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下河村孟家再无关系……九娘念叨着这一句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那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接触的第一家人,却是自己今生都不愿再回去的地方。那儿,与自己而言,没有半分留恋,唯一的温暖,便是孟家阿婆待自己的好,还有胡蝶同自己的那份友谊。若是能够再回去,自己也不过是希望能够带着阿婆离开,让阿婆过上好日子。能够在和胡蝶见一面,告诉胡蝶自己如今过的很好。而这一切,自己都能够光明正大的去做了。不用在偷偷摸摸的,不用在躲着藏着。九娘忍不住哽咽……“好好的,哭什么?”顾桦承伸手抚上九娘的脸颊。九娘摇头:“才没有哭。”“好吧,没有哭。”顾桦承接着九娘的话,伸手却触到九娘的眼角的泪,突然笑着摇了摇头,“九娘,你同为师说说,你……”“师父,蜜饯买回来了。”门外却突然响起了姜女的声音。顾桦承皱了下眉,收回手来,对着门外唤道:“进来。”扶桑和姜女推门进来,扶桑看了看九娘又看了看顾桦承,问道:“师父没事了?”“为师能有什么事儿?”顾桦承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坐到了一旁的杌子上。拿起杯子方要喝茶,又瞥了扶桑一眼,“你们今日是怎么突然都凑了过来?”“师父,我们酿好酒了。师兄说没有经过您品定的酒不配拥有一个名字,我们这才……”九娘打断姜女的话,皱了皱眉:“不是没有经过师父品定的酒,是没有经过品定的酒。”姜女嘟嘴:“有什么不一样的吗?”“这世上,不知师父一个酿酒师。”九娘歪头看了姜女一眼,“这是在北胡,你随口说说也许无事,若是在邺城……”“北胡也有很厉害的酿酒师。”顾桦承摇头,“难道你们忘记了,北胡是越国和晋国的交境之地,这儿不但有我大越国的酿酒师,晋国的酿酒师,也会有很多来这儿的。”“晋国的来咱们北胡做什么?”姜女疑惑。扶桑笑道:“自顾通商之地,自然是吸引许多人的。好了,先别说这个了,让师父来品酒吧。”“好。”顾桦承点了点头,让九娘重新泡一壶茶。九娘点头,结果茶壶,用收藏起来的初雪所化的水清洗了两遍茶具,又将新晨收集的花露彻底煮沸,泡了一壶新茶。端进房间的时候,扶桑已经开了酒坛,依次在桌上五只的酒杯中倒好了酒。九娘进门,在顾桦承面前的茶杯中到了茶,便去一边去了一个水盆。顾桦承用茶漱了口,便拿起了一杯酒。杯中酒液,淡黄色的**,虽然澄澈,却终究还欠了一分,那澄澈里带着一丝几乎看不出来的漂浮物。顾桦承当即皱眉:“你们是用的什么酿的?”扶桑愣了一下,推了身边的九娘一把。九娘抬头瞪了扶桑一眼,伸手碰了碰姜女。姜女看了看九娘又看了看扶桑,呐呐开口:“迭梦草。”顾桦承执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九娘和扶桑都紧张的皱了下眉。只有姜女,毫不知情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些不明所以。好在顾桦承没有说什么,只是低着头深深嗅了一下。九娘忍不住掐了扶桑一把,扶桑抬脚踩到九娘的脚背上,嘀咕:“你掐我做什么?”九娘皱眉:“掐错了行不行?”顾桦承看了他们俩一眼,扶桑和九娘立马站的笔直,冲着顾桦承笑的谄媚。顾桦承摇头,轻抿一口,咂嘴:“清香醇正,诸味协调,余味幽香,甘润爽口。”姜女毕竟初次接触,并不是很明白顾桦承的这番评价,九娘和扶桑却是笑了,刚要拍掌,顾桦承却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酒味应当甜酸涩辣苦五味俱全,为何为师未曾尝到苦味?”顾桦承看着扶桑,慢悠悠地开口。姜女不解地拉了拉九娘的手:“师姐,为什么还要有苦味涩味?”“苦味少了,会有不清口的感觉,酸味偏少就会口淡,涩味,则能增加酒的后味。五味协调的酒,酒体才会丰满,才称得上是好酒。”九娘叹了口气,同姜女解释。顾桦承瞥了九娘一眼,翘了一下嘴角,冷道:“你倒是记得清楚,那为师问你,你为何只懂得纸上谈兵?”九娘垂下头去,微微咬着嘴唇,没有出声。“九娘,你说为什么这酒中没有了涩味?”顾桦承却不放过九娘似的,追问一句。