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从下而上,共有二人,踏步轻快,也代表着两位来者心情并不沉重。有可能吗?若然是郡主及月未央,两人又怎可能如此从容。他俩真的早已潜入城中,部署好今天决战么?为啥浪子会清楚一切?浪子,十一年前出卖过“月世家”,难道十一年后,又反过来出卖“浪花旗”?这到底是甚么一回事?究竟该如何面对?花剑浪并不喜欢太多烦恼的疑惑留在脑海,自十一年前把奸细浪子纳为义子,他便索性放弃太繁复的抽丝剥茧思想方法。只要浪子在他身旁,便无须多想,只要张开口问,答案自然便来,故此脑袋早已不大中用。也因为如此,花剑浪也就更能专心锻练他的“花剑”,令剑法不断更上一层楼。他绝对肯定,在自己死前,月未央这“快剑”,必然回来复仇,他的“花剑”,必须再一次杀败“快剑”,故此争取时间练剑,提升杀力绝对合理。他也相信,远在“月孤岛”的月未央,再没有从前的诸多烦恼。不再是城主,不必天天为城中营商、权争、防守等事项伤脑筋,从此埋首练剑,原来已是天下第一快剑的他,十一年后,剑法必然超凡入圣。花剑浪手握强兵五万大军,屯守京师,他绝不以为郡主的甚么“天子圣军”又或“月孤岛”上乌合之众,有可能攻破城门。两阵对战,他连“北皇朝”的“仙衣花香舞营军”也不怕,又那会害怕一直左躲右藏的甚么“天子圣军”呢?事实上,藤牌在京城外碰上过马上锋,他也曾目睹金不换带领子弟兵奋勇作战,“天子圣军”的虚实,花剑浪大概有个了解。“天子圣军”无疑都是奋勇好战兵,惟是沙场作战,奋勇只是其中必须具备要素之一,还有很多很多复杂要求,战兵才能团结一致,在沙场上杀敌获胜。郡主还未试过领兵作战,她又如何能训练出一流精兵呢?故此花剑浪不惧他认为只是诡计多端的相思郡主,只一直放心不下那个月未央,他的“快剑”,十一年后的今天,究竟有多快?脚步声止竭,出现在眼前的,非常可惜,并没有月未央,相思郡主依然美得令人迷醉,在她身旁,是一个极之惹人讨厌的家伙,花剑浪对他特别反感。因为花血浪被朱子所杀,便因这小鬼在旁相助。小鬼的名字是小子,一脸嬉笑从容,不知死活,不知所谓的小子。两人捧着一大堆卷布上来,大刺刺的坐在花剑浪对面。小子还是第一回面对面见到花剑浪,这家伙有着极凌厉眼神,虽不动声色,但一种阴沉霸气逼得人既怯且惧。相比昔日在同一处碰上的花血浪,这大将军显然气势截然不同。没有表面上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外貌,他的眼神、一举手一投足,都在告诉每一人,他是个骁勇善战,用兵如神的一代猛将。花剑浪虽不善词令,但郡主在前,也不可能只让浪子代说代话,他先来再一口把酒喝光,便道:“朕讨厌臭虫、狗种的小子陪坐,浪子,你来为我把无谓的废人拉下楼去,别再让我眼冤。”浪子当下便去拉走小子,只见小子诈作一阵怯惧,便人倒凳翻,一同仆跌在地上,连累浪子也险些倒地。不住陪个不是的小子,缓缓站立的同时,手上已抽出一份皮制地图,跟浪子笑道:“浪子贤兄,你的地图相当精细,把“浪花旗”军队布阵的扼要都写得清清楚楚,咱们攻城,自然跟上一回“浪花旗”攻陷“月雁京城”一样容易,多谢!多谢!果真是好拍挡、好内奸!”这一番话的结果,是半空中突然爆出朵朵艳丽剑花,教人眩目,也令人惊叹。剑生花,花灿烂,因为是“花剑”。花剑浪的剑把小子手中地图刺穿,夺取过来,待小子转身回望,大将军早已一样的坐在那“砂锅羊头”前,细细察看,果然是小心记下所有“浪花旗”士兵防守、布阵的地图,怎么可能会在小子手里!难道浪子果然再来一次出卖主人?难道浪子真的不可信?究竟是啥原因?疑惑再生,令花剑浪已感到有点头痛。这种头痛感觉并不好受,从前都有浪子为他出谋献计,以致烦愁头痛好容易消失。但这一回浪子好像已不可信,他又如何能把这种烦恼的头痛竭止?手持地图的花剑浪还在犹豫中,浪子已道:“要是义父怀疑我出卖“浪花旗”,一切可供出卖的都必然成事。