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的心意,顾桦承不是不知道,只是从来不曾听过这样的话。从来,都不曾听过。即便如今这句话不是从九娘口中说出来的,还是让顾桦承觉得心神一荡。这个姑娘,是自己想要呵护一辈子的姑娘。他看过她曾经最为凄惨的时候,也见过她最为天真且爱娇的模样,他看着她长大,等着她长大,终于,到了这一天了。这是他的姑娘啊。顾桦承轻笑,伸手就想要将九娘揉进怀中。辰王爷在一旁轻咳一声,顾桦承似乎猛地回过神来了似的,瞪了辰王爷一眼。辰王爷十分无辜地摊了摊手:“你瞧瞧你总是这么凶巴巴的,你看看你们九娘多么温柔的姑娘,怎么就被你这个个……”辰王爷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想不到更好的说法了似的,皱了皱眉头,来了一句,“真是好白菜都让猪拱了。”顾桦承好脾气地点头:“可不是,像王妃这么好的人不都落到王爷手里来了吗?”辰王妃噗嗤一笑,笑着将两个人拉了一下:“可别在斗嘴了,王爷可是将那青玉瓷瓶带了回来?”九娘感激地看了辰王妃一眼,也盯着辰王爷看了起来。顾桦承有些不悦地拽了九娘一把,将九娘拉到自己身边也盯着辰王爷。辰王爷被他们几个盯得有些不舒服,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辰王爷看着九娘,缓缓开口:“九娘啊,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再怎么粘补也不可能像从前一样了,你说是吧?”九娘叹了口气,点头:“嗯,我都明白的。”顾桦承皱眉:“你就不能快一些?”辰王爷看了顾桦承一眼,笑道:“好歹我也是一个王爷啊,你尊重我一下行不行!”“废话那么多,你如何让人尊重?”顾桦承冷哼。九娘看了顾桦承一眼:“师父,你就不能先不说话啊,让辰王爷先说完了行吗?”顾桦承抽了抽嘴角,转过脸去一声不吭了。辰王爷带着几分得意,看了九娘一眼,笑了笑:“还是九娘可爱。”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红绸子包裹的很严实的东西,往九娘面前一递,却又猛地收了回来,“咱们可得说好啊,你看完了就看完了,就算是心里头有什么不舒服的,你也得忍着不许哭啊。”“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顾桦承忍不住又瞪了辰王爷一眼。辰王爷哼哼两声,慢慢地还是将那个瓶子放到了九娘手里。九娘愣了一会儿,似乎有些胆怯似的,并没有伸手去解开那红绸布。顾桦承瞪了一会儿,一把夺了过去。辰王爷冷笑:“夺过去了有什么本事啊,有本事你一把掀开啊。”顾桦承偏生的就受了辰王爷的一激,伸手就将绸子解了去,“九娘……”“嗯?”九娘低着头,有些不敢抬头看。“这个瓶子,做的很是精巧呢。”辰王妃在一旁搭话,“王爷费了不少心力吧?”“哪有,不过是那些工匠的苦劳,本王也就是监监工罢了。”辰王爷爽朗地笑了两声。九娘有些疑惑地抬头看,整个人都有些发愣。那个青玉瓷瓶,褪去了之前的那副平凡的气质,居然……上好的釉子,造型奇特的颈口,都让九娘觉得有些不像是自己之前的那个瓶子了。可是偏生瓶子的肚子,还是能顾看的出来,的的确确是之前九娘拿来找辰王爷帮忙修补的那个青玉瓷瓶。半晌,九娘才接了过来,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做的?”“王府奇工异匠不少,这点事儿,还是能做的来的。就像本王之前同你说的那样,颈口是不可能恢复了,不过好在,你这个瓶子的质地还是不错的……唔,对了,托这次瓶子摔坏的福,现在大约也知道这个瓶子发酵总是很快的缘由了。不过我觉得现在你们也不必知道了,反正不管这个瓶子是怎么来的,是为了什么,你们其实也不用知道了不是吗?我听说你们新酿造的啤酒都已经出来了,这个瓶子,九娘你还是做纪念就好了。”九娘愣了愣:“可我若是还想要知道呢?”“若你还是想要知道,本王便是告诉你,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这个瓶子,似乎有些不像是咱们这儿的东西,也不知道你阿婆是怎么得来的。