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漪听着这一声比一声深切的丫头发觉她再也走不动一步路,曾几何时这声丫头是他给她最温软的昵称。可是现在她何以觉得这两个字听得她思绪空白,眼前犹如时光倒转,似如他们的初见,又如他们次次相对时他对她的那份无顾忌。封闭的记忆深处全是属于他的影子,密密匝匝而来,围绕着她一声又一声地叫着丫头。那一声又一声的呼喊似乎在责怪她,为何要骗他,为何要瞒他,为何要他如此心痛。原来她这般在乎他的感受,原来她一直在乎她会不会怪他,原来在她的心里百般地在怪自己的自作主张。所以当记忆纷沓而来时,她只觉得心间沉重如铁,想见而不敢见的心绪久久地缠绕着她,越缠越紧,紧到她无法呼吸。瘦弱的双肩由着她自己紧紧地抱住,她突然觉得好冷,心间一片冰凉,只是当周身的暖意传来时,她原本僵直的身体突然软了那下来。“丫头,别离开我!”将日思夜想的人儿拥入怀中,端木阳才知世间一切如何比得上怀中人之万一。只有这个女子能填满他心间所有的空虚寂寞。紧紧地抱住她,才发觉得她瘦得可怕,原本还算丰满的体形,此刻在他怀中再无原先的质感。他的丫头瘦得几近脱形,比他们初见时还要瘦上几分。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怒火,他的丫头怎么可以这么对待自己,难道她不知道瘦的是她,心疼却是他么?但怒气在一瞬间就消于无声,端木阳只敢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些全是因为他,全是因为他,如果没有他,他的丫头不会瘦成这个样子!他真该死!他怎么可以到现在才知道她的身世,她那时一定痛到无法呼吸,她到底是怎么熬到现在的?可在她最痛苦的时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任她一个承受那么多!端木阳你真该死!“你,你哭了?”熟悉的竹叶香浸入鼻间,江云漪只觉一切的痛早已经远去,只有身边人让她安心的竹叶香气。现在她才突然知道为什么这几个月来她只有用竹叶特别调制的香才能安睡。原来意识里她一直记着端木阳身上独有的竹叶香。身心第一次放松,只因这个人就在她身边,她不必在夜夜被梦惊醒,醒后独坐到天明,以至于身体越来越消瘦,不管小小如何调养也不好。便是此刻的相拥违备伦理又如何,她只想好好留住此刻他给她的安宁!然肌肤抖然湿润,凉意入肌,她才知背后这个人竟然落了泪?曾几何时,这个人也曾对她说过这几个字,那个时侯的她不分究里地要他赶走,那一夜他们都感知到对方的脆弱,那时他也说过同样的话。而此刻他再说来,却犹如惊雷一般让她久久不能回应。双手抚上他的面庞,他还是如初见一般俊美无瑕,艳丽无双,然那桃花眸中淌出的泪水却浸温了他的面庞,让这张举世无双风华绝代的脸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可是她却看不见这些,她只知道他哭了,这个生xing坚毅果决的男子已经是第二次为她而哭。她这一生何德何能才能得到他这般相待!是不是因为他太美好,所以上天妒忌才非要拆散他们?“对不起,丫头,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没用!”端木阳任江云漪抚着他的脸,他的丫头已经好久不曾这般亲近他,她的手是这么软,这么细,触着他的肌肤似乎还带着属于她的香气。只是她此刻的神情哀恸,令他心头微震,只觉得他带给她的痛实是罪该万死。这个女子他曾发誓要一生相护,他没能护住她,却让她受尽这样的痛苦折磨,他难道不该死么?他从不轻易哭泣,不仅因为他是男儿。可现在看着他,他只为她心疼得想哭,似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此刻的心境。端木阳,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让这个女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端木阳扪心自问,答案并不是不可寻,而是那个答案太伤人!如果早知道他会伤她至此,那时他还会不会那般执着地追着她的脚步,他还会不会拼命让她爱上,霸道想要她的心?他认为她是他的专属,却从未想过他们会有这样的结局!如果再来一次,他真的忍心看她为他如此么!“端木?端木!”江云漪听着端木阳的声声自责,鼻头微酸,轻轻地叫着他的名字,骨节分明的指抚着这张数月未见的脸。他瘦了!边境生活恶劣,他怎么可能不瘦?只是这样的他让她如何不心疼?明明错的人是她,他何错之有!指尖的泪痕微凉,触动她内心里最软的那根神经。因为思念所以恍惚,当她的唇贴着他的眼,吻去他的泪,江云漪才惊觉自己在做什么。“丫头,你在怕我么?”女子温软的唇吻着他的眼敛让端木阳微微一震,只是当她离去时,心间欢喜顿失。他的丫头很少主动,这一次她会这样只能说她比他对她思念更甚。他不要她这么离他而去,尤其是在这个时侯。半拥住怀中的人,在她惊慌失措之时吻住她的唇,日思夜想的美妙滋味充斥舌尖,好似一场炫丽的舞蹈在唇齿间绽放。只有这一刻才能彼此感受到心间的圆满。如果以前的他们拥吻是情难自禁,那这一次却只为寻找心中遗失的美好。感情的填充,让他们心中那份因身世所带来的伤痛与空洞在这一吻中渐渐消弥,两颗年轻的心在这一刻只有彼此,再也容不下其它。什么伦理,什么道德,他们通通不在乎!他们只关心身边的人是否安好,他们只想留下在彼此的身边,即使山崩地裂也无所谓。江云漪只觉眼前一片混沌之色,脑子中似乎忘记了什么,只是在看见到眼前的男子不住地靠近她,便觉心安,双手不自觉地勾住端木阳的脖颈,回应着他铺天盖地而来的吻。那吻就好似久旱的土地初遇甘霖,让她的心都忍不住要颤栗,然后再拼命地想靠近。