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邺城发生的最令人关注的事儿,无外乎是顾桦承和玉娇娘对战晋国酿酒师的事儿。可不过比了一天,两边就无限期的延长了这日期下去。据说是因为酒香出了事儿。听着郎中的诊断,顾桦承的脸色简直黑的能够滴出墨来一样,孟有才拽着曹氏脸色有些苍白。自然,他们脸色苍白,不是病态,而是被吓得。九娘小产。不多时,胡蝶也从风花楼赶了来,身上还带着浓重的脂粉气。想来是听了消息来不及换衣裳了。看着站在门口眼圈通红的姜女,胡蝶的脚步顿了顿,问道:“花儿呢?”姜女抽噎:“师父在里面陪着师姐呢,师姐……好像很不好。”胡蝶抿了抿嘴,上前拉着姜女往一旁走了几步:“你们之前居然都不知道?这么大的事儿你们都没发现?”“没有……”姜女抽了抽鼻子,有些要哭出来似的。胡蝶皱眉,伸手恨恨地点了点姜女的头,转头扫了一眼院子里:“曹氏和孟有才呢?”“也在里头。”姜女指了指屋子里。胡蝶就变了脸,不顾姜女的阻拦硬是闯进屋子。屋子里头有些腥气的烦闷,胡蝶知道,那股子味道是代表的什么,眼圈一红,胡蝶就捂住了嘴。“胡蝶?”顾桦承皱眉看了胡蝶一眼。胡蝶这才往里面看了进去,顾桦承握着九娘的手坐在床边,眉间有些阴郁。而屋子里头的令一个角落,则缩着畏手畏脚的曹氏和孟大牛。胡蝶皱眉:“你们怎么还有脸呆在这儿?”曹氏抬头快速地瞥了胡蝶一眼,又低下头去,默不作声。躺在**的九娘微微睁眼看着顾桦承问道:“胡蝶呢?”顾桦承皱眉,冲着胡蝶招了招手。胡蝶立马跑到窗边看着九娘苍白的脸色,勉强地攒出个笑脸来:“这下可好,你总算是能偷懒了。”“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九娘笑了笑,没有血色的脸上的这个笑,没由来的让人心酸。胡蝶还想说什么,却看着九娘的脸色微微叹了口气:“顾先生,还是让花儿好好歇着吧,咱们有什么话出去说吧。”孟大牛和曹氏也赶紧点头:“是是是,咱们出去说吧。”顾桦承阴沉着脸扫了孟大牛和曹氏一眼,两人立马噤声。看着顾桦承的这幅样子,胡蝶咬了咬唇,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对于顾桦承来说,这是丧子之痛,若是顾桦承执意报复……唉……都是命数。胡蝶有些无奈地摇头:“顾先生,花儿如今最需要的就是休息了。”顾桦承有些动容,握着九娘的手微微松了一下。九娘却又紧紧地抓了上去。胡蝶瞥了九娘一眼,上前笑了笑:“花儿,你好好睡一觉,我跟顾先生带他们俩出去,你放心,我们不会走远了。我就让顾先生跟着我去厨房看看,接着就让他回来陪你,好不好?”“胡蝶,我……”“我知道我知道,你在害怕。可是花儿,事情已经发生了,害怕也好,自责也罢,都已经没有用处了。花儿,我记得我……那个时候,你去重华寺为我诵了一夜的经,今儿,我看着你吃好了饭,我就立马去重华寺好不好?”胡蝶捏了捏九娘的被角,又看了顾桦承一眼。顾桦承会意,轻轻地叹了口气,冲着九娘笑了笑:“乖一些,我去亲自看着他们给你熬粥熬药,我才放心的下。你先睡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了。嗯?”过了一会儿,九娘终于放开了顾桦承的手。顾桦承和胡蝶对看一眼,冲着九娘安慰地笑了笑,示意孟大牛和曹氏跟着他们两人出去。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后,九娘抬手盖到了自己的眼睛上。一直没有落下来的眼泪,终于悉数而出。身体里少了的那块东西,是她和他的孩子,是她还未能知道存在就已经死去的孩子。她知道,顾桦承一定很难过,比自己还要难过。可是她想象不出,顾桦承得有多难过?九娘想,若是早知道的话,她一定不去和曹氏争执,一定不去生那门子气。不就是要钱吗?她给就是了。或者从一开始他们就不该管这些事儿。孟有才是生是死管他们什么事儿呢?曹氏和孟大牛早就和自己没有关系了!自己为什么非要带着那圣母心肠想着自己能够和孟有才重拾昔日情谊。呵,真是好一番昔日情谊。九娘睁着眼睛看着床帐那还未褪去的红色,她想,他一定很想要一个孩子吧。其实她也想啊。只是没有想到他来的这样不巧,又走的这样无声无息。院子里夹杂着顾桦承刻意压抑着怒气的吼声,九娘听着便觉得更加难过了。都是因为自己,从来都不对自己的身体上心,这个月的月事晚了几天,她只道是这几日里忙坏了,又和弄了凉水,一时乍着了,晚几天也是正常的。