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两个甚么腥风臭雨古怪人占尽上风,怎么最后一刀却换转了生死?”“横刀不是受了重伤吗?怎么又能突然反败为胜?”“是诈作有伤退败引敌吧?”“我说是横刀懂得仙法才对!”“发妳个春秋大梦!”七嘴八舌又再排山而来,原来已躲藏起来的奶娘和奶姑们,没一个真的放弃观战,只是在一旁偷窥,一切都瞧得一清二楚,唯有最后横刀反杀一式不明所以。这个疑惑也一样深深烙在已死的纳兰秋风、秋雨兄弟脑海,至死未能明白。小子解下腰间一个酒葫芦喝了一口,走近纳兰秋雨的下半身,蹲低轻道:“他俩是用毒高手,大刀上早沾有剧毒,毒性在挥招时随风攻入敌人心肺,瞬间侵蚀破坏,大师哥的口角溢血便是由此而来。”小子在解释当中收起了平常的无聊形容词字,一切顿时变得严谨、重要。小子突然伸手往半截纳兰秋雨下身的裤袋一摸,竟摸出一封信来,轻轻一笑道:“当大师哥意识中了毒时,毒力已摧心入骨,算是大罗神仙也不可能立时回复杀力,这就是“秋风秋雨仇杀人”的必杀伎俩。”同时而起的惊讶声,代表着一众奶姑的醒悟,已踏上黄泉路的秋风、秋雨兄弟,原来早被对毒、药极了解,精明的小子瞧破毒门戏法。接着一双眼又凸又大的何奶姑抢着道:“你这小子突然捧个火炉出来煮药酒,原来就是看穿了恶毒必须化解,也就快快煮出针对的化毒药酒来,以备不时之需。”最爱大红衣服的沙奶姑立时接着道:“你的一口药及时喷在横刀脸上,先让横刀心里明白你煮药酒这先见之明,他便借势跌步赶来,以一碰撞个正著作掩饰,免两大敌留意,发现个中有诈,及时以药酒化解体内毒力,换一口气暗藏杀力,及时迎上挥招“一刀两断”,在二人毫无防范之下反杀致胜。”啪,啪,啪的轻快掌声来自小子的一双手,他饮尽了葫芦内的酒,还不住用鼻子吸呀吸,誓要吸个一乾二净才肯放弃,瞇着双眼笑道:“就是如此简单,只是我一早风闻纳兰秋风、秋雨兄弟擅长用毒,今夜已及时说了个有毒、用毒解毒对杀的故事,可惜大师哥都专注留意屋外情况,否则早有防范,又何须浪费我一口香酒。呜…,此酒用八种昂贵药材方能煮出来,熏芳千里传,吸一口脑袋便被烧个痛快,惨呀,害我失去那无尚痛快感觉,大师哥真烦,我好可怜哩!”真的哭出泪来的小子,一枝箭般跑回铺内后房,推开一张藤椅,俯身向下拉,竟拉出一个铁环来,再拉动下面大块石板掀起,慢步而下,走落躲藏在下面的自我天地——酒窖。珍藏无数好酒、药酒、毒酒、米酒、果酒…,酒壸、酒杯、酒碗、酒、酒葫芦又或坛、酒瓶,有古雅有精致,有的雕龙刻凤,有的清简纯白,要甚么有甚么,也许是人间所想到的酒器、酒具,这酒窖都不肯放过。小子爱酒,跟平日一般无异,一下来他便倒在自制的木酒椅上,那弯弯如月形的卧坐椅身,头枕刚好让颈项受力顶着,卧睡仍能对着全窖中所有酒物一览无遗,二郎腿恰巧踏在椅的弯上尾部,坐卧多少个时辰也不疲不倦。这酒椅太舒服,惟是不论在此饮甚么的好酒,待流入肠里,都变成了苦酒。“这就是你的小天地“苦酒窖”了吧!”从来不爱多说话的横刀,从后跟入酒窖,这也是他第一回见识见识,算是他早已风闻这小子珍藏甚多,惟是琳琅满目在前,又岂止奶娘所形容能及。“苦酒窖”内有酒,还有书、木器、铁器、多种器具,甚至是闻所未闻的机械小型组合,见所未见的奇花异草,都整整齐齐的排放,列于阴暗大洞前。