追逐着那甘甜,弥补着心间那份不知明的空,努力的靠近再靠近,却不知此刻迷乱的她有多么醉人。端木阳从来没见过这般主动又热情的江云漪,一时之间只沉浸在她无限的甜美里再也不愿清醒。修长的指滑过她的美背,感受着她独有的曲线,那引至心灵的颤抖比之拥吻更能刺激人心。江云漪全身一颤,他的指尖冰凉,在触过她的肌肤时仿佛带着电,让她瞬间酥麻,那种麻痒痒的,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进入你的身体,直击全身。青涩的触摸,带着熟悉的味道。曾经那个未经世事的少女在端木阳的引诱下已经渐懂人事,却不知道这个时侯的她无疑在玩火。端木阳微喘着气,感受着那熟悉的气息和燥动,身体早已有了反应,心在这一刻却突然觉得悲凉。他一直等着他的丫头主动一次,可他却不想他的丫头糊里糊涂把自己交给他。现在的江云漪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以前他的丫头也会因他的撩拨情动,可却没有一次如现在这般意乱情迷,好似失了灵魂。若不是那样确定眼前的人一定是他的丫头,他真的会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江云漪。她一定是故意的吧,故意忘掉一些她不想记住的事儿,只想放纵自己一次!感觉到端木阳突然停下来,江云漪突然有些烦燥,将端木阳的衣裳全数扯掉,一双迷蒙的水眸微微眨了眨,学着端木阳方才的动作,美丽的葱指若即若离滑过那如雕玉琢的完美曲线。“丫头,你知道你在干什么?”端木阳倒吸一口凉气,突地抓住她作乱的小手。以前的江云漪根本不会挑逗他,可刚才她竟然在挑逗他!如果不是时间不对,他一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可是他不想他的丫头在不清醒的情况做出这样的举动。看着突然定住不动的江云漪,端木阳苦笑微微抱住她,然后细心为她将凌乱的衣裳穿好。以前都是他为她穿衣,因为到最后一刻他的丫头会比他更情动。那个时侯的丫头最美,可他却每每把她最美的一刻留下回味。当二人都衣冠整齐的时侯,江云漪还是保持方才一动不动不样子。端木阳看着她这样比初听她的身世还要心痛。夜在这一刻似乎完全静了下来,明月珠光从窗棱投了进来,洒落一地的白霜,今晚的夜有些冷,月亮却别样的亮。“我会证明你是公主,我们一定能够在一起!”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若是没有那层身份横隔在那里,二人这样坐着就算不说话也是一种浪漫。可有了身份隔在那里,两个人在最初的冲动过后,才蓦然发觉二人这样子坐在一起若传出来定会惹人非议。他们即使不怕那些流言蜚语,也必须顾及其它的事儿。如今的他们再也无法如以前那般肆意亲近。“从我知道我身世的那天起,我就动用我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可是没办法证明。沈老夫人虽然没有一口咬定我是公主,可所有的证据全表明我的身份是确凿的。除非我们能找到当年与先皇后一起逃往浣州的活口。永帝身边的护卫详细给我复述了当时的情况。除了失踪的明绣,所有的人都死了!”江云漪的声音很低,带着少有的疲惫。她之所以到现在才赐封,不过是因为永帝也想再彻底地证实一下她的身份。她的人、云子澈的人、温逸的人、包括端木阳的人,连同皇家暗卫一起都查不出半丝痕迹。她心中狂燥,殚精竭虑才会日渐消瘦,好在她自己本身注意养生,要不然所有的人都会以为她为情所伤。现在的她虽然清瘦,但并不会给人憔悴的印象。至少在外人面前,多数人只会认为这个皇家公主楚腰纤细,不盈一握。“先皇后身边是没人了,可沈家还有活口。还有当年接生的那个产婆,如果她还活着,就一定知道当中的内情!丫头,我希望你不要放弃,你这个样子我很心疼。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瞒着我,你这样子会让我觉得我很窝囊,很没用。难道你不相信我们能破开一切,永远相守么?就算你是我外甥女又怎么样!?只要你愿意,我一样娶你为妻!不过你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我答应过云子澈和温逸,如果不能查清你的身份就永远不见你。要是连你都放弃了,你让我拿什么去坚持?”端木阳不愿再让两个人彼此受煎熬,江云漪擅自作主不让他知道一切,却让她自己因此受尽了折磨。他既然要查就绝不瞒着她,他要她一起陪着他,看着他把真相查出来,然后去请永帝正式给他们赐婚。他要风风光光,光明正大地把他的丫头娶进敬阳王府!敬阳王世子的世子妃除了江云漪,谁也没有资格坐!“你说查沈家?你认为沈家有问题么?”江云漪微微一愣,其实她也有想过查产婆,但他们那么多人出手,根本查不到当年为先皇后生产的是何人。不过当年的事既然那么谨密,估计那产婆必也不知道她竟然有机会为堂堂的皇后接生。“丫头,为了我们的将来,我不介意怀疑所有的人。照理说沈家与敬阳王府其实渊源极深,但你知不知道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在敬阳王府听过沈氏这个人。她是我父王的发妻,本应该受到敬阳王府所有人的尊重。即使是死了,每年的清明也必有人去祭拜。可便是我姐姐在世时,也从来没有人去拜祭过她!现在沈家重新入主京都,作为曾经的亲家,怎么说也应该有所往来。可是没有!刚才我离开宫宴,虽然心情很遭,但也尽量了解了一些情况。我觉得沈有问题,所以查他们不仅是为你我,也为别的。所以你要等着我,不要再自暴自弃,我希望等我们下次再见的时侯你还是那个集万千风华于一身的江云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