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联同月未央进攻“月雁京城”,这已传遍武林的大事,人人都引颈以待,究竟这场仗胜负将是如何?“浪花旗”绝非浪得虚名,沙场惯战的各路大军,合五万兵力固守,郡主又如何能破城?江湖中人说郡主手握精兵“天子圣军”,但甚么是“天子圣军”便从来未有人曾揭示过。大家对郡主兵力都无从考究,她究竟有否大军在手,仍是个谜;但唯一可以肯定,便是“天子圣军”从未受过考验。“南皇朝”与“北皇朝”一直对敌,所有战役中,都肯定未有过甚么“天子圣军”出现过。原来,因为还有拜倒郡主裙下的何苦大将军在后,只要麾下“铁甲金兵御皇军”愿意出兵,联合攻击“浪花旗”,郡主必然稳操胜券。只可惜,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此岂不等同也向整个“花世家”挑战吗?何况何苦一直要留守“中流河”一带,跟舞天真的“天衣舞营军”对战,从不轻松,要派大军相助又谈何容易。更且,若郡主只攻“月雁京城”,表面上只是花剑浪夺了皇位,郡主回朝决战,相争范围在二人之间,火头还未烧到整个“花世家”。郡主反攻京师,今天就是锁定的日子,从军事角度去猜算,郡主一方无疑太多情况惹人疑惑,胜望未浓;但从另一角度去看,郡主一向被誉为天下第一智者,她又岂会打没把握之仗?既胆敢明言进攻,郡主必定有奇谋妙策。故此负责守卫“日月湖”一带的司马英雄,半分不敢掉以轻心。他的右边脸庞,从额到下巴,共有五道都有半尺长的伤疤,这是他战败的记号。“曲音醉湖”跟名剑一战,拼尽决杀,最终还是战败,还被名剑反震“五杀道”,让那五剑分别划伤了脸颊。这些日子里,他反复的再深入钻研剑法,始终仍未有甚么突破。而上一回战败的阴影,一直存留脑海,驱之不散。败,感觉确实绝不好受!司马英雄已放弃再提升个人剑法,他明白自己已到了个人的顶峰,再提升只是痴人说梦,于是便把时间都投入训练战兵,提升他麾下军兵力量,渴望在沙场上取回失去的优越感。每个人都必然有同一样的成长过程,少年的狂傲,是因为自我每一天都在提升;及后发挥个人力量,渐渐名扬天下,亦因而得到名、利、权的回报。但忽然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竟碰上失败,一直自恃的个人力量,原来已不可恃,你,已从高峰下滑,必须学习面对不再光芒的自己。但总不能从此便告老还乡,天天对月醉饮吧?故此每个人的方式大致都一样,便是发展另一些“强项”,从比较不再单单要求个人力量提升的另一方向,进行新挑战、新努力,寻求突破,寻求满足感。司马英雄也不例外,他被名剑挫败,已没兴趣练剑妄求再提升。他要在沙场上寻求突破,要让自己成为更超越花剑浪的战将。因此,司马英雄开始埋首苦研兵书,训练他麾下五千兵马勤练战阵,要大大加强战斗能力。原来花剑浪有六大将,自秋风、秋雨兄弟俩,于“有奶便是娘”被横刀所杀后,余下来四大将,司马英雄决心要成为沙场第一人。他每天都执兵书在手,好好了解,好好消化,甚么先发制人、攻其无备、空城计、先声夺人等等,他都强记脑里。但不知怎的,兵书中所述情况、方式,跟正式沙场之战,总是有点分别。司马英雄胸无点墨、头脑简单、凶残;原来只是战场上先锋闯将之才,他要逼自己提升为兵法家,又谈何容易。但谁个又胆敢在他面前说三道四,司马英雄要成为战略家,军中上下只好暗里发笑。花剑浪派他重兵扼守“日月湖”一带,主要是这里四通八达,密林处处,大湖被“日月湖正道”一分为二,只要固守此要道,敌人便不可能入城。司马英雄的数千精兵人称“大刀军”,滚地斩马脚最是擅长,若然郡主大军来犯,“大刀军”必能强力截阻。