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立名立在死牢前,目光沉沉的看着里面的人。田二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在意,这个人已经在这里这样看着自己大半个时辰了。自己反正要被砍头了,刚进来的时候他还有些不甘,但是现在嘛,他狠狠的撕咬了一口手中的烧鸡,“反正老子身上背的人命也已经够本了!”“嗤~”听了田二的嘟囔,方立名突地嗤笑了一声,语含讥讽,“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容易满足的人!”田二一怔,眼里突地暴出了精光,狠狠的瞪着方立名看了一眼。见他脸上阴沉沉的,眼底闪着算计的光,他心底一震,似是想起了什么,随即摇了摇头,自顾自的灌了一大口酒。若说刚才,他还不明白方立名支开狱卒想要干什么,那么现在他心里已经确定了下来。想通了此节,他的心定了下来,哼起了小曲儿,快活无比。方立名的眼神越发的阴沉了,却也拿眼前人的没有办法。不得已,他沉沉的开口,“我想跟你做一笔交易……”田二不理他,只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然而,那不小心洒在胸襟的酒水,却出卖了他。方才狱卒送了好酒好菜来给他,说是断头饭。接着这个人就进来了,喝退了左右不说,还一直站在那里。他这边在大快朵颐,那边方立名却是有些等不住了。再过一会儿,狱卒就要回来了。“我说,我想同你做一笔交易!”方立名提高了声音,有些不甘的盯着田二。他还是嫩了点,他本来以为自己提出交易,田二定会感激涕零的就扑上来的。看吊胃口吊得差不多,田二将手中啃得精光的鸡骨头一扔,在地上的稻草上蹭了蹭油乎乎的手,“说吧。”田二漫不经心的态度又让方立名一阵气闷,但是那件事情,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其它的合适的人。而他又再也等不得,他恨不得现在就能去把肖宝儿从那人手里抢过来。“听说你很会杀人?我要你去杀一个人。”方立名死死的盯着牢里那个邋遢的人,眼底透出的恨意,让田二这个杀惯了人的人看了都忍不住暗暗心惊。“我现在被锁在牢里怎么杀?再说了,我为什么要杀,老子杀人,从来都是为了痛快!”田二斜着眼,不屑地看着面前的人,一身军中的打扮,最烦这种孬种了,连个人也不敢杀!他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鄙视,方立名自是看出来了。这让他不由对那个邹继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分,若不是他,自己又怎么会冒着被削职的危险同这个龌龊的大盗做交易?“你如果愿意杀,我自是会想办法放你出去。”方立名压下心底翻涌的仇恨的情绪,淡淡的道,“怎么样?一条命,换一条命。”那意思就是说如果他同意杀人,那他就会放他走了。田二眼睛一亮,“你说真的?”方立名眼睛一眯,“绝无虚言!”田二沉吟了一会儿,这才恶狠狠的仰头,吐出两个字,“名字!”方立名神色一松,沉沉的吐出两个字,“邹继!”*****月君她们略做了一下休整,第二日就从鹿城出发了。就这样,一路走了有大半月的时间,终于在一天傍晚来到了出云跟大楚交界的城市——云边城。云边城地处两国交界的位置,许多来往的客商都会经过此地,因而比一般的城池都要热闹。而且云边城是唯一一个落夜之后不锁城门的城,因此尽管太阳已经落山了,那城门口仍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月君挺了挺坐得有些酸痛的腰背,抬头看向这个与寻阳城大不相同的城池,“哇,已经到了!小舅舅快看,那边竟然真的有那样的发色的人,真好看!”祝子钧顺着月君所指看去,只见远处城门处走过一个个子高挑,轻纱蒙面,发色金黄的女子。“这可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祝子钧也看呆了眼,感叹道。“嘁!少见多怪!”郑大管事从两人身边走过,自从那次惊马事件之后,郑大管事越发的不待见月君了。月君也不以为意,对着跟在郑大管事身后的郑小明笑笑,“我们在这个城里留几天?”“三天!”郑大管事没好气的声音远远的从前面传来。好容易找了一个客栈安顿下来,月君第一时间就拿了天音的画像去问这家店小二有没有见过他。然而让月君失望的是,她没打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坐在大厅里,容华他们还没下来,祝子钧有些饿,月君就先点了一份水晶包给他吃着,自己则无意识的摩挲着手里的蝶佩。