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英应声退了下去。钱妈妈慢慢走到门口,揭开帘子偷偷向外张望,看络英背影悄失在院门外,方抽身进来,走近曜灵身后,凑到她耳朵根子处,低低地道:“这丫头不好,你想个法儿,换了她回来。”曜灵好笑起来:“为何换她回来?她行事大方又知礼得体,伺候爷正好,换她回来,正换了谁去?”钱妈妈摇头摆手:“不好不好!我眼里看人一向精准,如今看那丫鬟,连个惧怕也没有,长得也太好了些,比一般人家姨娘还要齐正,放在世子那里,我心里总觉得。。。”曜灵扑嗤一声笑了出来,钱妈妈有些脸红,声音也比刚才提高了八度:“怎么丫头你不信我?你不知道,男人哪有好的?十个里没有一个。若这样一个小娘总在身边晃荡,难保不出事。”曜灵眼里含笑,轻轻开口道:“爹爹就不是这样的人,世子?也不是。我信得过的人,才嫁。妈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对男人也没有青眼的,如今若不是这人感动我至深,断不会明白穿红簪花,嫁作人妇。”钱妈妈不响了,半日走到桌边,自己坐了下来,又过片刻方问:“明儿的东西可都预备齐了?你们小孩子家家的,只怕不知道那许多,若一时疏漏了,可是不好。”曜灵知道这是心里服气的意思了,忙也就笑道:“可不是?正等着钱妈妈来提点呢!妈妈快快用了饭,替我看看去!”于是钱妈妈放眼桌上,见除了曜灵一向所用之细粥小菜之外,另有蒸酥玫瑰果馅饼一碟,又有金桔饼,山药梅花糕各一碟,,另有发面饼一碟配一大碗侉炖黄花鱼。酱鸡肝,糟鸭肉,白切鸡,凉拌黄瓜,火腿配干丝,鸡油爆炒豆苗。另有炖鹿肉配冬笋,油淋鸽子。“好家伙,怪不得你胖了,”钱妈妈细看之下,不觉咋舌:“一早起来就吃这许多?以往在家里时,一桌酒席也没这许多!”忍冬笑嘻嘻上来:“平日姑娘也不过清粥小菜,今儿是厨房知道钱妈妈来了,一来有意卖好,二来听说钱妈妈也是能做会吃之人,少不得惺惺相惜,多做几道,请行家品鉴!”钱妈妈一听就笑了,直夸:“这丫头会说话!”又凑近曜灵低低地道:“不如换了她去,我看比那个叫络英的强!”曜灵知道她还不死心,便一本正经地回道:“正是太好了,我舍不得放她走,只留她伺候我才行!”钱妈妈这才悻悻然罢了。于是各自用饭,饭后丫鬟们收拾了桌子,钱妈妈果然就眼巴巴看着曜灵,当真等着看她的嫁妆了。曜灵便叫青桃:“将几只箱子尽开了!”又转头对钱妈妈道:“妈妈别客气,好不好的,都说实话!”钱妈妈便进了里间,先被各色精致陈设弄得花了眼,过后方见七八只描龙画凤,硕大的雕花点漆箱子摆在面前。“天神老爷!”钱妈妈慢慢走上前来,细细看了,见都是些四季衣服,绣蟒的也有,刻丝顾绣的也有,杭绸偏多,蜀锦也有,大毛有海龙白狐,小毛多不胜数看不清楚。钱妈妈点头不语,心想这还不好,那再哪儿寻去?只是身外之物到底当不得真,钱妈妈心想,这丫头真的开心么?她本不是注重富贵之人。不过听她刚才口气,似乎这世子是与她爹可相提并论的人物,若真如此,那也算与她相当宜章了。“很好很好,”钱妈妈忙叫青桃收了起来,再看床后挂着嫁衣,愈发说不出话来,苏杭最好的绣娘,精工绣出,花样活计无一不精,无一不雅,钱妈妈重重叹了口气:“丫头,这样的准备,不嫁也是不行了!”一语既出,钱妈妈立刻捂住了嘴巴,这话谚是太不吉利!青桃梨白皆对钱妈妈侧目相视,心想哪婚前这样说话的?这妈妈真是跟了曜灵长大的?曜灵也微微有些动容,不过很快就面露微笑:“无妨无妨,妈妈不必忧心!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生怕不着不甚落入不详。也怪我,竟没叫世子来见见妈妈,难怪妈妈担心,这样好了,待世子酒醒,我让他来给妈妈陪罪!”钱妈妈立刻连道当不起,当下起:“我哪里来的?竟能轮到世子给我陪不是?”曜灵拉过她的手,语气诚恳地道:“妈妈自小照顾我,如今我成人将嫁,妈妈真与我长辈无异,世子来见,有何不妥?”