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出长城近二百里的九原城是一处水草丰满,山峦起伏的区域,这里原本是匈奴掖庭居地,当年卫青大将军率十万大军与匈奴主力一战,以惨烈的代价将匈奴人赶到了yin山,后汉武大帝听取东方朔、汲黯等大臣的建议,在距此不到百里之处修建朔方城,从此匈奴在这里的统治宣告彻底结束。中原战乱起来后,鲜卑人的势力逐渐延伸到了长城边,也把这里围进了自己的管辖区内,去年曹彰和征北将军赵云对鲜卑族进行了扫荡般的残酷打击,鲜卑主力几战下来,伤亡殆尽,剩下的也只好学习了当年的匈奴人向西北方向遁去。我们到时,云哥哥他们已经出sè地完成任务回洛阳了,强大一时的鲜卑族,分化成无数小的部族,除了流窜到严寒西北方的人以外,大部分被魏军迁徙进了雍州,而就这些人也基本上老弱病残了。后来,田畴到长安上任雍州牧后,采取了一系列的收买拉拢和强制手段,赏赐部族首领汉女,强逼鲜卑和匈奴部族青年娶汉女为妻,并将俘获的鲜卑匈奴少女分赏给各地军士和下层官吏,并在那些汉女被辱生下的孩子中选拔底层官吏,让他们管理属下的族人。这些做法是早年我和田畴商讨过的,看似有些不尽人情,但通过和亲同化异族是手段最温柔,收效最快的办法。当然,中原文化对他们的渗透过程慢,但效果好,因此学堂的建设已经在这些少数民族迁徙地遍地开花了,从军队中退下来的老文书们就是这些学堂的掌管者和文化的传播人。而那些主动投降或强迫投降的部族头领的家小则被送到邺城、许都和洛阳,在那里他们将得到很好的安置,他们的孩子也能获得最好的教育,长大后,娶妻生子朝廷也统统管了,省了他们多少事呀。当然,我们就更省事了。云哥哥他们在狠狠打击和消灭了盘踞在这片土地上的鲜卑人后,又进行了大范围的民族迁移,将朔方和九原地区周围几百里的少数民族都迁向长城内,而内地的汉民要迁徙到这里,还需要不少年的时间,因此,这片广袤的地区一下子变得人烟稀少起来,偶尔几个路过的游牧族也是匆匆停留一下就离开了。暮chun时节,一辆马车在数百人的簇拥下向九原城外几十里的山区缓缓行进,马车的豪华,护送队的沉默和队员身上的上等盔甲都让看见这支队伍的人惊诧莫名,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乱世生存之道让他们只是侧目一二,却不敢询问。他们不知道这辆马车中只是一具棺木,更不知道这棺木中的人就是两个多月前在汉中慷慨赴死的吕布夫妻。吕布的几十个老部下和蒲昽、慕容朗带领的族里jing英陪我一起来到了这里,经过了四个月的长途跋涉,我们将吕布夫妻带回了家,下葬在大山脚下,河谷旁边。正是暮chun时节,青山倒影在绿水里,山水相依的模样好像吕布和莲彤,而河谷两岸含苞待放的花朵就像在欢迎他们回家。这样美丽的风景应该能让吕布和莲彤满意吧!时过晌午,我还坐在吕布夫妻的墓前望着坟头发呆,我总觉得他们并没有死,而是在一处我们还不知道的地方快活地生活着,我仿佛能听到吕布爽朗的笑声和莲彤百灵般的歌声,听着听着,情不自禁地拿出玉笛吹起来。在许都、邺城、凉州、洛阳,每次和吕布在一起的时候,他都要我吹笛给他听,他说他喜欢听我的笛音,那笛音让他的心境能平复下来。吕布和莲彤都吹得一手好埙,埙的低沉空灵和笛子的嘹亮婉转配合在一起也是很美的。随着笛音的远遁,我的泪下来了,以后再也无人能和我配合一曲笛埙合奏了。蒲昽走到我身旁:“恩公,已经十天了,你老这样,温侯和妹子也会心疼呀!”我舔舔有些干躁的嘴唇,看着坟墓苦笑:“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平静不下来。按理说将军死在战场上也是一件光荣的事,我们这些人自从走上这条路也都做好了死的准备,可我还是无法平复心情。