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灵耸耸肩膀,站起来走到梅瓶边,伸手轻轻抚摸着那娇贵的花瓣,半晌,等云燕有些不耐烦了,方才款款回道:“姐姐你想,那买办确是个肥缺,却也落进许多人上眼里,多少人想这位置,许多时日不得到手,正是眼红之时。姐姐本来就是王妃身边红人,人红是非多,这话我不必细说。若全福出去了,姐姐家的人上来,那就不知背后要惹出多少闲气来。不服的人一多,是非也就必多。姐姐在府里日子尚浅,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真墙倒了,众人来推,不反是害了自家亲人?!”云燕再度哑口无言,她心里清楚对方说得再有道理不过了,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有些不太甘心,还有就是,为什么她尹曜灵事事都对?样样都有理?这事更叫她不服,生气。“你说得自然是对的。王妃喜欢你,这园子里人人都喜欢你。你来就带好东西,又是胭脂又是吃食,那狗儿还不打扔包子的呢,更别说人了!”云燕心里气不过,嘴上便说起歪派话来。曜灵小脸儿一板:“正是呢!想必我往日那些东西都喂了狗了?还说这话来气我!”云燕脸红了,这才想起来,自己收下曜灵的东西也不少,嘴里便说不出话来,可眼神不肯放输,便狠盯住曜灵不放。曜灵更不示弱,二人怒目相视,片刻有余。最后,还是云燕先憋不住,扑嗤一声笑出来,气氛方才缓和了下来。“没见过你这号的!见人生气,不会哄哄?偏说那起没用的话来气人!”云燕先软却不服,口中依旧撒娇。曜灵占了理,口气上软一点也就理所然了:“好姐姐,我向来不会哄人的!要不然,王妃也不会喜欢你,胜过喜欢我了!”这马屁拍得恰到好处,云燕立刻就笑了。曜灵立刻转移话题,她今儿过来,可不是为了听这些闲话的:“怎么没见到郑府的人来?”云燕向后头努了努嘴:“早来了!不过前头都叫咱家人占了,他们插不去手,便去后门打点了!”曜灵心里松了口气,悬了半天的心方才放下。云燕眼睛早在围着曜灵随身的小包裹打转了,这会见空,便要上来抢看,不想外头来个小丫头,气喘嘘嘘地急叫:“王妃的车已到了山门外,请姑娘快去门口接着!”云燕不待多话,身子即刻就向门外冲去,也不等曜灵,推开门口那小丫头,嘴里还道:“你不长眼睛?好狗不挡道!”小丫头被推得趔趄向前,曜灵眼明手快,一把扶住,小丫头本来眼眶都红了,看见曜灵脸上的笑,又有些缓了下来。“还不快去后头催水!一会王妃小姐们到了,没有水用,看不打烂你这蹄子!”云燕正好回头,看见小丫头不动,口中又叫骂了起来。曜灵忙上来推她:“快走快走!她知道的!”云燕此时也顾不上多话,脚下如有风似的就向外赶去,曜灵紧随其后,却一路留着小心注意观察。果然,出了这小院,紧挨着的另一院门口,站着正是郑家太太的贴身陪房,丫鬟们想必还没到,那几个婆子却都是曜灵面熟的。“掌柜的你也来了?”“跟来伺候呗!”曜灵笑着招呼了几句,再看云燕,人都不见了影儿。待走到寺外,远远就看见一辆朱轮黄盖的大车,缓缓向这里过来,曜灵以手遮光,笑嘻嘻地走到云燕身边,静静等候着。四个侍女已先坐小车到了,这时便簇拥上来,云燕几步就下了台阶,看那车停稳之后,从四人中插进身子去,伸手将明黄地西蕃莲纹的门帘儿打起,恭恭敬敬地扶出位宫装丽人来。余王妃,年约四十上下,本是前朝一品大臣之女,后嫁给余王,自入府开始算起,到今日也差不多有近二十五年了。说是徐娘半老,却是风韵犹存,仪容明艳,朗润清华,头上的凤冠,颗颗胡珠都比龙眼还大,均匀圆润,配上点翠的金钗,如寒冰般的碧玉,身上则是红地灵仙祝寿纹织金缎长衣,品蓝色盘金彩绣落花流水八辐宫样长裙,打扮得千般华丽,万分娇贵。王妃一双纤纤玉手,扶住云燕缓缓下来,举止端庄,外妍内秀,微笑着先问云燕:“都打点整齐了?郑府那边的礼预备好了吗?”云燕忙弯腰回道:“回王妃的话,都已准备妥当,那礼待王妃过目之后,便可送过去了。”王妃微笑点头,便轻轻抬脚向前,走不几步,就看见曜灵垂首敛袖,温顺地站在路边恭迎。王妃含笑,轻启樱唇:“今儿什么风向?怎么把你也吹来了?”说着话,空着的那只手就向曜灵伸了过来。曜灵忙低头扶住,陪笑回道:“回王妃的话,今儿听闻余王府这里进香祈福,曜灵无论如何,也得过来伺候。在外不比家中,曜灵虽不如姐姐们,到底做个粗使丫头,也是可以的。”王妃笑着点头,又对云燕道:“你看你看!平日里说嘴,总说我偏疼了这丫头!如今怎样?她也不比你差去哪里!”曜灵眼光犀利地看了云燕一眼,后者脸不红心不跳,陪笑回话:“王妃说笑呢!王妃这样眼明心厉一个人,奴才们哪敢抱怨欺瞒?”王妃笑着去了,几个侍女跟在云燕身后,眼神中皆有些鄙夷。过不多久,郑家的人也到了,郑太太下车,第一时间就去了王妃歇息的小院,陪罪请安。“请王妃恕罪!路上走得慢了,竟致使王妃等待,臣妾深感不安!”郑夫人虽为一品候命妇,在余王妃面前亦不敢托大,先就跪下来道了个不是。余王妃大笑着从正榻上起来,亲自走到郑夫人面前,将其扶了起来,道:“你跟我还这么客气!往常走动时,也不见你这样多礼!路上快慢,时有差别,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快别这样了,坐过来说话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