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漆黑花灿烂

武林榜上“七剑”并列，每一剑代表一位剑法独特，用剑出神入化，又自成一派的剑客。他们都不尽是用剑杀力最高强者，但却每一人都有着自我风格，为剑学拓展了灿烂的创意新领域。更重要的是“七剑”各自握有独一无二的配剑，融汇个人性格与剑招，剑出鞘，绝对光芒万丈。剑，代表着一种傲然潇洒的气质，剑客都必然跟粗鄙、低俗、愚昧、鲁莽等形容毫不相干。因而武林上谁也对练剑达至登峰造极的“七剑”都特别敬重，他们代表着武者优雅、高尚的一面，是任何绝世高强者也难以比拟的。“七剑”中有“古剑”古浪罪，这位身为“北皇朝”礼部总管的大人物，个子特别矮小，只得五尺三寸高，其貌不扬，跟他那剑身三尺三寸的古剑，并不算得合衬。但只要碰过这位礼部总管，便会明白，“古剑”落在他手上是最合适不过。因为终日笑脸迎人，总把夸奖说话往别人头上堆的他，绝对是古物、古董的大行家。他送给别人的见面礼，总是得来不易的古玩珍品。古浪罪礼多也就敌人少，能买通的他都买通，不能买通的，他仍然继续努力，看着如何觅得足以令对方“喜爱”之物。至于古浪罪的剑法，已没有多少人有印象，从不结仇，朋友满天下，甚至有人已认定古浪罪已不懂如何用剑了。“宝剑”雪小宝乃“雪世家”宝贝，雪家旺财富甲一方，富可敌国，只十五岁的小妮子成为雪家上下最宠爱的**。然而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她，却未肯留在“雪狼城”当个千金小姐，反而强求在剑术上发热发光，到处向武林高手挑战。雪小宝手中的传家之宝“宝剑”，镶有宝石、翡翠、珍珠无数，宝剑配上雪小宝，两者也就更显高贵了。刁蛮任性的雪小宝与她的“宝剑”，谁个碰上便倒霉顶透。只是她闯的祸越多，“雪世家”偏偏越兴旺越是财源滚滚，跟玄门先师玄旦在她满月时交上做批命半分不差，这小宝贝真教“雪世家”上下烦个死。“宝剑”就跟称号一样，外观很出色，出鞘战斗却毫不实际。三大盗帅的“名剑”，是名家之后，“名剑”青丝是收藏发里的软剑，杀力仍在锻练中。但并不太多人敢惹名剑，因为此剑难缠，爱挑战又斗志无穷，名家剑法更称颂武林，谁也不敢小觑。“七剑”是“古、宝、名、快、血、花、舞”，“名剑”之后便是“快剑”，月未央的剑如何快？追风逐电又或风驰电掣，大概随手也可以有充满神秘感觉的形容词。但无论如何，这“快剑”已失踪了十一年之后。“快剑”掣出剑影索命，如魔鬼疾掠索命，有人说是“七剑”中最强者，但毕竟已失踪了十一年，究竟月未央经过怒恨洗礼，他的“快剑”已变得如何？至今仍是个谜，必须由“花剑”来揭破的谜。“血剑”是何苦麾下“闯将十兄弟”首领，又是年纪最小、却武功最高强者，“血剑”极之勇猛，决战例必闯阵抢先。只是十七岁的强悍少年人，全身都是血疤伤痕，也是他的战绩。有人说，“血剑”所指并非他手中的剑，而是在他身上满布的伤疤，因此在决斗中，其实他是千剑齐发，拼死决战。“花剑”指的当然是大将军“花剑浪”，他的剑法并不花巧，沙场上任何花巧的都必然被砸得粉碎。“花剑”代表一种诗意、一种意境，他爱在沙场上抓起血浪花，让仇恨开花，留下痛苦痕迹，花花斑斑的磨灭不去。但十一年前的“花剑”，早已被“快剑”月未央破尽每一招每一式，若非有花血浪和花心浪联合来击，花剑浪早已被杀。在“月雁京城”所留下的仇恨血花，月未央一直记在心里，他曾向天起誓，杀不了大仇人血浪花，他便恳请上天赐死。“七剑”中的“花剑”、“快剑”，只能活其一。“舞剑”就是舞天真妹子舞翩翩了，她的剑可以舞，可以舞得轻快，也舞得欢畅，因为舞翩翩人生如舞，变化万千。舞天真不是大户人家，却能嫁入皇宫，更被圣文帝纳为正室皇后，而且手握重兵。