义父当然可以一怒拔剑杀我,但这又岂能补救甚么?何况,要出卖义父,也不可能如此露出马脚吧!”浪子肚里有气,他总是忍受不了在自己头上的花剑浪,武功高强,头脑却太简单。当然,浪子并不了解,为啥明明在自己衣衫内的行军地图,竟会落在小子手上,但单凭这一点,难道便能证实自己是内奸吗?小子在笑,笑花剑浪和浪子都被蒙蔽,要是他的身份被揭穿,知道盗圣是生父,三大盗帅是自己师兄们,谁也不会再疑惑、傻呆了,从别人身上偷点东西又有何难?这刁虫小技自己十年前已滚瓜烂熟了。小子未待花剑浪有啥决定,竟又转身坐在郡主身旁,笑道:“若大将军还未有何打算,要责罚你的义子,又或一剑宰掉他,我小子好想用带来的礼物,跟大将军来个交换。当然,先要大将军不下逐客令,小子才能与大将军同台并坐,才可以把交换的东西,好好展示,以吸引大将军啊。”小子的手拍一拍他带来的大卷布疋,以示布疋内之物,便是作为交换的好东西。花剑浪正要回话,浪子却早他一步答道:“郡主三个月前送来短信,敬告大军今日进攻“月雁京城”,未攻又先来大礼,内里不可能是降书吧?”依惯常一样,浪子把花剑浪心中的话先说出来,只让花剑浪专心视察大局情况,不必费神,不必回话。小子慢慢的把布疋撕下,一层又一层,竟见内里原来藏着个大致是尺余高的圆形物体。浪子特别留意事态发展,因为他已见识过郡主的厉害,她的智谋总莫测高深,今日来攻城,却突然送羊入虎口,既不怕被擒下,也不怕先被宰掉,如此深入敌阵,究竟葫芦里卖甚么怪药?答案揭盅,布疋内的东西,果然教花剑浪及浪子都骇然惊讶,更且难以置信,两人同时凝视着这小子带来的礼物,良久未能回话。这圆圆的东西,是个头,是个不懂说话的人头。只有人头,没有身体、四肢,当然不懂说话,但惹来的疑惑、疑团,却令花剑浪及浪子都难以化解。因为这人头的主人,名字是月未央。对,是月未央的人头,是天下第一快剑首级,小子及郡主轻轻松松的走上来“食为天仙馆”,竟然就是为了送上一个月未央的人头,浪子当然意料不到,花剑浪更加莫明其妙,甚至连老板陆月旺也惊叫起来。只见他眼眶掉泪,老汉哭不成声,极之悲苦,便可以肯定,这家伙跟从前城主月未央的关系极深。事实好容易理解,这“食为天仙馆”从许久以前一直屹立至今,在姓月的称霸“月雁京城”时,月未央定然对陆月旺有恩。相互关系复杂难测,但见陆月旺心酸泪流,便肯定个中大有不平凡故事。但现下最重要的并非追究这段关系,花剑浪只想要知,为啥月未央的人头会在此?是谁杀了月未央,今日决战,是否已告一段落。无可否认,相思郡主的每一着都令人措手不及,浪子绝对佩服。从收到郡主明言攻城的那一天开始,浪子已竭力思索,要尽力想出郡主的有可能动用妙计,他渴望先发制人,也期望一举把郡主击败。只要浪子之计,能克制相思郡主,从此天下第一谋臣的名号,便必然落在自己头上。要在武林更上一层楼,今日之战绝对是个关键。好可惜,当浪子先前在楼下碰上郡主及小子二人,他一切的布计便彻底被破坏。郡主着他上去报告花剑浪,二人要上来相见,但究竟他俩何时已潜入城,又为啥如此从容,浪子竟一无所知。在布局上先败一仗,继而又被小子偷了身上地图,更直接的挑拨离间,浪子跟义父花剑浪的关系因而面临决裂,这都是郡主在举手投足间,轻而易举便达致的结果。浪子又怎不五体投地,怎不佩服?但今天是攻城决战,浪子不可能因佩服敌人便任由宰割,他不停的在心里激厉自己,“浪花旗”大军在京,任郡主如何妙计层出不穷,也不可能一举破城,对战,计谋是重要,但双方战兵实力才是胜败关键。只是当月未央的首级出现眼前,一切又是另一回事。若然郡主已宰了月未央,攻城决战还会来吗?双方仍是对敌吗?相思郡主究竟搞甚么鬼?她怎可能轻易杀了月未央?疑惑在浪子脑海不停地转,对他身旁的花剑浪,更加打击重大。他绝对接受不了这结局,月未央并非普通寻常高手,他的计谋智力,绝不下于相思郡主,因此,他不容易死,就算是十一年前“月雁京城”被破,数万大军追杀下,月未央仍然死不了。