已经过了快小半年了,可是还是没有天音任何的消息。现在自己同他唯一的联系,就是这一个蝶佩了。月君沉吟着,突然想起那天自斗药大会上回去。那个一身青衣的人拦住自己,强抢了这个块玉佩的情形来。她眼前一亮,看着正从楼上走下来的容华,“容公子!你说劫走我师兄的人,背景很大?”容华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月君,“嗯,怎么了?”“那你说,我可不可以拿这块佩去引我师兄他们出来?”月君的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嗯?”容华眉眼一挑,沉吟了起来,“引倒是能引出来,但是就怕,你引出来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的对头,那样的话,我们怎么办?”月君一愣,颓然坐倒在椅子上,“是啊,天音背后的势力极大,那么,敢跟他作对的人,自然也是势力极大的,自己如果贸贸然冲上去,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郑小明心软,看不得月君失望,当即渴盼的看着容华,“少爷,您一向聪明,能不能帮忙想个办法?”看着自家儿子处处帮着月君的样子,郑大管事气得脸都涨红了。但是当着众人却又不好说什么,真将一双筷子夹得山响。“嗯……”容华沉吟,“待我想想。”“好!”月君大喜,忙忙的就给容华斟了一杯茶水,惹得容华轻笑,忍不住白了月君一眼。“你倒是乖觉!”*****却说那边,邹家,处处挂着白布白幡白灯笼,府里也是哀哀一片,一副愁云惨雾的景象。肖宝儿已经木然的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三天三夜都没吃没喝了。邹夫人眼睛里也是布满了血丝,木木的坐在灵堂里烧着纸,嘴里低声念叨着,“继儿,你一个人在那边走好……”“要不是你拼死也要保下那个贱蹄子,娘说什么也要把她给你送下来陪你!”说到这里,邹夫人那张白胖且丰韵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不甘,“若不是她吵着要去鹿城!你又怎么会出事?可是现在她活得好好的,你却没了,娘,娘实在不甘心啊!继儿啊!”邹夫人的声音渐渐变得凄厉了起来,传入后院里。肖宝儿终于动了一动,从枯坐中醒过神来。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仿佛还残余着邹继的温度。她的眼前突地一片血红,似是又想起了那天的惨烈。那天自己正跟邹继在马车里你侬我侬,突然她看到路边开了一大片紫色的小野花,煞是艳丽。心动之下就吵着要去摘。两人刚刚情定,不要说她现在只是路边的小野花,就是要天上的月亮,邹继这会儿也恨不得搭了梯子去摘上一摘。当即邹继就喝停了马车,跳下车去采。却没想到,正是这样简单的举动,竟然就害死了邹继。她还记得当时,邹继一脸灿烂的笑,冲着自己摆手,一边往那丛花丛走去……不敢再想下去,肖宝儿猛地伸手捂了脸,低低的嘶叫了一声,犹如受伤的母兽呜咽,“是我,是我害死了你!”然而,就算她不想,脑子里还是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当时的景象。一切发生的太快,她只看到眼前黑影一闪,邹继就倒了地。待自己跟众家丁回过神来冲上前去查看,邹继已经是血流如注,眼看着就不成了。可是就算是那样,邹继仍是死死的抓着自己的手,“宝……宝儿,不要伤心,这辈子遇上你,是我最大的幸福……”肖宝儿死死的咬住唇,想起她们一行人马不停蹄的拉着邹继,冲到医馆。邹夫人赶到,直说要肖宝儿偿命的时候,原本已经昏迷的邹继又神奇般的醒了过来,一直一直的叮嘱邹夫人不要为难自己。肖宝儿只觉得眼眶里涩涩的,想哭,可是一滴泪也流不下来,她猛地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只恨不得让自己窒息在里面才好。一声一声呜咽着,犹如杜鹃啼血,“邹继!邹继!邹继啊……”邹府门外街角,站着一个玄色衣衫的男子,他的肩上,立着一只浑身雪白的鸽子——正是方立名。看着邹府满府飘扬的白幡,他阴沉的面色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转身在一张纸上写了句话,塞在绑在鸽子腿上的竹筒里,手一扬,那鸽子就盘旋了一下,扑棱棱的飞走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