妹子舞翩翩却天真无邪，好懂得自娱，天天都快乐不得了，姐妹俩完全是两个不同性子。五十余岁的皇后唯一忧心就只有身旁十七岁的妹子舞翩翩，因为只要她翩翩起舞，圣文帝便能抛开心中一切烦忧，甚至不理朝政。天下间就只有天真无邪的舞翩翩，认定圣文帝是迷恋她的舞而非她自己。“舞剑”之强不在杀力，而是在于她的吸引力！“七剑——古、宝、名、快、血、花、舞”，在今天的“月雁京城”内，其中二剑碰上了，已埋藏十一年的深仇血恨，当下便要来个解决。十一年前“花剑”单打独斗败给“快剑”，十一年后又如何？在“弯月大道”上，月未央的剑影与仇恨弥漫盖天，剑势如虹扑向花剑浪，凌厉得如猛虎出柙，一上来就是绝招“摧灿夺目”。花剑浪认得此剑招，更留意到脚下的花心浪首级，也留有“摧灿夺目”的凄厉血痕。剑影乱闪，锵锵声响疾刺掠目，出手比十一年前更是诡奇。花剑浪不退，也不去破这绝招，他掣出两剑气，同样的射向月未央眼目，只要对方愿意，大家便来个一同失明，都变成盲剑客好了。“摧灿夺目”是攻招，攻招不退，退招不锐，未锐劫聚，杀祸累累，因此月未央不可能退。但花剑浪的两道剑气不快不慢，正好同一时间刺向他双目，不退便大家都必须眼目爆破，一同都成为失明剑客了。月未央狠，但他万料不到眼前的花剑浪一样的狠，电光火石间剑影急转，月未央要保住自己的一双眼目，“摧灿夺目”当下黯然失色，灿烂不再。反扑剑势如万花吐艳，剑气纵横抢杀，叮叮当当的交加碰击声愈更频密，彷佛化作一声长响，从不间断，更震荡出响彻云霄之声，内力较浅者莫不耳鸣生痛。优势骤失，月未央剑法难以截阻“花剑”，当下脚底注力，不住后退中急蹴下面瓦块，飞射反攻。“快剑”快，只是攻得快，并不表示退得快。月未央单凭个人力量建立“月雁京城”，自负自傲，当然发展成主攻的积极性格。进攻，“快剑”如狂风扫落叶，退嘛，便不懂得急快，甚至不大懂得后退。剑气加上瓦片，形成沙尘滚滚，如浪汹涌。“花剑”跟一般剑法不一样，他的主人是花剑浪，乃“浪花旗”将军，沙场多年经验，他惯于狙击、追击敌人，月未央的防守截阻虽密不透风，但花剑浪却化作一道剑光，人剑合一，集中于一点直钻进攻，任何瓦片、剑劲都被碎裂，破开一个大洞。人剑合一是一式花剑浪绝学剑招“血花破空”，直击月未央胸口。要退难退，怒剑厉烈痛袭，强猛痛楚来自体内肠绞痛、气血乱窜、肌肉扭曲、骨骼快要破裂……，但月未央未退，因为他一样对自己的剑充满自信。当胸膛不断爆出撕心裂肺的痛，“快剑”后发先至，狠狠钻在花剑浪咽喉上，以剑破剑，以杀破杀，且看谁的剑能先杀对方。“花剑”要捣破月未央胸膛，“快剑”要爆开花剑浪咽喉，互不相让，各自挥出最强力量，要眼前死敌先倒下来。目光都充满怨恨、杀意，全身劲力都聚焦剑尖，要爆破护身罡气，杀！杀！杀！不退反进，因为大家都认定首先能破穿敌人，是自己的剑。右手的剑狠刺，左手也不闲着，一样捏着剑指拼死出击。剑指嗤嗤直插攻前，彼此都集中攻击另一方肩膊位置，一样的只攻不守，血丝、血花不住溢溅，瞧得旁人呆若木鸡。花剑浪咽喉如火烫般刺痛，似渐撕裂，连吞口气也不能。他究竟还能支持多久也难以预料，但同一时间，他的“花剑”亦不示弱，剑力直捣敌人内脏，好快，月未央便来个肚爆破膛，肠脏四溢……。相互的左手剑指疯狂戳得血花纷飞，大家都不肯相让，亦半步不退。仇恨恩怨交织，此战绝对的至死方休。夜幕低垂，沉重又忧戚的黑暗已静悄悄地降临大地，原来为“月雁京城”铺上的幽艳色彩，已不复再。今夜连月色也未见，午夜的来临，顿时令整条“弯月大道”沉入无边无际的死寂黑暗，伸手难见五指。就是相隔只是一步，也不可能看见对方面目，所以彼此拼杀的月未央及花剑浪，亦一样再看不见敌人反应，只是不住的攻击、出招，凭感觉继续作战，唯有当对方倒下来，才可能感应到胜利已掌握手中。围在四周的旁观者，包括小子、郡主、陆月旺、东冬、浪子及血泪等，亦瞧不见甚么，只凭一双耳去辨别。