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姨娘只得哀切切地翻身出来,绣屏笑嘻嘻,少见地替她打起帘子来,待人出来放下帘子方道:“怎么姨娘今日也吃上酸醋了?那小脸儿只管皱着?多好看的小嫩脸庞?看长了皱纹可怎么处?”十姨眼中闪出绿光,狠狠逼视对方,口中喝道:“有你什么说嘴处?好歹我还是你半个主子,小蹄子少趁了兴!”绣屏冷笑,正要回嘴,半个主子四个字可算戳中了她的心头刺,可惜就在此时,屋里景夫人声音传出来:“饭得了么?得了就抬上来!”于是各人散开,各干各的去了。别院兰院里,曜灵正一身大汗,与岑殷携手入房来。近日景夫人不再上门来,所有的城中贵妇人亦有样学样,除了不见人,喜礼也日渐稀少,最后直至绝迹。本来么,送礼要送正主子,一个侍妾,送于你又有何意义?曜灵早不放这些在心上,每日早起,她先将洛良教她的刀剑工夫,手脚基础练过一番,方才洗脸用饭。武到习时,方觉出平日自己是太懈怠了,曜灵想着,不知真正提枪上阵时,自己可敌过几人?不过好在,有岑殷陪她一起。每每起身后,他便从外书房来兰园,先陪她习武,并互相切磋一番方才同用早饭。他确实武艺高过自己,曜灵不得不服气,这辈子她还没在谁面前服过软认过输呢!太后也不值得自己如此。不过自己男人么,输给他也没什么了不起,曜灵想起这个来,心里半是甜蜜半是苦涩。太后所指大婚之是,越来越近了,福运社那头却没什么消息。宁王倒是催得急,一日几遍,明里暗里请着岑殷去他下处商量,恨不能即刻就举事昭告天下,自己要谋反当皇帝。滇南的兵力亦正悄悄被宁王挪近过来,不过不敢明显大动,只少少迁徙了五千,且分散了做各类手工匠人,方不引人注意。因此若于此刻动起手来,大部分便要仰仗岑殷江南各地兵力,大略五万,不过京中亦有泓王老部下,若动起后来,也有上万的倒向。因此岑殷极之谨慎,他不是不敢,只是没有万全的胜算,不可轻举忘动。只因其中有父亲一生心血,自己自成年来所有战绩,还有心爱女人的性命,倒是将他自己性命放在了最后。因此宁王愈急,岑殷愈是不加理会。福运社的支持也愈发显得重要,散兵游勇有些却比正宗御林军还要得力,无他,信息收集与细节支持,还有便是,底层民众的力量不可忽视。可偏偏雷英与洪冉的书信传过之后,那头却是了无音信,不说许,也不说不许,只是拖着。曜灵焦虑不已,这是她能帮上岑殷的唯一一件事,她不愿站在自己男人背后,只享受他带来的福利,她更想在这个危急时刻,与岑殷并肩做战,同舟共济。可惜天不从人愿,老天就是不肯给她这个机会似的。自飞鸽传信,去到京中大头领处已有三天,按理这样紧急的事,二天一夜必有回复,这也是社中规矩。莫不这回事儿太大,大头领还需考虑多日?可时不待人,这种事是越拖越坏的,时机往往稍纵即逝,再者,且不说举兵之事,曜灵入社之事在前,许与不许,也该给个回话。不料却是没有。一个字也没有。洪冉雷英自是发急,曜灵更比前二人加起来还要急上一倍,这回绣花也不管用了,花架子几扎几卸,白绫子倒毁了几块,曜灵全没那个心思,绣出来,不成器。因此想起自己的老本行来,曜灵想,上回听景夫人提到,城外有个暖房花厂子,自己反正闷在这屋里没事,不如出去散一天心倒好。岑殷听了她这主意,亦觉得很好,他只求她高兴,也就行了。“去是只管去,”岑殷却有些不太放心,此时形势波诡云异,京中不必说了,宁王亦对自己虎视眈眈,因此曜灵一人去他是不肯的,便也要同去。不料景知府这就上门来,说有要事求见,恰好兵部来文,他也不得不理。曜灵见他左右为难,不觉好笑起来:“我一个大活人,又是青天白日的,难不成就走丢了?实在不放心,跟以前一样,二爷还让叮当铜锤二人跟着便是了!”岑殷却还有些犹豫,宁王最近久不见自己有所动作,已有些发狠的意思出来,话里话外,竟有要提曜灵在自己山中下处之意,明面上说是保持曜灵安全,其实是想让其作为人质,知道有她在手,岑殷不敢反悔。