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乖乖听话了,这家伙的牛脾气上来,也是不认人的,我又有事求他,不得不先低头。跟他回到住处,孙策愤愤地看我一眼,把跟来的孙力和秦勇都轰出去,然后,拉着我进了内房:“告诉我,你认识那个家伙,是不是?”我一愣,看向孙策,他一脸的愤怒与不甘。仔细想了一下,我和许群说话的声音很小,外面的人不可能听到什么。见我不说话,孙策焦躁起来:“你为什么不说话?让我说对了?你们是什么关系?他居然用那种眼神看着你,我……,我……”我撇嘴了,就看我们之间的神态,就气成这样?想了想,我给他一白眼:“我是为你好,在劝说他投降。”孙策哪里肯信,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像是强行平复自己。过了好一会儿,他走回我身边:“子云,告诉我实话,好不好?我看得出来,你们认识,关系绝对不一般,你赶来这里,就是为了他,对不对?告诉我实情。我,我真的忍不下去了。”我叹气,闷闷地坐在一边想着如何措词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许群都是孙策的敌人,我为他编造的这个身世,也让孙策颇有忌讳。可他真正的身世我却不能说,否则,如何圆他来山越族的谎?更会将他与我联系起来,很可能就暴露了我的身份。既要说出许群的身世,又要孙策放过他,还不能把我牵入其中,这个尺度不好掌握呀!我的沉默让孙策几乎无法自控,他喘着粗气在屋里来回走着:“从你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对劲。你一直很在意我的事,不会对我的敌人如此关心。不要告诉我这是你大夫的仁心,你看着他,满眼的关心与痛苦,还冲我发火。你给他治伤,我不放心,回来就看到他那样看着你,目光中充满,充满了情谊。子云,不要瞒我,我要知道实情。”他不停地说着,不看我时,眼光中就透出凶狠的目光,他的眼光,就像毒蛇一样,yin冷的吓人。毒蛇?突然冒出的念头让我一震,我想到应该怎么说了。我轻叹一声,将孙策的注意力拉回到我身上,见他转身面对我,我才苦笑一下说道:“是,我认识他。你想得也没错,我和他的关系并不一般。”望着孙策紧张的目光,我装作不得已的痛苦状捂住了脸,半晌后,抬头看他:“他曾经是我山庄的兄弟,也是,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对不起,伯符,对不起,我想不到他真给你带来大麻烦。可你给我时间,好不好?我会劝说他归降你的,给我这个机会,不要伤害他,好不好?”这个答案显然让孙策大吃一惊,他不相信地看着我:“什么?救命恩人?子云,你是不是太累了?”我把积蓄的泪水放了出来:“伯符,对不起,我回到建业听说你们抓了山越大将,就害怕是他,所以才赶了过来。伯符,为了我,饶了他,好不好?”孙策缓缓坐下:“子云,我无法相信,无法相信。你的人不会对我不利,不会与我作对。他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我一个劲地摇头:“不,我不能说,我说了,你会杀了他。我只想求你,求你放过他,我能说服他的,就算他不会为你所用,也不会再与你作对。相信我,好不好?”孙策摇头,依然不相信我的话:“我要你告诉我他是谁?子云,你从来没这样过,面对曹军,你救我,面对黄祖,你帮我。山越人反抗我,也是我的敌人呀,你为什么要帮他们?”我咬咬嘴唇:“我没有。我帮的不是山越人,只是他而已。我帮他,就是因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兄弟。”“屁话,不要用什么救命恩人的话来骗我。兄弟?什么兄弟,我才是,我们是在生死线上一起闯过来的兄弟。他不配!”孙策的怒气有增无减。我也激动起来:“什么配不配?我山庄里的人,寿光的人,都是我的兄弟姊妹。要说不配,是我们配不上你,你可是吴侯,江东之主。”“你,你故意来气我吗?子云,你居然为了这个人来气我?你拿他跟我比?”孙策气的又在屋里来回走动起来:“好,你看他看的比我重,是不是?那我就杀了他。”气怒到顶点了,孙策发狠道。“你要是杀了他,我们之间就完了。孙策,不要让我恨你。”我几乎是不经思考,就说出了口。屋里的空气瞬间凝结了般,孙策慢慢回身看向我:“你说什么?”他眼中充满了痛苦。我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过分了,看到孙策这样,我的心突地一痛,急忙起身去拉他的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伯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急了点。”