甚至……一想起大夫说孩子保不住了的时候,顾桦承那样的眼神,九娘就觉得有些透不过起来。她只道,自己在顾桦承的眼里,从来都是一个任性的姑娘,可是她没有任性到想要不要自己的孩子。她是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九娘闭眼,就仿佛看到一个小小的孩子,眨巴着一双可怜的眼睛看着自己,问着:“娘亲,你为什么不要我?”“啊——”那样心悸的感觉,终于让九娘忍不住叫出声来。外面的声音就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似的,一下子没了动静。紧接着就是屋门被人撞开,几声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九娘就躺到了一个安心的怀抱里。她有些胆怯的睁开眼睛,看着仿佛一下子沧桑下去的顾桦承,颤颤的伸出手去:“我不是故意的。”“什么?”顾桦承没有听清楚。“我不知道我有了身孕,我真的不是……”剩下的话,都被顾桦承堵在嘴里。顾桦承终于明白了九娘临倒下前的那一句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也许在那个时候,九娘是察觉到了的。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孩子来的这样快,走的也这样快。他也仿佛才明白胡蝶的那句害怕,不是说九娘担心这个孩子没了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而是九娘害怕顾桦承的责备。可是他怎么舍得呢?他怎么舍得责备九娘,更何况,这个孩子的离开,自己也有责任。如果这些日子仔细关心一下九娘的话,也不至于这样。叹了口气,顾桦承搂着九娘轻声安慰:“我没有怪你,九娘,你也不必责备自己,只是……这个孩子和我们没有缘分罢了。九娘听话,不要再去想了,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回头去看了。好吗?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和我们有缘分的孩子。再说,你现在还小,就算是有了孩子,我还更加担心呢。”“你……”九娘开口,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今这个世上,这是与她最亲近的人,不管发生什么,都会陪在她身边的人。九娘眨了眨眼,湿了顾桦承胸前的衣裳。门口,胡蝶轻咳两声。顾桦承微微放开九娘,转头看了胡蝶一眼,问道:“怎么了?”“大夫不是说要等着花儿发了汗在喝药的吗?顾先生你看着九娘可是发汗了?”胡蝶问。顾桦承点头,笑了笑:“方才你是被梦魇住了吧?所以才吓醒了吧?如此倒是得感谢这场梦了,瞧瞧,这衣裳都要被汗浸透了。”“也许是吧。”九娘皱了皱眉头,却并不觉得自己睡着过。顾桦承笑着摇了摇头,冲着胡蝶伸出手去:“把药给我吧。”“我想先换身衣裳。”九娘摇了摇顾桦承的袖子,先前还没觉得,被顾桦承一说,九娘便觉得这些衣裳贴在身上,弄得自己很难受。顾桦承皱眉。胡蝶赶忙上前拉住九娘:“花儿,这个时候你别折腾了,好好养着才是,万一受了风,可了不得。”“哪里就又那么严重了?”九娘撇撇嘴,看了顾桦承一眼,却立马老老实实地扯了扯嘴角:“把药给我吧,我先喝了再说。”顾桦承点头,端起药碗,咬了一勺子乌黑的药汁递到了九娘嘴边。九娘皱眉:“我自己来吧。”顾桦承没有吭声,却固执地将勺子放在九娘的嘴边。九娘抗争无意义,终于张嘴喝了一口。真苦,苦的九娘眉头都紧紧地皱到一处去了。顾桦承轻飘飘地瞥了九娘一眼,道:“良药苦口。”“我知道……呃……”一口药汁又被灌了进去。胡蝶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笑了笑,转身出去,顺便将门给他们两个关了上。好不容易安稳一会儿,这难得的时间,就让两个人好好的说一会儿话吧。叹了口气,九娘看着还在院子里站着的曹氏,微微皱了皱眉。“你怎么还站在这儿?”胡蝶上前,眉宇间皆是一片恼怒。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