内功低微者，便如同被蒙在鼓里，究竟两大高手决杀情况如何，也一概不明不白。没有花巧招式，纯以内力比并，个人意志力便成为胜负关键。就在两大高手不肯退让的争持下，双方的剑已破皮入肉，不消片刻，大家都必然的被刺杀绝命，付上最沉重代价。唯一的解救方法，是两人同时撤招，免得两败俱伤。但月未央绝不愿意，因为他已等了十一年，自己的剑一定能压倒花剑浪，毋须置疑。而花剑浪亦半分不肯罢休，他的“花剑”十一年前败在“快剑”之下，今天一定能胜。各不相让之下，两剑已分别刺入半寸，好快便要来个同归于尽……。轰隆一声炸响，黑暗中突然而来的巨大声响，令旁观者为之错愕，血泪抬头向天，他不见明月，也看不见天，只感到漆黑一片。但在他心底，仍不免慨叹，老天爷是爱才么？明明是死定了，却偏偏同时挽救。原来月未央与花剑浪在屋瓦上争持不下，内力源源不住吐出，四脚劲力下聚，屋瓦终抵受不了，也就突然来个爆破倒塌。两人凌空，未能再刺出剑力，加上漆黑一片，下堕建筑物内，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黑暗中难辨一切，也就未知身处是啥店铺。月未央的胸口疼痛难耐，坐在地上不住吐纳调息，内力运转了七大周天，才勉强把伤势抑制，痛楚不再。喉头似不住爆炸的花剑浪，亦倚在厅中大柱旁，一会儿后方才回过气来。两大绝世高手正要摸黑再战，突然远处传来阵阵号角响声，与一浪又一浪的军兵冲锋喊杀声混杂，整座“月雁京城”像似被大力动摇，花剑浪立即发出阵阵冷笑，说道：“郡主果然集中攻我“中月门”，哈……，沙场争战、攻城略地，要胜我“浪花旗”，就凭一点小聪明，岂不笑话。”花剑浪对两军之战显然信心十足，这个当然了，纵横大小战场的他，多年来征战无数，就是“北皇朝”的“仙衣舞营军”亦不惧，又何况只是区区未受过考验的“天子圣军”与来自“月孤岛”的乌合之众。花剑浪笑道：“来进攻的敌人在天亮之前，便必然被我四大将来攻，杀个片甲不留。最后只余一众自以为是的笨人，留在京城里，让我“浪花旗”大军来个瓮中捉鳖，哈……，捉一个，杀一个，月未央啊，这一回决计不可能再让你溜出城外，再回去“月孤岛”又躲上十年八载，你，死定了！”花剑浪的战术是绝对简单不过，只要城外一战尽歼敌军，“浪花旗”合力围捕下，郡主、小子、朱子、月未央等，一一都死定无疑。月未央对自己的剑有绝对信心，但对于攻城之战，就难以言胜，他大概只是对相思郡主绝对信任，也就把“月孤岛”的所有人，都交她指挥。花剑浪的分析当然有理，加上在皇宫一战中，娘亲的戏子更令他惨被围杀。未能完全掌握的，都有可能发生大变，这答案也就教月未央有点忐忑。进攻“月雁京城”，只由朱子领军，真的可以破城大胜吗？还有，郡主有可能借此仗，让“巾帼英雌”及“五谷农兵”都死个清光，待日后朱子登基，自己变得毫无倚靠，就算封为太上皇爷也难以呼风唤雨了。这些月未央早已深思，但偏偏难以改变的实况，再一次回到他的思绪中。他没有后悔，因为全都在他计算之内，不拼死搏一搏，便不可能有机会再夺回“月雁京城”，故此明知失败机会极大，月未央仍一意孤行。从前的他，就是因为太计算、太保守，也就失去过不少机会。他，未有十足把握取胜，但也必须全力以赴，他要把握这一次的机会。花剑浪在黑暗中继续发出耻笑的言论，道：“从现下到天亮，大概有三个时辰的时间，月未央，你必须及时杀我，拿着我的首级来振奋军心，也用来挫弱我“浪花旗”的战意。只是在三个时辰里，你真的杀得了我么？”一阵战鼓雷鸣声传来，另一次的攻城战斗又来了，月未央一式“痛心疾手”直刺而出，这一剑，比赤子之心更单纯，比田间的野花更美，就似是每人心底的憧憬，虚幻中见奔腾，一瞬间已把狂烈的痛楚送到花剑浪眼前，要他必须抬起手中剑挺挡，要他必须感到失望，感到剧痛。