻地，暴涨而起，仿佛九天惊雷齐聚，带出光亮似乎能荡清世间一切污浊！其时正是深夜，星幕低垂，这道直冲天际的雷光，立时引起了流金城中其他修真的注意。“弟子炼剑，扰了二师叔休息，实在罪过。”追踪而出的林达，干巴巴的向以碧瑶为首的流金城众解释了一句，然后便直冲云霄，足踏青冥向崩劫剑追去。碧瑶望着夜空中相互追逐的一明一暗两道影子，目光中略带疑惑，不过她还是一声令下，让其属下弟子散了。“剑囊在我手里，我看你能跑到哪去！”盯着眼前落荒而逃的崩劫剑，林达含恨自语。剑囊，是收笼七修剑的一个布囊，这东西就是七修剑的剑鞘，而且其上藏着的某种咒令，足以收降七修剑。那是很玄奥的一个阵法与律令的混合体，林达见识不够，只能隐约知其用途，却不知该如何收归已用。片刻的追逐，一人一剑已至流金城百里之外，眼看着崩劫剑越飞越快，林达手按剑囊却不知道该用何种咒令喝止其这柄脾气暴燥的飞剑，忙乱中回头一看流金城已在百里外，林达索性周身炎气一振，藏匿已久的火极气化做两只火翼，双翼一振，倾刻数里，已然拦在了崩劫剑之前。与方敛眉交换的只是身体，魂魄连同体内真元却一同随林达而走，虽然这具身体的气脉远不如林达原本的身体那么通畅，但以林达目前火极气的强大，仍然能化出神女双翼。只是为了安全，林达三个月里只是将火极气深深藏匿。毕竟仙人们有见微知著的本事，他不敢大意。“小家伙，乖乖的跟我回去。”林达的笑容略带扭曲。这崩劫剑若是不能收降，他也就干脆直接跑路算了。呜呜……崩劫剑光芒时绽时收，似是有些胆怯。林达一见心中更怒，谁闲着没事给眼前这破剑如此之通灵的剑魂，真他奶奶的无聊！“回来！”林达一拍手中剑囊，谁知起了反作用，崩劫剑一见剑囊如同老鼠见了猫，剑身上嗞啦啦一阵雷光迸现，便要循去。林达岂容它逃走，当即也是双翼一振，拦在它前面。“看来你是非暴力不合作啊！”林达觉得自己要暴走了，时间紧任务急，他还有六柄剑要收服，哪有时间跟这种小喽啰浪费时间，掰掰手指骨，劈叭作响，一振双翼就冲了上来。方一交手，林达便知事情不如他想像的那样简单。崩劫剑虽然只是灵剑一级，但其剑中剑魂却是通灵非常，仗着剑小速度快，一圈圈的与林达在空中或者地下绕着圈子，三番几次的追逐下来，弄得林达火冒三丈，原本压抑在体内的火极气，一点点释放，最后甚至全无顾忌的力量全开，弄得方圆三里之地如同赤火燎原般炫目耀眼。“跑？看你往哪跑！”林达的双眸都化为两团小火焰，虚空而立，站在火场最中央，背负双翼收拢，也不再追逐了，只是崩劫剑去到何处，他的目光便望向哪里。火极气四散溢出，笼罩方圆三里之地，意念所及之处，轰隆隆便是仿佛火山暴发般的地浆喷出，将崩劫剑逼得如同围笼之中的老鼠，活动范围越来越小。这般轰轰烈烈的炼剑行动，想不惹起白玉京内其他修真的注意力，是不可能的。不消片刻，便有几道目光，透过无处不在的天地元气，凝成神识之眼，或者疑惑、或者若有所思的看着滔天火焰中的林达。林达虽然能够感觉到这种足以致命的窥探，但此刻的他，被一种愤怒的狂燥的意识所控制，他的眼中只有那柄不听话的崩劫剑，在将其彻底制服之前，他没想过要停手。这是‘执念’，由劫数而起的‘执念’。修真路上，劫数无处不在，无论一个修真嗜好如何，喜欢享受的有物欲劫，亲女色的有色劫，贪美食的有口欲劫，只要心中除了天道之外仍有所求，那点所求便会化为劫数，在修真者未来的成仙路上画一个减号。世上没有无所求的修真，所以也就没有完美的仙人。虽说是欲望越少的修真，将来的成就越大，但是没有几个修真有定力屏弃心中所有欲望。所以，劫数对于修真来说，是寻常事，并不可怕。但这个劫字，如果在其前面加上一个杀字，那带来的后果就不容轻视了。杀一个生灵不成劫，杀一百个生灵也不成劫，唯有杀千千万万的生灵，将一地屠空，影响到天地之间的平衡，上苍才会将一腔震怒置于凶手头顶，化为执念，让杀生者暴虐心起，一念入魔，枉顾其他，最后引火自焚。林达在极西之地的瀚海沙漠上修成火灵，火灵拜日引天火焚世，九十日之内将瀚海沙漠中亿万生灵化为灰烬。