扶桑见状,上前一步将九娘挡在身后,“师父,这酒……”顾桦承冷冷地看了扶桑一眼,冷笑:“为师问你了吗?”“……”扶桑垂头,退了回去。九娘叹了口气,抬头看着顾桦承:“师父,我们是觉得……人生已是苦涩,为何饮酒还要那般的苦涩呢?再说,这个也跟个人心境有关,或许,是师父现在心里不苦涩了,所以才没有……”“品酒是品酒,人生是人生,你怎么能混为一谈呢?”顾桦承打断九娘的话。九娘叹了口气,摊手:“好吧,这是我们的失误,我们以后继续努力就是了。”“那这酒……就算是败了?”姜女紧张地绞着衣角问。扶桑看着顾桦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九娘低头,转身往外走。姜女愣了愣,跑上去挽住了九娘的手:“师姐。”“嗯?”九娘勉强地笑了笑,看着姜女。顾桦承却突然“咦”了一声,有喝了一口酒,之后将桌子上的那几杯尽数吞进肚中:“这酒,倒是有几分熟悉的感觉。”九娘的手猛地一抖,转过身看了扶桑一眼。扶桑也是怔了一下,转头来看九娘。“你们两个在瞪什么眼?”顾桦承笑了一声,“不过就是迭梦草罢了,若不是这个,你们以为你们酿的成这酒?”“师父的意思是,这酒,算是成了?”扶桑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顾桦承点头:“成了,取名字吧。”九娘笑了一下,看着顾桦承微红的脸,问道:“师父觉得这酒的后劲比梦回如何?”扶桑唰地看了过来,却见九娘面色平静,嘴角噙着一丝柔和的笑意静静地看着顾桦承。顾桦承这次倒是没有手抖,只是饶有兴趣地拿过酒坛来嗅了嗅,仰头喝下一大口。有些酒液落在九娘的衣襟口,染了一片云霞似的。他看着九娘,扬了扬嘴角,笑着点头:“原来是梦回。”“可它毕竟不是梦回。”九娘微笑,“能让师父几杯就上头的酒,理应当得起醉仙二字。”扶桑猛地一拍手:“醉仙好啊!以师父的名气,何当当得起酒中仙,师父都会醉的酒,可不就是醉仙?”“什么醉仙,分明就是学的为师的梦回。”顾桦承撇嘴。九娘笑着上前几步,晃了晃顾桦承的胳膊:“师父,梦回是师父走不出来的梦,可如今,大梦已归,梦回,便永远过去了。如今,这酒是徒儿们孝敬您的,师父觉得醉仙可好?”“醉仙……”顾桦承念了几遍,笑着摸了摸九娘的头,点头。扶桑和九娘相视一笑,彼此都大大松了一口气,唯有姜女,在一旁皱眉,看着九娘和扶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定了醉仙之名之后,顾桦承便将那坛酒封好,嘱咐扶桑一会儿埋到路旁的桑树下。又让九娘取来纸笔,问清了他们的用料分量,一一记了下来。将那张单子封起来的时候,九娘忍不住问道:“师父怎么不按照当初梦回的剂量来同我们的相做比较?”“不是你说,梦回是为师走不出的梦境吗?如今既已走出,何必还记着?”顾桦承反问。九娘便笑,主动帮着顾桦承将醉仙的方子封了起来。“师父,我做什么啊?”姜女在一旁等了许久,也没能等到顾桦承让自己做什么,便忍不住开口问。顾桦承看了姜女一眼,伸手将姜女招呼到身旁:“你这次可是帮着你师兄师姐一起酿酒了?”姜女点头:“是啊,虽然姜女什么都不曾被师父教过,可是师兄还是很认真的带着姜女做事呢。”“嗯。”顾桦承点头,“是为师疏忽了你们,明日,为师便带着你们一起去做事。”“要做什么?”姜女眼睛一亮。顾桦承笑着拍了拍姜女的头:“等你师兄回来,咱们再说吧。对了,先前你们买的蜜饯呢?”姜女立马转身,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一个纸包过来。顾桦承接过来颠了颠,便递给了九娘。九娘一愣,有些不解地看着手里的蜜饯:“师父这是?”“哑婆说过几**再去的时候,会喝一味很苦的药,为师虽然记得你并不怕苦,可是还是会皱着眉,好几日都吃不下饭去。”顾桦承笑着解释。姜女在一旁撇了撇嘴,强笑:“师父待师姐倒是很好。”九娘皱了下眉,看了姜女一眼,笑道:“你若是也常常喝药的话,我想师父也会让我和师兄去给你买蜜饯的。”姜女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夜里,姜女又钻进九娘的被窝,晃着九娘的胳膊问:“师姐,你跟着师父多长时间了?你觉得师父是什么样的人呢?”九娘皱眉,心里有一丝异样的感受。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