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几位差大哥了,等斋的事一过,我一定让沈大哥约大家一起好好搓一顿。”江云漪心绪直转,仔细将整件事在脑中过了一遍,方谢过几位差爷的相告。几人说话离县衙公堂还有一小段路,当即不在说话,以免惹人话柄。平县的县衙自然与上次徐县令为求方便在丰泽屯祠堂所设的临时公堂有很大的区别。它非常明亮,也很宽广,当然也更正式,两旁所站的衙差人数也极多。他们穿着县衙特有的差服,手里拿着漆红木棍,分列两旁,各个面容严肃,端凝,给人一种沉寂的威严感。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江云漪相信没有一个人会喜欢站在公堂上,她当然也不会例外。可人有很多时侯都是身不由己的,她此刻站到了这里,是以一个被告者的身份被人押解到这里的。如此她自然就更不喜欢立在此处等待被人判决。但她江云漪一向不是一个被动的人,她喜欢主动出击,即使是在县衙也一样!“民女江云漪,见过徐大人,柳监察!”不待徐县令问话,江云漪当先行礼跪拜,气度从容,不亢不卑,她面色沉缓,唇边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好似她来的地方不是县衙的公堂,而是某户人家的花园。她就跪在堂下,以一种匍匐的姿势对着徐县令及柳成行一个平民的跪拜之礼,然她的风韵,她的镇定,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觉得即使她是跪着的,也丝毫不减她的气度半分,反而更让人觉得她可敬可佩。坐在公堂次位旁审的柳成微微眯了眯他那一双阴鸷冰寒的眼,他不明白江云漪哪来的底气,竟然在这个时侯表现如此的淡定从容。“江云漪,本官今日就斋茶点中毒案进行首次公开审理,六日前半夏庄吕员外家举行婚宴,当天参加婚宴之人半数以上都中了毒,更有人为此丧了命。当事人数张状纸投递县衙状告斋为牟取暴利,刻意投毒,才发生这样的惨剧。据柳监察详查此事,这些人皆是吃了斋的茶点才中了毒,不知江姑娘你身为斋的三东家还有何话说?”徐县令是看了卷宗上所写的证词,才有此一问。但他留了个心眼儿,这事是是柳监察查的,暂时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是知道京中那人对江云漪是什么心思的,何况这事还牵扯到百草堂现任当家人云子澈。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可没有柳监察这么能耐,一下子就把京中的两名风云人物一起得罪。虽然柳监察可能不知道那人对江云漪的关注度,但他敢动云家这块铁板也是让人不敢小看的。不过也难怪,在京都谁不知道云家和柳家是死对头,属于不死不休的那种。可这关他屁事,他可不想掺和这两家的恩怨。“禀大人,在回答之前,民女先请大人收回四个字,那就是——刻意投毒!这四个字的罪名实在太重,斋可担不起。而且我想试问大人,斋为什么要投毒?如果如大人所说的是要牟取暴利,那我试问大人,我斋到底是因此事是牟了暴利,还是倒霉的声望直降最低点,还让你们把斋的主事人全数下了牢狱?以至于如今名誉受损,损失惨重!不管做什么事都要讲求动机,讲求证据。我斋名震安云,不管是口碑还是声望都是安云第一,无人能及。我有必要做这种自毁长城,甚至可能要因此吃一辈子牢饭的蠢事么?我江云漪做生意最讲求的是信誉,大人觉得我会为了区区一批茶点,利润亦不过百两的事而让整个斋陷入如此绝境么?为了区区百两,我有必要毁了斋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无上声望么?人们常说商人重利,这句话其实是没错的!但人们不知道一名真正的商人他虽然也重利,但他们更看重信誉。若在信誉和利益之间让他们做选择,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信誉。因为只有信誉保住了,他们才能东山再起,再创辉煌,否则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江云漪扬眉浅笑,气韵从容,跪于堂下侃侃而谈,字字句句皆直击人的心间,让人也跟着自问如果他们是斋的掌事者,会不会这么蠢地干出这种事。堂外听审的百姓们听到此处也忍不住跟着江云漪一起质问审案的徐县令。平江发大水以来,他们饱受灾后之痛,若不是百草堂设义诊堂免费为他们义诊,他们早病死了。而江云漪自来平县之后,就开仓放粮,还开设了粥棚,让流离失所的百姓都不会饿到肚子。这样的好人,怎么可能为了区区百两纹银下毒害人呢!一定是官府的人搞错了,他们一定不能让官府的人冤枉了他们的恩人。“肃静!肃静!”徐大人一敲惊堂木,两旁衙差连喊无数声的威武才让堂外燥动的百姓停下了质问声和讨伐声。百姓们毕竟只是平民,自古以来民就怕官,所以县衙的差爷们那一声又一声端严肃穆的威武声还是起到了威慑他们的作用。但这是平县县衙有史以来唯一一次差点引发民愤的一次问案。柳成眯着一双阴鸷至极的眸,紧紧盯着堂下浅笑盈盈,气度从容,风华无双的少女。这个丫头凭什么这么镇定?就凭堂外这些百姓敢站在她身后给她撑腰,所以她才有恃无恐么?他本以为突然召她过堂问案,她必定会惊慌失措,哪晓得这丫头竟是有备而来。