当然,司马英雄又那会如此简单只以力拼杀,他要一显自己用兵奇谋的才能,故此早命人在前方各丛林内,于树与树间,离地若一尺许,系上极锋利的软刀。刀口迎向树林,目的当然是一样的斩断马脚。分布不同方位的软刀,系在两树之间,只要有敌人摸黑又或猛然冲来,马脚被割,必然的鞍上笨兵,来个人仰马翻。一大队马兵冲杀而来,前列的来个滚地葫芦,后上的也一定胡乱碰撞,统统乱作一团。故此司马英雄阵中有一千人提箭,负责以火箭烧林,好歹来个火烧笨战兵,但愿可爱的郡主不在其内,继后才由自己生擒,再好好享受色欲,岂不快哉?软刀马索、“大刀军”以外,司马英雄还有他的“五杀道”,这五把杀女人而夺来的剑,最嗜血,最爱杀人。虽杀不了名剑,但甚么“天子圣军”绝对可以赶尽杀绝,他好喜爱同时双手舞五剑斩人头。夕阳来了,还未有动静,是郡主往另一处进攻,还是仍要再等?可惜自己并非鸟儿,未能插翼飞到其它各处细看,再调动兵马作战。司马英雄多么渴望此战能令他重振声威,“曲音醉湖”之败,花剑浪极为怒愤,此战关系重大,他要碰上敌人,又要大获全胜,如此大将军才可能再重用自己,他才更有机会发挥战略才干。想啊想,司马英雄早已入迷,终于一阵马蹄声响把他惊醒。来了,敌人来了!隆隆巨响相继传来,一阵阵马嘶声来自左方的密林,哈……,这些笨家伙都中计了,堆在林中只得任由我方宰杀。“上马,入林,杀个清光!”司马英雄从来都如此简洁,他率先领着三百马兵,依着预先布好的阵,绕左再转右,一丝不苟的向前推进,为的当然是不要被那些系有软刀的陷阱割马脚。迂回前进,依着方向,便不会有错。司马英雄这支先锋军,曾多次策马练习,以最短时间抢入林杀敌,故此好容易便进入林内,远远就看见一大堆人马倒在内,黑压压的,少说也有五百骑。司马英雄一扬手,弓箭手便射出已燃火之箭,就把笨兵来个一把火烧光、杀尽。火箭直射入马腹,竟带来一阵爆炸,火舌四飞,怎么火箭威力如此强猛?更奇怪的,是不少原已倒下的马,忽然翻身而起,向着司马英雄一众之处冲来。明明马脚都被割断,又或撞得东歪西倒,怎么突然又翻身冲来?只见一众策马者身穿农服,为首的是个黄毛小子,大约只得十七岁,竟高声喊道:“死蠢司马英雄,你的狡计好不知所谓,早点去死吧,我冬刀送你一程!”来自“五谷农兵”的冬刀,黑夜带领数百原已倒下来的铁骑,翻身再踏步,分从四方八面冲向司马英雄,只是司马英雄又岂会慌乱,战场经验丰富的他,初步割马脚不成,便立即悍然强攻。“斩马脚!”简单的命令,简单的破敌方法,合共三百骑兵,都是臂力壮强的小子,“大刀军”斩马脚滚瓜烂熟,如此冲过来岂不等同任由宰杀?三百“大刀军”都拔出大刀,飞扑迎向前,要斩个痛快。但冬刀及一众“五谷农兵”却不一样,正冲杀过来跑不了十步,竟突然纷纷向左右两旁扑去,只余马儿仍然疾冲过来。司马英雄当然感到莫明其妙,这些农民打扮的少年人到底有何所图?回忆起先前那火箭射马,引来大爆炸,司马英雄愈想愈怪,就似是个中早布有毒计陷阱,要他们来个一败涂地。究竟是甚么诡计?应如何面对?司马英雄仍未想得清楚,四面八方战马已至,“大刀军”依然滚地斩马脚,一样的令马匹都倒下来。末有一个失手,相当出色。只是同一霎时,箭来了,更且是燃上火的箭,又是射在马匹的肚皮上,立时爆炸再来,炸得仍倒地的“大刀军”身首异处,血肉模糊。对了,原来马腹也许因为预先灌了火油,一箭燃火,便自然会爆炸。敌人就是要假意中计,待“大刀军”开心斩马脚,便快箭引火爆炸。三百“大刀军”是精英中之精英,必须竭力保护。司马英雄来不及狂怒发泄,立即便要领军冲出密林。只是此时四周纷纷有巨树倒下,这里被堵,那里又被截。必须尽快逃生,否则三百“大刀军”都要葬身于此!司马英雄一马当先,喝令各人策马随来。后头有满都是火油的疯马在追,不断传来爆炸声,也就表示不断有“大刀军”被歼灭,司马英雄愈来愈急,当然,愈急也就愈乱,而乱是失败之祸首,心乱如麻,那里有软刀割马脚,还能记得、认得吗?