要杀月未央,未免太难!但相思郡主却成功了,更且看似轻而易举,花剑浪的脑袋极混乱,他凝视月未央的头,呆住了。小子却笑嘻嘻道:“别傻呆,这甜品是饭前用的,来……,吃个痛快才说!”话说完,小子便伸出手去挖死人头颅上的一双眼珠,一眼吞下,吃得津津有味,另一眼递给郡主,她也来个一口吞下,痛快咀嚼。不错,是吃掉眼珠,更且异常畅快,绝不犹豫。继而便是老板陆月旺的笑声,从悲哭化为大笑,笑得抱腹。陆月旺终于醒觉,因为他的嗅觉非同凡人,视力又极好,不应该轻易受蒙骗,若非“头颅”是恩公月未央,他绝不可能受骗。陆月旺笑道:“原来是用麦粉制造的假人头,上色及工艺都巧夺天工,嗌唷,就连我这老骨头也受骗了,真笨!真笨!怎么嗅不出麦粉的气味来呢?”浪子并不容易动怒,因为情绪容易被挑动者,便不能算是冷静者,欠缺冷静,未能心平气和面对疑难,又如何以智者自称,为领军者献上奇谋。惟是一再被郡主及小子愚弄,浪子已按捺不住情绪。他需要发泄,手不自觉的提起,便一掌击向那假月未央的人头,这无聊玩意志在玩弄,根本对今日决战毫无意义。五指快要把麦粉造的头颅拍碎,但更快的五指,却狠狠抓住了他的手腕脉门,教他登时不能也不敢再动弹。来自主子义父花剑浪的爪,把浪子的手停了下来,为甚么义父要保住这个只用作耻笑他们的无聊假人头?为甚么义父的脸,突然变得更不寻常的骇然愕呆?为甚么花剑浪的心跳加速?为甚么他没有义父一样的感觉?显然,用麦粉造的月未央人头,还藏着他未察觉的秘密,偏偏花剑浪已看得一清二楚,更此因而惊骇莫明,答案究竟在那里?郡主和小子没有注视麦粉人头,他俩较喜欢台上的“砂锅羊头”,郡主吃得痛快,还在问道:“老板呀,上一回你说过,这“砂锅羊头”的清汤要用鸡、鸭和牛肉煮制,怎么我总是不觉有牛味呢?”陆月旺为郡主倒多一碗汤,笑着回答道:“葱段、姜片配合鸡油,早把牛肉的味升华,混成另一香味。因为煲汤要每隔一阵子便捞出葱段和姜片,不留汤内,郡主发觉不了,便有疑惑。”郡主极欣赏地再细尝香汤,又是另一翻畅快感受,叹道:“正是行行出状元,老练便成专家。表面上又是一样的普通“砂锅羊头”,但放在一流厨子手里,就能煮出不一样的好菜式来,佩服!佩服!”极少说话的花剑浪,也突然张口说道:“佩服,绝对值得佩服!”他究竟佩服甚么?极少佩服别人的花剑浪,难道是佩服麦粉人头的手工精美吗?浪子愈更不服气,愈更迷茫,他***有个屁好佩服。义父难道要当个雕刻工匠,去学人雕花雕木头么?忽地,花剑浪轻轻拔剑,半把长剑出鞘,仍有点犹豫,该拔剑还是让他留在鞘内呢?少有的迟疑未决,最后是冲口而出的一句:“好快的剑!”甚么好快的剑?那里有人动剑?真的快得剑影也未见吗?今天的花剑浪搞甚么鬼?他对着麦粉人头便像着了魔一样,浪子肯定内里另有文章,也就更加细心去察看,但好小心去看,依然毫无所获。唯有再三细看、观察,看完再看,终于,看到了。这麦粉造成的人头,是月未央的人头,也好肯定,是月未央特别为花剑浪而造的人头。不错,是月未央所造,手工精细,极之出色。好可惜,浪子并不懂得欣赏月未央的工艺,否则他也好可能跟义父一样,绝对的投入其中;但也因为浪子不懂个中有何出色之处,他才可能努力用脑,以计谋维持他的地位,武功只是其次。他的一双手又从口袋里取出知己“丑小”,又再依惯常一样编织这茅草人,愈编织愈快,脑子也随之动得更快。他在想,原来自己太过把精神都集中在郡主身上,以为必须利用此战,表现自己能压倒郡主,是天下真正的第一谋略家。但他可忽略了另一重要人物||月未央,这位他出卖过对方,又是曾经雄霸“月雁京城”的大人物,谋略绝对不在郡主之下,他已主动出击,先送来一个麦粉制的人头。花剑浪道:“你终于看清楚吧,为啥义父劝你多加注意月未央,老奸巨猾的他,有勇有谋,决心重夺“月雁京城”,必然心机算尽,好戏连场。”浪子:“浪子明白,但还是有点不明,为啥他要先送来首级呢?