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虽没特别注意端木阳的反应,但以他对端木阳的了解,在这种时侯他是绝不可能不过来跟江云漪说话。他不过来,就说明他心中有鬼!好在,江云漪很知分寸,从始至终没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他很希望端木阳在这个时侯能爆起发怒,那他就可以趁势收回临时交给端木阳的兵权。永帝的眸光转向诚王,这个他至今唯一的王弟,也是朝中少有掌兵的亲王。若不是这个王弟至今无子,他又怎么可能让他掌兵呢。不过他为保忠心亲手杀了结发数十年的诚王妃,他到底是信他还不信他?不管如何这是他唯一的弟弟,在他没有找到合适掌兵的人之前,就先这样吧。在永帝的眸光转开之前,一直闷头喝酒的诚王突然抬头看向了江云漪。她就是如慧的孩子么?如慧,你是否还在怪本王当年没有为你报仇,现在却亲手结果了那个jian人的xing命来换永帝的信任?你放心,如果她真的是你的孩子,本王一定会代你好好地照顾她,绝不会让任何人害她!诚王只是快速地看了江云漪一眼,便垂头继续喝酒。他一生之恨就是当年没能保护好端木如慧,让她入了宫,最后却死在寂寂宫闱之中。江云漪在诚王抬头看她时,微微一愣,她本以为野心勃勃的诚王必是一个极奸妄狡诈之人。可刚才诚王看过来的那一眼却是极柔极软,就好似最华贵的缎,令人触心动,一见心欢。还有他的人,那个与她无形之中交手数次的人,竟是怎么看都像一个弱儒的书生,一点也无皇族之风。看着他,她就不由自主转向凤冰舞的方向。如诚王这样的人物,咋地就生出凤冰舞这么一个天生煞星?但不论诚王的形象如何,江云漪相信他们永远不可能是朋友!即使刚才诚王看向她的眼神全是善意。宫宴之中暗潮汹涌,人人都带着面具在看人,人人都怀着不一样的心思在猜夺,而她是今儿的主角,自然人人看她的眼神不敢有太多的敌意。兴许这个诚王用这样的眼神就是想让她降低对他的戒心。而她即使知道人家心怀叵测,却也必须笑脸相迎。眸光无意地扫过全场,微微落在场上唯一空着的三个位置上。她知道那三个位置坐着谁,可至始至终没人知道她面对全场,其实谁也没看。只因她怕看见那个人眼底无尽的伤和痛!她在想,她是不是错了?要是刚才他没忍住怎么办?但她想只有这个方法能让他一次痛个彻底,只有这个方法能让彻底的死心,只有这个方法能让他不再纠缠!即使这么做,他可能会恨她入骨,可那又怎么样呢,能让他恨,或者就不会那么痛了不是么?她不想看他痛,那样她会心疼,她会受不住,她怕她会去找他!只有让他恨,她才能忍住不再见他,即使见了,她也能警告自己,这个人已经彻底的不属于你了。江云漪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意识到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唇边再次扬起笑颜,对着那些过来与她套近乎的贵妇和世家小姐浅笑以待。这些人其实总体说应该大部分都见过她,除了各王公大臣的家眷,其它人在百花宴那天都见过她。所以当这些人看着江云漪时,总不自觉地露出惊讶的表情,可很快又觉得江云漪和百花宴上的那个江云漪有些不同。有些气质,有些风韵,即使长着同样一张脸,也不可能模仿出她风华之万一。那一日百花宴是青杏代江云漪去的,所以这些人才会觉得疑惑。不过现在的江云漪可是堂堂公主,而且此次宫宴也说是为永宁公主凤依所设,想必这人有相似,指不定就是那江云漪有幸与永宁公主长得像而已。这些女眷中还有两个人是异常关注江云漪的,一个是诚王侧妃辛氏,一个是汝阳王之女冰荷郡主。夏冰荷抿着唇看着上首坐着的那个人,很想上去问问她是不是认识江云奕,要不然二人怎么可能长得那么像。可是她不敢上去,近些日子她没有一天不去江府堵江云奕的,可是每次都被江家人告知她所说的那个人不在。江家自进京之后看似艰难,却在短短的几个月之内成功收服了京都不少权贵。现在斋和药膳馆天天客满盈门,每人都能以订到斋和药膳馆的席位为荣。但她即使日日订桌关顾,还是没能见到那个想见的人!现在父王已经bi着她订亲,她要是再找不到江云奕怎么办?夏冰荷想等一会宫宴一散就去找江云漪问个清楚,她一定要江云奕给她一个交待!诚王侧妃辛氏唇角微微勾起,想起诚王书房中的那副画像,又想起两个弟弟死在平县时有人给送来江云漪的小像,告诉她那就是害死她弟弟的凶手。样貌可真是一点都不像,即不像诚王日思夜想的人,也不像永帝。倒是风韵都极为独特,也难怪能惹得那么男子喜欢。辛氏抚着指甲上艳红的丹寇,眸子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冷光,心想着她是不是要设法把顾永德给调回来。端木阳退出宫宴,一路奔出了皇宫。如果让他继续呆在宫中,他一定会忍不住去找江云漪。“啊……”低沉的悲吼响彻整个荒效,回响在天地间似乎还能听到低吼之人那深入骨髓的疼与痛。那回音似乎在质问天地,然不论如何都无人给予他回答!一路跟着他出来的云子澈和温逸看着这样的端木阳只能相顾无言。他们能明白那种痛,这样的痛无言却最纠人心。“把你们知道的全部告诉我,我要知道一切!我要知道她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我知道你们也一定很想看看我有多狼狈,现在你们看到了,看到我有多狼狈了么!?那你们就让我再狼狈一点,告诉我,告诉我她为什么要欺骗我!她怎么可以那么对我,她怎么可以那么残忍!