凭烛光微弱照射下,横刀只见大洞原来又是个藏量惊人的大书房,排得书架一排又一排,满满的书藉甚么类别也不走漏,更妙的竟是一尘不染,看来照顾他们的主人小子,真的苛护备至,十足细心。横刀回望已闭目入神,没有饮酒尝苦涩,只用鼻子嗅酒香的小子,五官还是在告诉他,就是不用口,只用鼻子尝酒,酒气入肠,那忧郁的苦涩味依然浓烈,因为酒气一样的路过体内愁肠,愁肠碰上什么的酒,都化成了苦味。酒入愁肠,苦涩飞扬。在心中飘荡,也随愁思一同回到过去。三年前的正午,小子还待在家中,这一天是烈日来访的好日子,耀目的阳光带来了一位他日夜盼望、日思夜想的梦中人,她名叫“相思”。相思才未足十四岁,已艳色绝人间,加上她的身份——“南皇朝”郡主,也就轻易成为万人爱慕,天下英雄、大将、天皇都神迷倾心的第一美人。跟武林上任何人都一样,小子未见过相思郡主,却已全情迷死。但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是他自懂性以来便渴望跟她结合,对,是结为夫妻,还要同偕白首永不分离。小子只是小子,非达官贵人也不是武林高手,只是小子一直在等待这美好又灿烂的一天来临,而这下午,阳光和和暖暖的把她送来了。大厅上摆放了好多酒、饼、布疋之类礼品,只是藏身侧门偷窥的小子一直未敢露面,他只能瞧见郡主的玲珑背影,怔怔的瞧着她长裙摇曳,衣带飘风,一动便是百种风情,天啊,怎么你赐给我如此完美女人,此生岂不仿如捧着宝贝珍珠过活,怕随时不慎跌倒或溜出手心,有啥破损、伤害,岂不罪过、罪过?你教我怎敢偷睡?你教我如何走路?最好让二人合成一体,那才万无一失啊!想得入神,再定神已不见了佳人影踪,小子急如热锅上的笨蚂蚁,当下冷汗从背项涔涔而下,大如黄豆的滴个不停。心乱如麻的小子头脑发胀,不敢问人又找来找去仍芳踪沓然,正沮丧又欲哭无泪之际,却见大美人竟然站在自己房间之内,她,竟…送上门来,她…“啪崩”!纤纤玉手却毫不留情,更不留手,执起一个又一个酒杯,从房内向后便掉出外,掉得干净利落、毫不犹豫,就像这些精致又昂贵的白玉酒杯、骨杯、角杯、夜光杯等,都犯了死罪,非跌堕房外地上,来个粉身碎骨不可。小子情急起来叫道:“郡主,这些都是我最心爱酒杯,价值连城,怎么…都给妳来个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他们都好……!”一直背着大门的相思郡主闻声顿了顿,那更胜银玲的柔声发出教人心痛的冷笑道:“你便是小子!”小子当下回话:“嗯,小子是我,也就是房中主人。”“哈…,好一句房中主人,好一个不知所谓的小子!”当头棒喝的四个大字“不知所谓”,每一字的每一撇每一划,都像是最锋利的刀割切小子心房,四字合共三十六划,三十六刀一下子割个不停,那颗原来充满渴望、希望的心,怎不遍体鳞伤?怎不血流不止、痛不欲生?郡主把最后的一个古瓷杯放在手上抛上抛下,嘻嘻的道:“你爱酒珍藏杯,每杯留香更留情,只是饮酒讲气氛,男儿用杯是小人,豪气侠骨用碗吞。饮酒错用杯,长大成人,不是蠢人便是废人!”头也不回一样的把杯掉弃房外地上,那一样的破碎声响,却为小子带来了心灵上截然不同的破碎感觉。小子的心好痛好痛,鲜血如泪在心头滴下,眼前梦中人的直斥耻笑,如同当头棒喝,教自己颜面无存。