司马英雄只觉**坐骑仆倒悲嘶,随即后头又压来一批骑兵,再后的不断被爆炸吓得心慌意乱,慌不择路便四处乱窜,结果嘛,当然又是马脚被割,全仆倒在密林里。正是兵慌马乱,人心惶惶。大树上不住有人跳落去,一刀割掉心慌“大刀军”的咽喉。要是正常对战,“大刀军”杀力强横,绝不可能轻易任由宰割。唯是今夜司马英雄的部署全然一败涂地,累得军兵慌乱失措,惶恐下伏兵当然容易夺去一众“大刀军”性命。三百“大刀军”,不消片刻便只剩下不足二十人,死得好快。极其羞怒的司马英雄,好不容易才收敛心神,他跟身旁二十“大刀军”并肩作战,面对伏兵,绝不能再退缩。细意一看,妈的真不知所谓,冬刀把各伏兵都聚合,原来只不过约一百人,这小子竟以少数杀败他的精英强兵,艰苦锻练才成军的“大刀军”,三百人一下子便化为乌有,对方却只是一个十七岁少年。冬刀笑道:“笨英雄大哥,你真笨哩,在树下缠上软刀,竟原来用作斩割自己马脚,唉!怎么花剑浪如此无聊,会重用你这般蠢蛋。甚么“大刀军”,只放出一群满肚火油的马,便弄得大家团团转,好傻啊!”一百多“五谷农兵”捧腹耻笑,都指着司马英雄喝骂:“笨头笨脑害死人,害死人,笨人害死人,哈……!”性子刚烈,又不堪他人指责、取笑的司马英雄,忍耐力极低,这就是他个性的缺点。郡主一再提点冬刀,要杀司马英雄,最直接是先撕毁对方自尊,尽办法要这武夫失去耐性,激发他的狂性。羞愧加上失败,司马英雄双目早已变得血红暴戾,他决定要杀,以他背后的“五杀道”杀个够。当然,这就正好正中下怀,司马英雄仍有数千军兵在密林外,只要他狂乱妄杀,在外的军兵便等同木头。来自紫世家紫心兰的“紫柔道”;来自火世家火艳红的“红火道”;来自乌世家乌小雨的“乌气道”;来自金世家金媚的“金光道”;还有来自白世家白三娘的“白霜道”。五剑合一,交织出爱恨恩仇,司马英雄为夺宝剑,先后娶妻杀人,再夺其剑,终于五剑合一,提升武功至非凡入圣的境界。人,总有内咎时,每当他拔出剑与敌对战,那种剐心的责备便油然而生,他必须以敌人的惨嚎、鲜血,来洗涤自己的苦。故此司马英雄每次用剑,都急于杀人,敌人死得愈快,他的内咎自责也消失得快。杀呀!五色剑光铺天盖地,祭出无数剑虹惊天,暴戾杀势向冬刀等人张牙舞爪。一众小将农兵却不迎上前对敌,突然闪身入林,以大树遮挡,拼命逃跑。“五杀道”一下子摧毁众多树木,但同时也失去冬刀等踪影。头脑发热的司马英雄,未能杀人,剑未吞血,当然极度气愤。司马英雄暴然喝道:“臭小子们,往那里逃了,当缩头乌龟吗?”骂了一阵子,只闻头顶枝叶微动,抬头一看,原来冬刀就在上面。杀!杀性已不能竭止,“五杀道”一直追着冬刀,但对方却不停游走闪避,走啊走,逃啊逃,这家伙看来早摸清密林情况,那里拐弯,何处屈身,准都精确无误。任怒极的司马英雄如何追来,也未能伤冬刀。司马英雄突然同时射出五剑,每一剑都回旋向前方的冬刀围截,剑比人快,纷纷封住了各方去路,终令冬刀停了下来。“五杀道”各自插在冬刀身旁的一棵树干上,司马英雄随即落在“白霜道”上,只见他血红怒目愤恨交织,似要把冬刀吞下肚里才甘心。冬刀却不一样,他冷冷笑道:“大将军,你中计了!”这是司马英雄最痛恨的说话,他在武功上已到了巅峰,无法再进。自此便强吞兵法,要在战斗智慧上更上一层、二层甚至三层楼,但这眼前无聊低能小子,竟来告诉他,自己中计了,这又岂能接受。冬刀知司马英雄功力绝对在他之上,但依计划,冬刀必须把这家伙缠着,故此冬刀也不怯惧,提刀便反攻向司马英雄。司马英雄暴吼一声,便化作一头怒虎,振衣而起,竟直冲迎向冬刀。刀斩虎头,也斩虎的四肢,一式化五招,是冬刀最具信心的快刀。只要任何一刀斩断司马英雄一肢,形势必然立即改观。 刀锋斩出少年人的冲动、豪气,司马英雄不敢去碰刀锋,但却以指为剑,刺向刀身。