她不知道,不知道我有多爱她么?我都已经在准备我们成亲之后,我就向永帝请奏让出世子之位。从此不问朝纲,不问人世,去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端木阳很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听云子澈和温逸告诉一切,可是他冷静不下来,他只要一想到他的丫头即将不属于他,他又怎么可能冷静下来。他的丫头啊,他追逐守护了那么多年的丫头啊,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他们,为什么他努力了这么久,上天要给他开这样的玩笑!内心有一种愤怒在叫嚣着上天的不公,让他想劈裂这天地还他和他的丫头一个朗朗乾坤;内心又有一种绝望在告诉他,今生今世若不能得到她,他便永不再爱!可是待一切情绪过后,脑中只余宫宴之上,女子如花的笑颜扫过他时,眸子中的冷漠。他的丫头漠视他的存在,就好像他们不过是陌生人,甚至他们连陌生人都不如。这样的她,要他如何不痛?“端木阳,如果你真的爱她,就不要再去找她,也不要问她为什么会骗你。如果可以,请你把她忘了,最好把你们曾经拥有过的一切全数忘记!她现在最大的夙愿就是希望你不要再去找她。”温逸微抿着唇,好半晌才将江云漪要他转告的话全数告诉端木阳。虽然里面加了一些他想说的,但他知道这些话其实也是江云漪想说的。其实看着端木阳这么痛,温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在他看来,江云漪为端木阳所承受不知有多少。他甚至在想,如果端木阳真那么在乎江云漪,他就不应该让她受那么多苦。他知道他的想法很有些恶意,可是做为一个男人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女人难道不是一种侮辱么?这几个月来,看着江云漪那么痛苦,温逸却什么都不能做。他没有乘人之危,是因为知道那样的江云漪,比之心里有端木阳的江云漪更难对其它人心动。江云漪心里的伤已经开始结疤,想让她再接受另一个人得需要时间,而这几个月是远远不够的。那他只有等,反正他也等了这么多年了,他就不信端木阳能等到,他温逸就等不到。“现在的永宁公主府就在南街的凉国公府旁,如果你想见她,我会找机会让你们见一面。不过你要答应我,不可以做出任何让云漪难过的事!”云子澈知道不让他们见面,只会让他们之间的心结越来越深。而且端木阳又怎么不可能不见云漪呢。与其拦着让端木阳贸然找江云漪发疯,倒不如他亲自安排,这样云漪还可以少受一点伤害。他想,江云漪其实也很想见端木阳一面,但她在害怕,她害怕见过之后会把她好不容易坚硬的甲胄变软。“云子澈!”温逸见云子澈跟他唱反调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就没有再说什么。如果见过之后能他们忘记彼此,确实比他们相见却要装作不相识来得好。这京都之中想看端木阳和江云漪笑话的比比皆是,他们永远都不见面。与其相见时脉脉相望却止不住情意绵绵,那不如让他们把话说开,也省得以后出岔子。“我要见她,我现在就想见她!”端木阳听着这样的话并没有半点喜色。以前他想见江云漪就见,何须别人来牵引。可是现在他想见她,还要别人来跟他说才成,真是讽刺。微微苦笑,端木阳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他,因为它已经痛到连动一下都能让自己心肝肺一起跟着疼。他本以为吼出这句话应该是中气十足的,可吼出去之后他才发现这样的话由现在的他来说竟是充满了无力。丫头,我是懦夫,我竟然不敢去见你!可我真的好想见你一面,我真的好想看看你。“宫宴没那么快结束,而且你现在的样子不适合见她!”云子澈知道要他们二人真正的见一次太难,可是现在端木阳这个样子,他真不敢让他们相见。他怕端木阳的冲动会伤害到江云漪,让她所有的伪装全部告破,他怕她会因此崩溃。这几个月江云漪看似坚强,看似把一切都放开了,可他看得出她根本不可能那么快放开。但这些积压在她心中几个月的事儿若不找机会解开,早晚有一天也会爆发开来,到时会更加不堪设想。“我今晚就想见她,如果你不带我去找她,我自己去找。”端木阳不想再等,他不能再等,否则他一定会疯掉的。不过在宫宴结束之前,他一定要弄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云漪她怎么可能会成为姐姐的闺女!她怎么可能会是自己的外甥女!这是不可能的,他绝不会相信!永帝下令查姐姐当年失踪之谜时,他就让阿大他们一起配合,因为他这辈子的另一个心愿就是要还姐姐一个公道。所以在永帝封姐姐为敬敏德皇后时,他知道若姐姐在天有灵一定会欣慰的。因为她是在雪冤之后,得到的这个封号!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姐姐的陈冤得雪全是因为江云漪的出现!如果没有她,永帝是不可能彻查当年之事。可那个时侯他身在边境,虽然心里高兴姐姐有遗脉留下,但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是江云漪。若不是这样,他也不可能在看到江云漪突然成为永宁公主时,会那么震惊,差一点不能自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