手在颤震,心在乱动,渐渐的步向崩溃,这…突然而来的剧变,为小子带来最蚀骨的痛!郡主继而又撕掉房内小子珍藏的山水画,撕啊撕,撕得痛快淋漓、撕得片片碎掉,决心让他们从此消失人间。跟着发出震入心弦的耻笑道:“你爱舞笔写画,却对景写生,一样风光一样画,以为写生实在写死,画在眼中不在心中。正是愚者低手求精工,智才脑里尽融通。不懂融汇贯通,搬景下笔画在纸,小子便是小子,十足白痴,难求药医。学画不用心!”乱成一堆的画纸片片碎在地上,原来都是小子失败、低能的证据,郡主精僻独到的分析,小子绝对佩服,只是汗颜得无地自容在梦中佳人前,那种从半天堕下,偏偏又只痛不死的感受,便是此后小子所吞下一切穿肠酒,都一样的苦涩滋味。论及另一样的小子所好——音律,郡主一提起房中最翠绿的玉箫,便嘻嘻哈哈的笑个没完没了,弯着身子也未够,更索性倒在**,来个四脚朝天,泪水更溅出眼眶,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双目向上凝视房顶,气喘喘笑道:“你爱吹箫弄曲,玉箫贵气重表皮,主人一样但求美,不明如何用乐器,此箫难求竹声美,音如放屁,弃断有理,妙曲与你难成知己。知音没有你!”论尽小子喜好、珍藏,还未及一炷香时间,已彻彻底底让小子堕进猛鬼炼狱中,身心饱受折磨,已是血肉模糊,痛不欲生。郡主双脚一伸,倒在小子床塌上再道:“附庸风雅有学问,攀龙附凤要用心,下流贱格无耻人,斑门弄斧太天真!”笑了又笑,哈哈不停一阵子后,又道:“原来小子只是个随随便便、求求其其、是是但但、得过且过、无心插柳却又盼望柳成荫的低能蠢人,十四岁少年如此,长大后必然自以为是,嘘,早些去死还留丁点快意!罢了!罢了!”一直低头默然不语的小子,全身除了一双耳能听到郡主不住的奚落、教训外,身体再也没有甚么部份仍有功能,双腿当然也不例外,否则早已提腿飞奔,又或钻个大洞好好收藏自己,不敢面对心中玉人相思郡主。**的郡主一声长叹后,又道:“自负天才少年时,自认良才显无知,自省庸才俱往矣,自嘲蠢才老白痴!这首诗便赠给你吧,四句批示了你的四个人生必然阶段,不住成长却向白痴这终极目标努力,真了不起,哈…!”小子实在受不了,几经艰苦终于抬起了右腿,千难万难的终于转动了身体,原来面向房子变成背向,再也不用把那如死灰一样的颜脸对着郡主了。此时的郡主却一跃而起,刚好却又只能遥望着小子的背后,彼此的样貌也就一直未有刻记在对方脑里。冷冷的坚决声音突然而来,只是简简单单的话句,却一下子如刑场处决,杀得小子死得血肉思维狼藉纷乱,郡主:“咱们指腹为婚的婚约就如此箫,罢了!”破空声来自郡主疾射出的手中玉箫,小子向后一爪擒住了玉箫,竟难以自控的急急向前仆了十步,第十一步没有了,因为小子已仆倒地上,手上玉箫粉碎眼前,小子那多年来合理的拥抱天下第一美人美梦,当然一同粉碎。是落得一扫而光,还是一败涂地,甚至是一笔勾销…,小子终于尝到因苦涩过份而来的心痛感觉,痛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心痛,原来比死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