一式五招挥完,司马英雄闪避不了,但却丝毫无损,因为冬刀的刀,已是一把弯刀,被司马英雄剑指刺得屈曲了的弯刀。刀弯曲了,便失去正确方位,伤不了敌人。待冬刀欲再接再厉,司马英雄却已先发制人,“五杀道”同时攻击,一剑朝天,一剑疾刺后头,两剑旋入密林,一剑狠狠直插地上。司马英雄一掌轰在大树干,便以内劲巧妙震得“五杀道”各自旋攻,但这些攻击看来都不针对冬刀,为的又是甚么?为杀人!树顶坠下三个“五谷农兵”,密林内传出一阵悲鸣,后头血飞溅,还有地上有血柱喷射溅起,“五杀道”一共斩杀十个“五谷农兵”。冬刀原来引司马英雄到此,准备围困扑杀,但看来如意算盘有了差错。司马英雄冷冷道:“林内,一百废人,死!”看来作战经验极丰富的司马英雄,对冬刀的所谓“他中计了”,一早已掌握实况。要引自己到此,合力围杀,百人杀一个司马英雄,计划好清楚,但却并不表示一定能成功。冬刀却无半点怯惧,道:“难怪郡主一再强调,司马英雄极之自负,只要抓紧这缺点,便能把对方任意玩弄。司马前辈,你知道嘛,杀你并不重要,闯过“日月湖正道”,让“五谷农兵”能攻入城,才是重点。”这句总结终于为司马英雄带来震憾,他终于明白冬刀的一句“你中计了”有何意思。郡主目的是要引开这妄夫,让他麾下的五千大军孤寂守住“日月湖正道”,失去将帅带领,大军岂不变成散沙,“五谷农兵”要攻破也就不难了。司马英雄后悔已太迟,故此他在后悔的同时,立即震起“五杀道”,五剑不住飞旋,运成剑球,把他围在中间,一直往原来军兵所在处冲去。他必须回去领导大军,把进京之路守得密不透风。只是一百“五谷农兵”当然不肯放过他,分别埋伏在不同方位的少年农兵,猛力挥刀,誓要截下这疯狂剑球。惟是剑球劲力太强,谁个挡阻好快便化成烂血肉一堆,一百农兵强行来截,终变成一条血肉惨烈大道,从密林一直向外伸延。剑球狂滚疾冲,突然又滞住,司马英雄怒目凝视,眼前竟是一张大铁网。网的边缘都有沉重铁球,待网住敌人,便不由分说,从上而下有人倾倒火油。司马英雄当然明白,下一步便是火攻。一声破空巨响,后面追来的冬刀发出强力一箭,箭头燃火,立即便把司马英雄烧个正着。先要尽力留住司马英雄,拖延时间,让其它“五谷农兵”有足够时间冲破五千大军阵地;其次,最好能宰杀他,令花剑浪少一助力。司马英雄成了火人,只要他一倒下,冬刀便大功告成。围攻的每个“五谷农兵”都极之雀跃。“五谷农兵”分麻、稻、泥、刀、竹,身穿麻衣的一众农兵,是首次追随冬刀出战,能杀败敌人完成任务,内心不禁惊喜莫明。冬刀也一样难忍内心狂喜,他成功了,虽然不少子弟兵牺牲,但最终还是成功了。狂喜令冬刀放弃了追击,大家都看着司马英雄被焚至死便是。他们都犯了行军作战的大忌——必须杀敌至死。死,是绝对的气绝身亡,不能留有气色,这样才能罢手。司马英雄被铁网所困,被活活焚烧,但他非单未死,更且还未倒下。一声如雷贯耳的暴喝,内力提升至极限,从司马英雄身上突吐射出数百火舌,旋卷如箭,反震射向身旁的快乐旁观者。不错,司马英雄内力修为又岂是平常,把焚身之火震成火舌反攻,力量比利箭更强。火舌贯穿一众“五谷农兵”头颅,包括了冬刀,前入后出,大家都在一刻间失去知觉,倒毙当场。冬刀们要留住司马英雄,战略上是成功了。但没有乘机拼杀,让司马英雄有喘息机会,调气吐劲,反过来便一败涂地。司马英雄杀人后立即转身,赶回去迎战敌兵。密林上众多倒下来的农兵,仅余下冬刀一人还在挣扎,他在火舌扑脸时,勉力移侧,火舌贯穿右眼,教他失去一目,但伤毁不了大脑,幸运地保住性命。残存的冬刀,唯一的眼目看着不可一世司马英雄,大踏步离去,他在想,争战、决杀,原来比想象中更要谨慎,先前是司马英雄后悔,如今,悔不当初的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