钱妈妈心里又是感动又是不安,感动是曜灵真心未变,不安是自己好好的,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本也是好心,欲夸一切皆准备得周全的意思,不想出了口,竟是那样一句话,该打,该打!曜灵见钱妈妈一脸羞惭,忙叫青桃:“还有呢,怎么器具不拿出来给妈妈过目?明儿要用的,如今都收到我屋里。。。”青桃忙取出大堆金杯银碟来,钱妈妈这才换了心思,大家混过此事不提。正看得热闹,外头帘子响处,大家抬头来看,原来是岑殷进来了。曜灵一见忙站了起来,看见络英在其身后,便有些不快地问:“怎么也不回句话?”岑殷微笑走近她身边:“我特意吩咐不必,看你们得热闹,我也听听有些什么好话。”曜灵嗔道:“敢是听些闲话来醒酒不成?我听说昨儿可喝得不少!”岑殷笑而不语,指着钱妈妈道:“这就是你日思夜思的那位妈妈了?”钱妈妈忙行礼不迭:“老奴见过世子!”岑殷忙叫络英:“快扶了起来!”又面色和蔼地对钱妈妈道:“一向以来有劳妈妈照顾灵儿,如今妈妈又千山万水地赶来观礼,”说着眼光便飞去曜灵那里:“只怕就不放你回去吧!”曜灵眉角挑了挑,绕有兴趣地看着岑殷:“原来世子将我心思都揣摩下了?看来我不长些胸府怕是不行了,今儿一眼叫人看穿可是坏事!”岑殷看她一脸调皮,正恨不能伸出手去刮一下那微翘的小鼻子,只是当了众人不好行出来,便冲她点了点头:“正是!腹黑是门学门,你多跟我学学,也就有了!”曜灵一口就啐了出来:“吹牛不兴害碜!爷可别玩笑,玩笑起来可就当了真了!”岑殷愈发正经:“当真才好!你说,先从哪一处开始学起?见人打招呼?还是看人下菜碟?”曜灵不理他了,拉过钱妈妈道:“妈妈别理这等闲人,咱们继续说咱们的。妈妈你看,是这套赤金点翠的头面好,还是红宝鎏金的好?”钱妈妈嘴角含笑,一会看看曜灵,一会看看岑殷,突然就想起尹度和蔻娘来,当年也是这样斗起嘴来没个完,却也是越斗越爱,越爱越斗,恩爱劲儿都在彼此的玩笑里显露尽致。看来丫头跟这世子,乃命中注定。钱妈妈暗中抬眼,看着岑殷,见其满脸爱意看着曜灵,明显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人,于是钱妈妈的心里也慢慢踏实起来。原以为这世家子弟不过是个纨绔小儿,更担心曜灵受骗上当,吃人家几句好话就上钩入毂。虽知尹家女儿不是那样糊涂性子,可爱情这玩意,还真没什么正经道理可讲。不过如今见着岑殷的面儿,长得一表人才自不必说了,看起来对曜灵也是真心实意,钱妈妈自诩看人很准,世子此时心里唯有曜灵一人,瞎子也看得出来,更别提她了。不过络英?钱妈妈始终看她不爽。不过不要紧,钱妈妈暗下决心,自己这回是决计不走了,有自己留在丫头身边,什么牛鬼蛇神也不在话下,只要她敢犯怪,自己就能揭了皮轰她出去!岑殷外间坐着,忍冬端上早饭来,曜灵看见便走出来,指着些油腻的菜道:“都撤下去,除了这几样小菜和细粥,不许放别的上来!”岑殷端着粥碗发笑,络英也忙道:“忍冬你忘了?爷昨儿晚上用大了酒,清早起来哪能吃这样腥荤之物?快搬下去吧!”钱妈妈慢慢走到忍冬身边,淡淡开口道:“夫人可算细心了,你们伺候的怎么就不知道?非得等她说出口来,才跟着马后炮?”络英犀利地看了钱妈妈一眼,闭口不言了。曜灵不当回事,又问络英:“醒酒汤爷可服下了?”岑殷高抬起右手,示意自己来答:“满满一大碗,撑得我险些路也走不动。”曜灵放下心来,回身又进了里间,钱妈妈犹豫一下,看看络英又看看岑殷,再看看一屋子的伺候下人,慢慢也跟着进了里间。曜灵见四下里无人,方悄悄对钱妈妈道:“妈妈别一来就这么挑眉竖眼的,一来络英本没有二心,二来别人听见了,也不是好意。”钱妈妈哼了一声,心想这种事我比你知道得清楚,不过嘴上没说什么,继续看那些头面。“这是预备你自己用还是赏人?”钱妈妈看了半天,觉得新嫁娘带这些总不够隆重,于是问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