不过那又怎么样,一会子他定要这个黄毛丫头跪在他面前求他放过斋,放过她!“江云漪你说这些又有何用?你不是要证据么?那本监察就给你证据!徐大人,还不把本案最关键的人证及物证传上堂来,让江姑娘好好看清楚。免得人家说我们官府处事不公!”柳成啜着他特有的阴沉笑颜,声音亦如最阴暗冰冷的黑洞般,让人听着都有些不寒而栗。他就不信他精心布局了这么久,会被一个区区的黄毛丫头如此轻易地破了。一会子他定会让这黄毛丫头尝尝什么是被背叛的滋味,看她还如何镇定!不撕了这丫头镇定的外皮,真是让他非常不爽,等此案一过,他非得让手下把这丫头送到他房里,如此他便能听到她在他身下苦苦哀求讨饶的模样。那模样一定美极了!柳成想至此,看着江云漪此刻的样子倒是顺眼了几分,只是他的眸光太过露骨,使得堂下的江云漪的一种被剥光了的感觉。这感觉让江云漪感到屈辱,清灵灵的双眸放出冰寒的光直射堂上的柳成,眸子里全是警告。然柳成对上这样一双如水美眸,唇边的笑意更是浓了几分。没想到这丫头还是个小美人儿,那他就更要好好将她**一番,让她知道什么才是女人!只是接下来江云漪的表现却让柳成气怒不已,差点当堂扭断她细嫩的脖子。“江云漪,这些是斋二东家段景之,斋帐房总管孙先生,斋人事主管金大娘,包括斋里主要掌事的供词。他们皆对斋为牟取暴利,刻意投毒之事供认不讳。你自己看看吧!”徐县令先将以段景之为首的数份供词让一旁的衙役呈到江云漪面前,好让她看个清楚明白。其实这份证词他已经看过多遍,根本找不到任何作伪的痕迹。也就是说,斋的人,除了江云漪,其它人皆已认罪。“徐大人,柳监察,我不明白既然今日是县衙首次公开审理此案,为何本案的被告只有我一人到场,其它人呢?”江云漪接过证词却连看也不看,依旧浅浅宴宴地跪在堂下凝着坐于高堂之上的徐县令和柳监察。只是看向柳成时,她眸中寒意冷洌,丝毫不掩饰对柳成的厌恶和鄙夷。“江云漪,这犯人都已认罪,有必要再让他们再过一次堂么?”柳成见江云漪竟然连看都不看那些供词一眼,不由再起眯起眼,眸光阴鸷地盯着她不放。这黄毛丫头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他就陪她好好玩玩,再让她知道什么是背叛的滋味有多么美妙。还有她刚才那是什么眸光,竟然敢厌恶他,鄙视他,真是岂有此理!“柳监察既然已经彻查了此案,想必知道斋并不是段景之一个人的,他认了,并不代表着我也必须认!至于其它人的这些供词,他们不过是斋请来的管理人员,这些人便是要做证人,要指证斋什么,是不是也得我这个东家旁听旁听?”江云漪笑容不变,眸光淡淡地瞥向柳成,她非常讨厌柳成看盯着她的眼神,那眼神让她想到丛林的毒蛇,阴冷,冰寒,躲在一旁等待时机给猎物致命一击。而这一次斋不过是他捕猎的诱饵,他想让斋死,斋就得如他的意去死,才能符合他的趣味。只有斋倒了,他才有机会拿着这个饵来诱捕他真正的猎物!“呵呵,照你这么说证人的证词都不足为凭,那我大周朝还制定这些律法做什么?还让证人录口供做什么?”柳成听此,摇头着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和他的人一样也是阴冷的,让人听着总会不由自主地打起寒颤。这样的人一般都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否则不会有这样的气场。“柳监察想必忘了,昨儿我们是在牢房相遇的。如果这些证词是可靠的,我想问问昨儿我看到的是不是真实的?我记得大周朝有一条律令是严禁官府对人犯用刑,否则一切的证词全作不得数是也不是?”江云漪不说看到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说出来就不好了。不过她内心里也有些担忧,因为柳成这个人看起来绝非一个普通的对手。他这么说定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可他凭的又是什么?“那我们就请他们上来好好问一问不就清楚了么?徐大人,传斋人犯上来给江姑娘好好瞧瞧,看他们是认,还是不认吧。”柳成唇边的笑越发的阴沉,盯着江云漪的面容似想在认真地看清她此刻的模样,好在一会真相揭开之后认真比对,以满足他病态的癖好。“传人犯,段景之、孙先生、金大娘、方掌柜等人上堂!”一声接一声的传喝声响彻整个公堂,堂外听审的百姓们听到此处都不由指指点点起来。而斋因为声名在外,加上近日有意造势要挽回声望,所以外头的百越聚越多,几乎将整个县衙围了起来。段景之、金大娘、方掌柜及其余的几位斋的重要管事都是被衙差搀扶着上来的,虽然他们身上换了新的囚衣,但人们还是清楚地看见了那新囚衣外渗出的斑斑血迹。而且这些人的表情都是麻木的,包括一向见人就要露出三分笑的方掌柜也是目无表情地任衙差扶着走,扶着跪,对于周遭的一切好似没了感知。就别提段景之、金大娘,及其它几位斋的主事们了,他们半数都眼神呆滞,神情涣散。这让维护斋的众百姓都坚定的认为斋的人一定是被官府的人屈打成招,有百姓领头要求官府重审,否则他们绝不肯依。外堂那边再次引发民愤,大家伙一个接一个地喊着重审重审,不重审就不走了。“肃静!肃静!”徐县令在高堂之上猛敲惊堂木,敲得手都麻了,可外堂百姓声浪如潮很快就把惊堂之声给淹没在浪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