若是我早一ri到沮城,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蒲昽叹气了:“恩公,不是我说您,哪有您这么想事的?您号称战神,又不是真的神仙,能预料到这些事吗?还是跟我回去吧,九原城的太守催了两次了。”我摇摇头:“你们回去吧,和太守好好说,把族人安排好。这里牧场丰富,土地肥沃,是个生活的好地方。蒲昽,下手要快,朝廷很快就会从幽、翼迁移大批的民众过来,你们下手慢了,好地方就是别人的啦。”蒲昽和慕容朗这次立下如此功劳,按理说进爵封侯也够了,可我却提议他们迁移本部族来九原。蒲昽他们本身就是游牧民族,对草原有一种天生的热爱,听我说这边水草丰盛,人迹又少时,也都高兴地同意了。其实,我的用心却多少有点险恶,一是这里是吕布的家乡,他们是吕布的亲人,与这里的汉人融合起来要快一些;二是汉中的羌民更多一些,他们如果和羌民一起的时间长了,很难说不会抱成团,不利于以后的分化管理。虽然远离了朝堂,我依然在为朝政之事cāo心,这或许也是我的命。蒲昽哪里知道我动的是什么脑筋,听了我的话,他微笑着回答我:“地方我已经选好了,我走南,慕容兄走北,我们两个一南一北把最好的土地都占了。呵呵,他们胡族喜欢牧马放羊,我们族众喜欢耕种。”我点点头:“是呀,各人有各人的习惯。你们去吧,我再待两天也该走了。”蒲昽关切地问:“你回洛阳还是汉中?”是呀,我该去哪儿?现在的我是什么,在曹cāo那里应该还是一个逃犯吧,又在汉中闹了一出夺兵符劫持主将的热闹事,曹cāo会怎么看我,又会怎么处置我呐?继续逃吗?又能逃哪儿去?苦笑着拍拍蒲昽的肩膀:“到时候再说吧,我放不下的事情太多。”蒲昽犹豫了一下,望着我期待地说:“如果恩人实在没地方去,我氐族会全力帮助您的,父亲说,即便为此与魏王…………”我的手捏成了拳头:“蒲昽,我明白你们的意思,可无论魏王怎么处置我,都是我的私事,是我和魏王之间的事。你们记住,我是魏王的臣子,他真要我死,我也会慨然赴死。而你们如果因为我和魏王决裂,我会死不瞑目,不仅我,连温侯夫妻也会死不瞑目。”“可,如果魏王真要杀你呐?我们可是听说你从江东回来后,被他关起来了。”蒲昽有些急了。我摇摇头:“如果他要杀我,早在洛阳就杀了,哪能让我这么zi you自在地跑去汉中?再说,他只是让我禁足,而不是关押。蒲昽,我和魏王之间不是一般的君臣之情,我们是亲人。他只是生我的气,气我不知道爱惜自己差点死在江东,所以想给我一点教训和惩罚。再说,我的行为已触犯了国法,也该受点处罚,否则,魏王如何在其他臣子面前有所交待。”蒲昽有些半信半疑:“真是这样吗?”我肯定地点头:“相信我,就像以前一样。”蒲昽笑了:“是,恩公。”骗走了蒲昽,我继续在墓前发呆,吕布和莲彤是相拥而去的,莲彤脸上满足的神情不时浮现在我眼前,能死在心爱人的怀里,那感觉一定很幸福吧!我能有这般福气吗?突然感觉身上很冷,诸葛亮在他的怀抱里布下了陷阱,我不查跳了进去,好在曹cāo对我的恩宠,才能从里面爬出来;而孙策的怀抱充满了温柔与溺爱,可那种温情我却不能去享受,因为它带给我的是自责、内疚和痛苦挣扎。唉,自怨自怜了半天,又在墓前燃了三支香,温侯,原谅云如吧,想必你们现在知道云如是女子了吧,云如会把你们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会尽全力让他的一生过得幸福美满。又在吕布夫妻的墓前呆坐了一个时辰,时近黄昏,我才疲惫地起身回宿营地。吕布死了,我自认完全的庇护所没了,其他地方又不敢去,真回洛阳吗?老实说,我并不认为曹cāo会轻易地放过我,朝堂上那些反对派也不见得喜欢看我的冷脸,我更不想去见他们,我该何去何从呀?还没走进宿营地,吕布的老家人小跑着迎了上来:“公子,董昭董大人和司马懿司马大人来营地里了,说是奉魏王之命来找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