“痛心疾手”射出直贯入敌人握剑五指的剑劲，剑力直捣而上，穿掌入臂，带来震撼的撕裂感觉。当花剑浪发觉剑招太厉烈，未免已太迟，他要避免握剑右手被废，唯有后退，在漆黑中凭感觉急退。退出三步，碰上一张木台，当然的立即被劲力爆散；再退后两步，竟然背后已贴着墙壁，很好。背后吐劲爆破砖墙，再退入隔旁的另一店铺，一直的退，不住后退的同时也不住反攻，后退中又如何能反攻？当然可以，花剑浪的右手受制，难以挥剑，但背后爆破砖墙，就以内力控制砖石左右飞射，来击打在月未央身上，以截阻敌人剑势。月未央也大感可惜，若非有此地利，花剑浪也许已死在他“痛心疾手”一式下了。他的剑劲只要打入敌人心胸，把心脏血管扭断，就算大罗神仙再世，也不可能救活这花剑浪。未竟全功，唯有竭力而为，一个攻一个退，一度又一度砖墙塌下，接连冲破了九间店铺，花剑浪竟然闪身来个大反转。剑招依然的一直追杀，花剑浪始终摆脱不了，也就反方向再后退，一样的破墙再撞入先前的数店铺内。接连再撞破五度墙，花剑浪突然停住了，同一时间，月未央也收回他的“快剑”，不再追杀。为甚么呢？花剑浪停了下来，正好让月未央吐劲爆入其心脏，一招夺命，何故却竟然放弃了大好良机？因为花剑浪在后退的同时，已为破招作出准备，一度又一度的砖墙破爆，再来个回头又爆破，难以支持沉重瓦顶之下，九间店铺也就同时倒塌，两人若不及时闪避退走，必然的被砖瓦生葬。九座店铺在“弯月大道”上，同时倒塌，一阵阵可怖的巨响教人耳鸣生痛。黑暗中，同时失去两大高手的影踪。不能找到花剑浪，也就杀不了他，依常理猜算，攻城之战“天子圣军”将在天亮前一败涂地，月未央等岂不危在旦夕？“弯月大道”上，小子与郡主并肩而行，小心留意四周，渴望在漆黑中再发现花剑浪。必须尽快把他致于死地，唯有群龙无首，才可以令“浪花旗”一下子崩溃，身为大将军，花剑浪不可能躲藏起来吧？沉稳的脚步声落在大堆塌倒的砖瓦之上，显然是小心奕奕的月未央。他在倒塌的店铺砖瓦上小心察视，找寻花剑浪踪迹。花剑浪突意藏在那里？他不该逃去，也不可能怕被杀而逃走，因为他是自傲自负的花剑浪。但要是他真的逃走了，又躲藏起来，攻城此战岂不注定失败？花剑浪是个剑客，但他一样是战场上的大将军啊！大将军有勇也必须有谋，他……真的失了踪，大家又奈他如何？当月未央心里着急之际，他脚下的砖瓦石块也一样急转，原来，花剑浪在自己脚下，他一直等待月未央踏入杀招范围内。砖块、瓦片、石块随“花剑”从下而上，急剧旋转而带动的剑气漩涡，重重把月未央包裹着。月未央记得此剑招正是花剑浪绝学中的一式“破碎灿烂”。以剑气卷成剑风，把敌人重重围困，同时不住攻击。如龙卷风的剑风，旋转急动中，教月未央未能摆脱。而剑劲把剑风内之沙石、瓦片、砖块不停爆破，劲力从四方八面钻入敌人身体，就似是一根根尖钉，从不同位置打入月未央体内。每一次爆碎，月未央的内伤便加剧一点，困在旋风内未能突围，变成任由攻击。十一年前的同一绝招，月未央只是以剑破开缺口，便能轻易破招，但十一年后的今天，花剑浪内力已大大提升，月未央斩完又劈，依然破不开以刀风卷成的大漩涡，也就无法脱身。如雷贯耳的爆破声连绵不绝，刺激得月未央神经震痛。如何能破此“破碎灿烂”呢？花剑浪一直埋伏在下面，就是要自己堕入杀阵陷阱。月未央最讨厌便是被当作猎物般被猎杀，他的人生，自己从来是主动出击。“快剑”奋力迎战，剑快，剑劲就快，把四周的瓦片、沙石、砖块破开先震得粉碎，未碎先碎，花剑浪也就不能再爆碎。当所有瓦片、砖石都成了粉末，刀风之内未能震出攻击力量，“破碎灿烂”当然的到了尾声。花剑浪的剑终于停了下来，他佩服月未央能从容破招，他佩服这位仇怨极深的敌人。他在笑，笑道：“好，你死在我“花剑”之下，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