孙策一把拉我入怀:“子云,你不会就这样离开我,不会真的恨我,对不对?”我苦笑一下,慢慢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伯符,我是一时气急才那样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想,我们都应该冷静一下,你先坐下,许群的事我需要和你好好谈谈。”孙策郁闷地坐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你知道吗?我听到你来的消息多高兴。我虽然没伤也没病,可想到你是为了关心我才来的,我恨不得受伤,恨不得像子敬那样生病。可是,可你居然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我的敌人才来的。子云,你明白我有多伤心吗?”我心里一紧,蹲在他身前,勉强自己笑笑:“伯符,我当然关心你,比任何人都关心你。我在建业听到你亲自出征,很担心,我赶来,也有一半是为了你呀!相信我,伯符,我对你们是不一样的。”孙策点点头:“我相信,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子云,现在你能慢慢告诉我实情了吗?他叫许群?”我皱了一下眉头:“你们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吗?”孙策叹气:“跟他的人都很硬气,护着他突围,宁愿全部战死,也没一个退却。我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拿下他。城里的山越人也抓了不少,却没有一个说认识他的。正因为如此,我才对他这么好奇。告诉我他和你的事,子云,你给我留下他的理由。”我把左手放到孙策的手里:“伯符,你看看,这里有一道伤痕。许群的手心里也有这样的一道伤痕,这就是他为了救我才留下的。”拉着我的手,仔细看着那道伤痕,孙策想了一下:“我记得我问过,你说是不小心被挂破的。”我叹气:“有很多年了。我先说许群的事吧,遇上他是十年前的事了。那年,我到曲阿见你们,路上见一老人病倒在路边,一个孩子蹲在他身前不停地哭,那种场面至今想起,都很悲苦。我救治了老人后,询问之下,知道他们姓许,已无亲人,也无住处,我像以前一样,命人把他们送去了山庄,成为山庄的一份子。两年后,我回到山庄,发现许群已经成为护卫队的一员,而且练就了不错的武艺,就让他进入了我的商队。”看了一眼神情专注的孙策,我继续道:“可是,没过两年,许家老人过世了,等我得到消息,找许群回山庄时,才听说,安葬了老人后,他就失踪了。”想到我当初的确是这样收留许群爷孙的,心里也不由的有些伤感,正因为这样,许群把命也交给了我。孙策皱了一下眉头:“他来了山越?为什么?”我坐到孙策的身边继续道:“那年,就是从叔弼那里来这边的那年,我事情办完后,突然来了兴趣,去山中采药,却发生了意外,差点把命留在这里。也是这次,我遇见了许群,靠他留下了这条命。”孙策握住我的手猛地一紧:“是那些山越人伤的你?我要杀了他们。”我不满地看着他:“伯符,你怎么能这样?这件事其实不怪他们。事情是这样的,我找寻一种山越族传说中的疗伤圣草,据说把它的汁液涂在伤口上,伤口就不会化脓溃烂,我一路找向了大山深处,结果发现了一个很神秘的地方。你也知道,我的好奇心一向很重,所以,对那个地方就yu探究一番,不小心惊扰了一条形状奇特的黑蛇,我大惊之下,未及多想,就杀了那条蛇。”孙策轻吁一下:“你就爱冒险,幸好没被咬着。”我苦笑:“要是真被蛇咬了,倒还好了。原来这地方是山越族的圣地,那条蛇,也是他们的圣物,万万伤不得,我却杀了它。这场祸事自然不小,我被守卫圣地的山越人押到了他们的住处,在那里,我意外见到了许群。”“山越族的圣地?在哪里?”望着孙策探究的目光,我摇摇头:“对不住,我不能告诉你。伯符,我发过誓的,因此,原谅我不能说。”孙策叹声气:“算了,我不逼你,你继续说。”我感激地一笑:“谢谢你这样说。山越族有时代相传的族规,冒犯圣地和圣物的人,要付出及其惨重的代价,不仅是外来人,就是他们的族人,也是如此。鉴于我不是故意冒犯,事出有因,因此,他们的长老决定对我处以最轻的惩处:断臂守护圣地二十年。这已经是最轻的惩处了,可我依然不能承受。”孙策神情紧张极了:“那后来呢?他们把你怎么样了?”我笑了笑:“我这不是没事吗?就在我想拼命一死的时候,许群来了,他就那样站在我面前,用很轻但异常坚定的声音说,我是他的庄主,我犯的错就是他的错,他要和我一起接受神的考验,用山越族最高的血祭之法求的神的原谅。”“血祭?天,那是极重的刑罚呀!”我惊奇地问:“你也知道血祭之法?”孙策摇摇头:“不是很清楚。