这其中造了多少杀孽，屈指难算。修真者的劫数，虽然与自身的魂魄有关，但也会分散一部分到肉身上，两者的比例，大约是四六分成。魂魄为六，肉身为四。与方敛眉交换肉身后，林达本以为自己身上的杀孽会少上了一些，却没想到反而越来越重了。因一柄小小的飞剑不听劝服，他便怒焰大炽不顾暴露身份的全力以对。如果林达此刻清醒，他肯定会非常惊讶的去问，方敛眉究竟用这具肉身造了多少的杀孽？难道那数目比瀚海上的亿万生灵还要惊人？不过，处于暴走状态的林达，此刻没闲心注意自己的失常，将全部力量展示出来的他，心念一转足以影响天地元气的流动，让虚空生炎，让大地凝火，这种力量，几乎近似于分神期的修真力量。从元婴到出窃，再到分神合体，是修真者将元婴转化为元神，将已身与天地交融的过程，所谓的天人合一、万物为吾所用、指间风雷、掌心云雨，便是如此。看到这种力量，原本在旁窥探的许多目光，渐渐有了惊讶与愕然的神色，其中的疑惑倒是少了许多。林达还是不晓得这一转变的发生，他只是最终将崩劫剑牢牢的掌握在手中时，他才清醒过来。混乱了将近一个夜晚的思绪渐渐澄清，来不及检讨得失，因为他抬起头，看到了一幕奇迹般的景致。其时，正是金乌初升，林达背对着冉冉升起的朝霞，他的眼前，天地交接之处，出现了一条璀灿的金线。日头渐升，那金线也由窄而宽，再铺天盖地的袭卷而出，于是，一幕幕楼台剪影，一影影沼水山景，也随着金色的挥洒喷涌，仿佛山洪泻地般的奔泻而现。巍峨的城市，在朝霞中喷薄而出，由小而大，仿佛在与旭日争辉！“栖霞城……”林达被这种奇妙的景致震撼了，口中喃喃自语，好久才清醒过来。早就听说过白玉京十二城中的栖霞城是幻境之城，是隐藏在霞光中的神奇之城，霞起城现，霞散城没，却没想到它真是随着朝霞同时出现的。在栖霞城上，一定有个幻像法阵，一个无比伦比的幻像之阵，才能做到这种程度。嗡嗡……手中擒着的崩劫剑嗡嗡作响，将林达自愕然中惊醒过来。感觉到崩劫剑生出一股牵引之力，似乎想向栖霞城飞去，林达心中一动，听任放之，只是手握剑柄，在后跟随。未过片刻，一人一剑已经到了栖霞城前。高及十丈的朱红嵌狮口环古铜城门，在林达面前巍峨耸立。神识所及，整个栖霞城就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将一切有形之物，吸吮的干干净净。崩劫剑仍然向前蠕动着，已经被林达强大实力收伏的它，现在只敢轻轻颤动着表示自已的意愿。林达却停步不前。虽然神识不能探查到任何讯息，但是无须任何理由，只凭着直觉，他就知道，眼前这城市中隐藏着危险，一个很大的、他无力应对的危险。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巨大城池，脑子里，就情不自禁想像着，一个女子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受万载玄冰所困，神识被夺，不能生也不能死，日日夜夜处于煎熬之中，被妖灵夺舍，那是比神飞魄散更为残酷的刑罚。想到这些，胸中没来由的胆气一横，一仗手中崩劫剑，林达大步向前。来至城门前，看着城门上方横匾上的‘天关’二字，林达心中微凛，却仍未停步，举手一叩。那门，便静悄悄的向内滑开。两扇如此之高的铜门，打开时却无一丝声响。一条宽阔的、足以由十驾马车并行的石板路，在林达眼前展开，笔直向后，道路两边，皆是整整齐齐的房舍，还有那……来往经行接踵摩肩的人流。人？！林达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之后，心中愕然失惊。栖霞封城千载，只供碧落之主傅青衫闭关使用，其中怎么会有人行，而且这些人皆是布衣，似乎……是凡人。便在林达心中惊疑之时，那些街上行走之人，仿佛查觉到了什么，齐齐的回首，朝林达看来。啊！目光所及到这些人的面孔，林达又退一步。