也许,你们家祖上还是什么大户人家,也说不定的。这个瓶子,宫里头曾经有过一个类似的,却是什么异族之人进贡的东西。可那个异族人,传说在先帝故去后,再也不曾出现过,所以这东西,其实也说不好是好还是不好的。”顾桦承点了点头:“那就不用解释地太深了,咱们现在是不是该说点正事儿了?”辰王爷好笑地看了顾桦承一眼,冲着九娘努了努嘴:“人家九娘心里,说不准是将这个瓶子当做正事儿呢,顾桦承你着什么急?”“我怕媳妇跑了不行吗?”顾桦承冷冷地笑了一下,看着辰王爷丝毫不甘示弱。九娘依旧脸红,低着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似的。顾桦承看了九娘一眼,伸手握住九娘的手:“没事儿,咱们就听着辰王爷今日能说出什么花来就是了。”辰王妃笑了笑,看着顾桦承道:“你如此欺负王爷,岂不是在逼着妾身欺负九娘?”顾桦承噎了一下,笑道:“你们两口子倒是夫唱妇随的很,彼此间倒是十分体贴啊。”“哪里哪里,比不得顾先生和九娘恩爱甜蜜。”辰王妃笑着,看着九娘的脸红的像是要滴出血了,这才住了嘴。辰王爷也不再捉弄顾桦承,开始十分严肃地和顾桦承说起这事儿来。顾桦承和九娘之间,若是想要结成夫妻,其实很简单,彼此具无高堂在上,不过是拜个天地,将彼此的名字写在文书上,邺城记载人事变迁的官员那儿在去记上一笔,这就算是礼成了。可是邺城所有人却都晓得,顾桦承和九娘还是师徒的关系,再加上之前孟春桃他们的一闹腾,九娘也并非是那种真真切切的孤儿。九娘的这个名字上,是查不到任何的事情,可是偏生,有时候人的舌头,是比律法条约更能伤人的东西。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两大障碍,一个就是解除师徒的名分,纵然他们两个人都不是怎么在意,可是在世人眼里,也许顾桦承和九娘的举措,也算得上是惊世骇俗了。而第二个,就是孟大牛和曹氏那边,如何解决。究竟是将孟大牛和曹氏在接进邺城,奉做高堂,还是让孟大牛和曹氏写个什么东西,保证不会来叨扰两个人。、九娘听到这儿,突然就有些冷汗淋淋的感觉,只怕那次九娘和曹氏说了那些话后,曹氏躲着她还来不及,遑论还想在同她扯上什么关系。可顾桦承却丝毫没有觉得九娘的神情有什么奇怪的,只是还单纯的觉得,九娘心里还是过不去那个坎。顾桦承想了一会儿,问九娘:“你怎么看?”“算了吧。”九娘想了一下,就说,“反正他们也不愿意在同我扯上什么关系了,没有必要再跑到下河村去找他们。”“九娘你这话说的其实有些不对啊。”辰王爷打断九娘的话,皱了皱眉,“你的这个身份文书是假造的,原本若是没有孟家人来邺城,这事儿就这么着了,什么问题都没有。可是如今,孟家人来大闹了那么一场,你觉得你就这么和顾桦承成亲了,能合乎情理吗?”“王爷的意思是,聘则为妻奔为妾?”九娘愣了一下,皱眉问道。辰王爷讪讪地:“我可不曾这么说,我只是觉得你们这样做,不合乎情理。”“那王爷觉得怎样才是合乎情理?若是真的按照六合之礼一步步下来,那么我如今就该回到下河村去,在做回那个在下河村已经报了早殇的孟夏花,继续活着,等着孟大牛和曹氏将我嫁给隔壁村里瘸了腿的李老汉?”“九娘!你这么说可是有些过分了!”辰王爷皱眉,看着九娘的神色有些微微的薄怒。顾桦承皱着眉头看了九娘一会儿,拉了拉她的手,问道:“你怎么了?”“我……”九娘一皱眉,又看了辰王爷和辰王妃一眼,叹了口气,起身对着两个人行礼,“方才是九娘情绪激动了,还望王爷王妃见谅。”说完,九娘又站了一会儿,对着辰王爷和王妃行了一个大礼,转身就走。“九娘!”顾桦承皱眉,起身看了辰王爷一眼。辰王爷摆了摆手:“快去看看九娘吧,也不知道这姑娘的心事怎么长得……”“王爷!您就少说几句吧。”辰王妃皱眉,嗔了辰王爷几句。辰王爷摊了摊手,斜靠到椅背上去了。“抱歉。”顾桦承低声同辰王爷说了一句,眸色深沉大步离去。辰王爷在顾桦承身后幽幽地传来一句:“本王也算是值了,这种时候还能听你说一句抱歉……”顾桦承脚下丝毫未停,追上九娘之后,顾桦承就猛地拉住九娘,皱着眉头问道:“你到底怎么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