因此岑殷不敢,且暖房又在城外,靠近宁王下处,他左思右想,实在不能放心。可不让她去?看着曜灵一脸渴望之情,这话岑殷又实在说不也口。正左右为难时,门外有个小丫头来报:“回世子姑娘的话,大门口有个小厮,说认识姑娘,是京中旧日相识,走了老远的路,特来看望姑娘!”京中旧日相识?小厮?走了老远的路?曜灵突然心中紧地一缩,莫非是方成?吉利?采薇庄出事了?还是刘勤?乡下田庄上有事发生?说来也好笑,大事当前,自己都决定要谋反了,尚且不惊,不料听说旧日相识上门,曜灵反倒有些手足无措,其实若真天下大乱,采薇庄岂能保全?田庄又岂可无恙?不过当下曜灵是虑不到这里的,她脸色微变,岑殷便早看出来,立刻吩咐外头:“快请了外书房里坐坐,姑娘即刻就到!”既然说去外书房,自然也就有他做陪了。无论发生什么事,岑殷在心里暗下决心,无论那人带来的是好是坏消息,他都不会让曜灵独自面对。不料与岑殷急匆匆赶到外书房时,进门后见了来人,曜灵却笑了出来。原来来得既不是方成也不是刘勤,更不店里任何一个伙计,却是洛家的老六,洛肃。“六哥,”曜灵自小便与洛家大小亲如一家,看见是他便忍不住快步走上前来,笑着行礼又追问道:“怎么你到杭州来了?”上回自己也京时,洛家娘子曾提到,洛肃在云南分号,等着自己去呢,怎么如今会在杭州跟他见面?想到前头丫头们来回说,此人是特意走了老远的路来看自己,曜灵突然心中生疑,难道洛家出事了不成?“六哥快快请坐!”曜灵立刻请了洛肃左手边落坐,又赶紧对岑殷介绍:“这是我门口邻居,亦是我师父,洛良的六子。”岑殷早听曜灵提到过洛家镖局,且他常年在外走动,也曾在不少地方见过这个名号,知道其名声不小,因此便对洛肃笑道:“原来是师兄到了,失敬失敬!”洛肃先对岑殷行礼之后,方才有些腼腆地坐了下来,他本自性子沉闷脸皮薄,当了曜灵更从来没有多一句话说,如今又多个岑殷在,他愈发不知如何开口了。好在曜灵知其甚深,便抢在前头帮他开了口:“六哥你怎么来了?师娘说你在云南呢!好端端跑这么远路,专为跟我有话说么?是什么话?家里出事了?!”岑殷见曜灵话越说越急,越说越不详,忙走到她身边,轻轻拍拍她肩膀,半扶半拉她坐了下来,然后微笑对洛肃道:“师兄有话,慢慢道来吧!”说着便要转身离开,只因他看得了来,因了自己在,洛肃愈发拘束。不想曜灵反应极快,回身就拉住了他的手:“二爷别走,洛家的事于我便是家事一般!二爷如今更与我一家,就在这里陪我听了吧!”这话令岑殷动容,更叫洛肃吃惊不已,从来那个行事独来独往,两家只隔一道门也从不让自己送她回去的小丫头,怎么几个月不见,就跟这个男人亲热到如斯地步了?曜灵不是看不出洛肃眼里的失望与难过,可此时她是管不了别人的,何况,这只是她与岑殷两个人的事,别的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说长道短。因此岑殷便坐在她身边,面对洛肃,曜灵再次追问:“六哥有事快说!”洛肃心里自是满腹话要说,多少时日没看见她了?他扪心自问。自打接到家信,娘说丫头要来云南,让自己留下来等她,他的心里就满满只有她了。可等到现在,她也没去,倒是自己,丢下一店的伙计,跑到杭州来找她了。家里尚不知道呢,若叫爹听说,必又是一通教训,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可自己就是想她,控制不住。“不是说好,要来云南的么?”憋了半天,曜灵总算听见洛肃的问题,她有些失望,就为这事?“本来是打算。。。”曜灵的话有些接不下去,自己该怎么回答?自己去云南本为寻宁王,可现在一切都变了,遇见岑殷,相知相爱是其中一件,宁王来了杭州,是另一件事。且自己出京去云南要办的事,现在杭州一样能办,这是其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