便在这时，手中崩劫剑却是一个大震，趁着林达心神松懈之机，挣脱了林达的掌握，一个疾冲，便进了栖霞城。雷光绕剑体而行的崩劫剑，迳自在城中穿行，也不顾前方有人行，顿时将几个人穿透，或是断臂，或是透胸而过，明明就是很凄惨的一幕景像，却没有多少悲惨的气氛，那几人也只是悄无声息的萎蘼倒地，静静死去。阳光依旧灿烂，这座随朝霞同升的城市，好像不存在任何阴暗。林达却看得浑身血脉发冷。过了许久，他才迈动第一步，栖霞城里有他的牵挂，他必须进去。便在这时，那两扇门却被一股力量牵引，向后关合。“谁？”查觉到了身旁有人，林达急忙转头，却看到了一个许久不见的熟人。子墨。曾在昆仑山被林达用仓颉‘破’字伤了一魂的子墨，此刻一身青布袍，浮在栖霞城的天关前，双手做牵引状，将城门关闭。轰隆一声城门紧关，在这之前，林达仍有时间冲进去，不过他心中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动步。合上天关之门，似乎耗费了子墨不少精力，他面上隐有潮红之色。“小子，你捣什么乱！”子墨朝林达大吼。“……”林达盯着子墨，无语，心中的念头却在急转。子墨恼他什么？整理一下思绪，林达发现几个错失之处。一是叩天关无须七修剑全部，单独一柄剑就能开启开关，二是他开天关惹来子墨恼怒，莫非在时辰上还有讲究？又或者是子墨和烟赤霞是一伙的，对于他私自开栖霞天关不满？“是不是以为自己境界高了，能够控制栖霞城内亿万厉魂？我告诉你，你小子才玄机七转，离九转大成之境差得远！没有宗师在这里照顾，私开天关会让你被厉鬼啃得连骨头都不剩！”碧落红尘内的秘密还真是多啊……听了子墨的教训，林达叹了口气，又开始费尽心机的从子墨口中套话，却没说上几句，子墨便不耐烦的走了，留下林达眼睁睁看着旭日高升，霞光散去，美妙绝伦的栖霞城又在霞光消散中化为虚无。这一番炼剑之旅，非旦徒劳无功，而且失了崩劫剑。看那崩劫剑一入栖霞便如同鱼龙入海，看样子是不会回来自首归案了。除了见识到了栖霞城，还知道栖霞里藏着亿万厉鬼，其他的，全无收获。林达怏怏的回了流金城，心中还是不甘，便去求见碧瑶，说了一会儿话，终于有了些许了解。第一点，傅青衫当年为化解万年战争中的亿万死灵厉气，以栖霞为囚，闭关千年，只求能将这些厉鬼的冤气化清。所以叩天关需由碧落宗师在外设下屏障，以防厉鬼逸出栖霞城。第二点，子墨口中所言玄机七转九转，是方敛眉所修的一个奇怪功法，名为‘参机变’，这功法似乎是很奇怪，奇怪到即便是林达昨晚收降崩劫剑时，展现出了绝对不会属于碧落红尘的极盛火气，也不会引起碧瑶的怀疑。林达原以为是自己掩饰的好，把种种件件的破绽化做无形，现在才知，原来以碧瑶与烟赤霞等人，早就查觉到了他体内元气状态的异常。之所以没有怀疑，是因为上次方敛眉离开时，早就交待了他要进行‘参机变’的一次功转，回来将会有变化。这个变化，在方敛眉的修道生涯中，已经有了数十次，每次都带来极为诡异的变化，与一次境界的飞越。关于第一点，傅青衫舍身炼厉鬼的事情，林达有点不愿相信，他不相信的原因是，有方敛眉这样的徒弟，推论到傅青衫也好不到哪去。说傅青衫是发誓地狱不清誓不成佛的地藏菩萨般的人物，他不相信。至于第二点，林达越听越觉得背脊上有寒意攀爬。他想到的是，如果他与方敛眉的那次战斗中，不是仓颉‘开’字在最后生变，将方敛眉的魂魄连同自己的身体一起带至他界，那么，现在回到碧落红尘的，是谁？是有林达躯壳的方敛眉吧？这不就是诡异的变化与境界的飞跃么？难道说，所谓的‘参机变’功法，就是一次次的利用七修剑夺舍重生，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一是化消杀劫，二是换一副更好的躯壳。林达还清楚的记得当日一战的情形……－－－－－－－差五字五千，求贵宾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