直至再三细看,才瞧得出,他的剑法委实惊人,“快剑”在向义父挑衅。”花剑浪:“这用剑切成的人头,精细无比,竟能以假乱真,唯有极快的剑,才可以雕出如此生动首级,剑快且狂,狂又见傲,是绝对的超越十一年前的纯粹快剑。我试过欲拔剑随他快剑之招舞动,但实在太快,我的剑贯连不了。”浪子:“月未央的动机,是要先教义父呆在当场,因而生怯,怯惧于心,待会对战,便留有阴影,“快剑”更容易破“花剑”。只要杀了义父,虽然在外攻城的大军破不了城,但当义父的首级在月未央手上,守城军兵士气必然骤然涣散,溃不成军,郡主一伙的残兵弱战士,也就能一举把城池夺过来。”花剑浪:“这是好直接的兵法,擒贼先杀王,未杀之先,把怯惧注入我脑里,只要我没有十足把握破其“快剑”,怯惧便会侵蚀朕的斗志。”浪子:“但月未央未攻城先用计,也就表示他对己方攻城,并未有十足把握。月未央的战略只放在义父身上,他没法攻破大城,必须针对领军的义父,要其它人气馁丧志,不再有奢望,月未央的计谋好出色。”花剑浪:“但这老朋友也看扁了朕,难道他以为这十一年以来,朕是白过的吗?朕的“花剑”,十一年前能败“快剑”,十一年后的今天,也绝对压倒“快剑”,“快剑”的把戏,“花剑”能完成,而且更加出色。”“花剑”终于出鞘,一轮光芒在麦粉人头上炸开,幻出无穷色彩,慑人心神,更乱人心志。也许有人会迷入当中,也有人以为是天花乱坠。灿烂来得快,也收敛极急,一去便消失得无影没踪,不留痕迹。留下来的,始终是那个麦粉假人头。当中好像毫无变化,但不一会,一小片又一小片麦粉,在人头的不同部位散落,一下子便跌个不亦乐乎。统统都掉下,全是刚才“花剑”一招所致,剩下来的,却仍然是个头颅。当然,这头颅跟先前的月未央模样并不一样,但却是大家熟悉的,这头颅,就是又傻又笨的朱子皇帝模样。花剑浪一招便把麦粉人头来个改头换脸,小子也曾看过月未央“造头”的“快剑”,竟跟花剑浪的剑招一样的快。月未央胜不了花剑浪,两人的剑招,最多也只是平手而已。“花剑”跟“快剑”对战,究竟鹿死谁手?浪子:“郡主、月未央都是聪明人,明白擒贼先杀王的道理,但他们也应该知道,这道理亦同样适合自己。”花剑浪:“嗯,你曾告诉朕,敌人必然集中向朕攻击,而咱们的目标亦必须集中,只要把那笨朱子杀了,来攻的人便失去方向,溃不成军自是必然。”浪子:“但要找出朱子皇帝说易不易,说难不难。之前我毫无头绪,但现下大概有点把握。只要把朱子所处身地方发现,今日一战,我方便稳操胜券。”花剑浪:“这道理当然容易明白,但为啥昨天你仍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却成竹在胸呢?朱子那笨蛋死蠢在那里?”浪子:“好简单,既然郡主、小子已入城,郡主不可能把朱子笨头交给他人,故此朱子肯定就在城内,说不定就在附近。”花剑浪:“哈……,有趣!有趣!咱们究竟如何开始把缩头乌龟找出来呢?”浪子:“方法好简单,郡主就在眼前,就算小子不知朱子身处何方,只要郡主危在旦夕,他也有可能把郡主劝服,说出朱子所在。故此,只要义父有办法令郡主发生好大危险,答案便会浮现。”花剑浪:“朕一向在想,为啥花血浪会沉迷郡主美色呢?直至郡主离开京城,才发现原来此地失去了郡主的娇美,确实黯然失色。朕也爱美色,就先来挑断郡主手筋脚筋,待大战功成,才回宫享受吧!”剑招变幻,如影如魅,小子、郡主无不心惊神眩。花剑浪未拔剑,只是借台上火炉之火舌化成剑,一招凌厉火剑分别攻向郡主及小子,嗤嗤之声引剑势如虹,扑向郡主粉脸,也割向小子双手脉门。痛楚立即便来,郡主及小子又岂能跟花剑浪相比?郡主避开毁容火剑,被炙伤耳珠;小子及时退避,仍被灼伤两手掌。但一招过后,更可怖的“花剑”已接着攻来,花剑浪一掌拍向台面,内力激得无数火舌张牙舞爪,一下子全扑向相思郡主,这招才是重要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