但上古传说,凡人要是得罪了神灵,就要用他的热血去祭祀神灵,以求得神的原谅。可,这种方法往往会要受罚之人流尽身体的血,最后就会……”我点点头:“是,山越族的血祭之法也是这样,它需要受罚人将自己的血涂满祭祀神坛。如果是我一个人,那我必死无疑,可许群却要和我一起接受这样的处罚,你明白吗?伯符,许群他了解我,知道我不可能接受断肢之痛,囚禁之苦,所以,他利用族规中允许亲人代替受罚的规矩,选择了拼死一搏的血祭之法。两个人一起流血,就有了生的希望,否则,他也会陪我一起死。所幸,我们成功了,都挺了过来。”孙策沉默了一会儿,拉着我的手看了又看:“我终于明白你一定要救他的原因了,也明白他看你的眼神为什么那样了。你们,你们也是一同经历了生死考验的兄弟。可你没告诉我,许群为什么要去山越,而不是当你的商队护卫。”我张嘴yu说,却强忍住。孙策将我的犹豫看在了眼里:“告诉我好吗?我答应你,尽量不杀他。”“尽量?伯符,你为什么不能答应我饶过他?我答应你,我带他走,带他回山庄去,离开江东,不再与你为敌。”孙策叹声气:“子云,我不能给你承诺。许群给我们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你知道吗?我们付出了几千人的xing命才留下他。他在洪英军中是什么样的地位,你知道吗?我仅仅因为他救过你就放了他,怎么对下面的人交代?怎么对得起老将军他们所付出的代价?”几千人?我的妈哟,许群还真能拼命:“伯符,你是江东之主,求你跟老将军他们说说好吗?”孙策沉默了。我也知道很为难他,可许群的xing命更重要。我们两个都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孙策放开我的手淡淡地说:“他叫许群,你告诉我,他是不是与许贡有关系?”孙策说得正是我为许群编造的身世,我没料到他自己想到这上面去了,咋听之下,也很惊诧。面对我的惊诧,孙策苦笑了:“我猜中了,对不对?你怕我知道后,会杀他,所以才不说。他因为和我的仇恨,才会离开你,去帮山越人和我作对。”我叹气了:“他是许贡的侄儿。许家灭门那天,他被老家人带出去玩,正躲过你的杀害。他想报仇,可没有能力,又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能来杀你,所以他去了山越,也就是给你添点麻烦。伯符,你已经杀了他一家,就放过他,好不好?”孙策慢慢站起来:“子云,你去告诉他,我放过他,但他要配合我们抓住洪英。”我愣了,望着孙策期盼的目光,我摇头:“不可能,他不是出卖朋友的人。好,我都告诉你,我见过洪英,许群在山越军中类似公瑾,他和洪英的关系也像你和公瑾,他绝对不会出卖洪英的。伯符,洪英不是你的对手,他能和你周旋这么多年,完全是依靠了许群,离开许群,他什么也做不了,我带走许群,就断了洪英的能力,山越不会再成为你的心腹大患,所以,你不需要许群再做什么,就能解决山越的事了。”孙策又开始了来回走动,过了很久,他才道:“你先休息,我要好好想想,也要和老将军、子敬他们商量一下。不过,我答应你,暂时不会对许群怎样。”说完,就yu离开。我急忙叫住他:“伯符,我还想对你说,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剿灭山越呢?为什么不收了他们?他们的要求并不高。”孙策回头笑笑:“关于这点,你以前说过。子云,他们的要求并不是不高,而是太高,洪英此人野心极大,我不可能放过他,他也不可能为我所用。”我摇头:“洪英兴许不会降你,可山越族人不一定不降。伯符,我告诉你一个山越人的秘密,他们族长之子和洪英的关系很紧张,两人之间的矛盾非常大,而且,山越长老并不喜欢打仗。或许,你们可以招降一部分人。”孙策“嗯”了一声:“是个好消息。子云,从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我咬咬嘴唇:“从前我答应了许群不对你说这些,作为交换,许群也答应我不正面和你作战,不伤害你本人。对不起。”孙策笑了:“你们之间居然有这样的交易,怪不得许群不和我动手了。子云,你总是想把所有的人都保住,可惜,我和许群注定是敌人,其实,我也很佩服他。对了,他的武艺是秦勇教的吧?”我苦笑点头:“是,我手下的人都是秦勇教的。唉,早知道许群的底细,我也不会同意他练武了。报仇,争战,大家为什么就不能和平相处?伯符,答应我,仔细考虑一下,也许,我可以充当你们和山越之间谈判的使者,我救过他们的族长,我想,我能做到让他们派使者与你们谈谈和平相处的事。”孙策愣了一下,又想了想:“你先休息,我既然答应了你暂时不会动许群,你就不要费这么多脑筋了。当然,我明白你的心思,会告诉老将军他们的,真决定下来,我来找你。”说完,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