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惊讶的齐聚在流熏姣好的面颊上。只见她眼帘低垂,眉头微蹙,那长长的睫绒微微扑闪几下,小心翼翼地偷窥一眼一旁的三殿下景略显出几分为难道:“万岁和太后隆安,臣女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只是臣女唯恐福薄,有一事不得不向皇上和太后禀明,免得臣女一时不慎,反成了皇家兄弟反目成仇的红颜祸水。”一句话众人惊得面色大变,紧张地打量流熏。“但讲无妨。”皇上摆摆手吩咐,眯起眼,目光中颇有几分寻味地打量眼前的女子。谢阁老的嫡孙女,谢中堂的长女,看似婷婷袅袅如风荷一枝独秀,妆容明媚动人,那低敛的眼眸中却透出几分超乎年龄的沉稳。反令皇上一时看不透。流熏顿了顿,眉头微沉,咬咬樱唇,语气也冷了几分,“前日臣女祖母的寿宴,亲朋来贺。想是晋王殿下多饮了两樽酒,不知如何,竟当众向臣女的祖父和父亲提亲,要娶臣女为王妃,臣女也为之一惊……”流熏的余光窥到三皇子景璞的面色顿时惨白失色,原本戏谑的目光变得冰冷如箭,狠狠瞪向她,生怕她说出不该说出的话来。“表妹慎言!”一声厉喝,世子景珏从人群中闪出,也不知他何时归来,上前制止。“珏儿,放肆!让她讲完。”皇太后呵斥一声,招招手,示意景珏去她身边。流熏知道景珏为她担忧,但眼下若不如此突围,怕是再没有良策。她抿抿唇说:“更有赵王世子表兄……”她止住话音,再看皇后身边才撩衣落座的景珏已是脸色惨白,更甚三皇子晋王景璞,兄弟二人都不知流熏出了一步什么棋?流熏幽幽地说:“……引了十二殿下来谢府玩耍,竟然敲锣打鼓的搬些聘礼打马游街来谢府,扬言要娶臣女为妻。虽然臣女的祖父义正词严的劝谏诸位殿下,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得擅定,无奈此事怕是朝野尽知了。臣女是想,此事多因皇上抬举臣女,御赐了‘百花魁首’而起,臣女受之有愧,如今太子殿下抬爱,臣女思前想后……这岂不是害了太子殿下和诸位皇子殿下兄弟君臣的情分?若是太子殿下不计前嫌娶了臣女,怕此事已定是流传市井,日后兄弟稍有口舌,难免让人牵连旧事,置臣女于红颜祸水之地。古有东汉洛水甄氏女同魏王兄弟的前车之鉴,臣女不敢自专,肯求皇上做主。”一番话说完,流熏心头暗自打鼓,其实如今人人尽知,皇子们争相娶她,什么花容月貌百花魁首斗不过是掩人耳目之词,关键的,是她身后谢府门第这金子招牌,谢家三代首宰的地位,谢阁老这帝师在朝堂中无人能及的威望。好险,若再迟一步……晋王景璞撩衣跪地,颇是惶然失色,却无一句辩驳之词。他微微抬起头,余光狠狠地瞪向了流熏,恰被流熏觑到,她却故作糊涂地无辜地望着皇上,眸光里珠泪涔涔,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殿内一片沉默。如此的情形,那就是眼下皇子们都不得娶谢流熏。谁能保日后晋王景璞和那痴呆的十二皇子一世同未来的新皇座下称臣相安无事?若日后兄弟君臣有个口舌龃龉之事,难免不令人联想到此事。皇上的狐疑的目光打量谢流熏,他幽深的眸光里怀着令人难以揣测的玄机,凝视流熏片刻,暗自寻思。不知是她心存顾虑才道出这番听似谨慎乖觉的话急流勇退,还是她另有所图。依了此女入宫来的几次试探,可见她非凡的胆量和智慧,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淡定,绝非一般庸脂俗粉所能比及。果然是谢阁老的掌上明珠,皇上不由凝视她犯了寻思。端贵妃看一眼一旁跪地谢罪的儿子景璞,怨怪地骂一句:“孽障!”倒是太后感叹一句:“难得老三能对个女子动情。”无意一句话,流熏的心头一抖,一股寒意从骨子里向外透。一旁的妃嫔贵妇望着流熏也在窃窃议论,声音不高,低低的,她却能听清。“谢阁老家的嫡长孙女,听说那日寿宴上智斗继母为兄长解围的就是她。”“听说谢中堂夫人竟然被一小女子几句话绊倒了。”“毕竟是江家的血脉,就是聪颖异常。”一声淡淡的咳嗽,随之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叹息道:“皇上,谢大姑娘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望皇上成全。”流熏听那声音颇熟,心里一抖,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偷眼窥去,见海龙缘边片金的吉服襟摆徐徐移去皇上那明灿的龙袍身旁,夹杂一股扑鼻的香气,眼前说话的,可不是怡贵妃?她母子被皇上申斥闭门思过,如今如何在这喜宴上出现?怡贵妃幽幽地提醒说:“谢府千金,果然名不虚传,本宫也曾想过聘此女给六皇子为妃,只是也或多或少听闻了十二皇子去谢府求亲一事,怕他兄弟日后为一女子生出争端来,就罢了这个心思。”怡贵妃言语淡淡的,娓娓劝说皇上,为皇上递了一樽酒到眼前说,“如此心思缜密又胆识非凡的女子,若不能留在深宫,许了寻常人家倒是明珠暗投了,况且,既然不能嫁给皇室,怕是眼前的轶事,官宦子弟还有谁敢去向谢府求亲?”流熏心想怡贵妃果然是个明白的,她不过要借机灭了皇上为她指婚的想法,就此留在谢府了却报仇雪恨的夙愿,不想嫁给任何男人。忽然,怡贵妃莞尔道,“皇上,前些日子还不正在犯愁,叹息举国上下竟然难以寻觅出一位有胆有识如王昭君、成公主一般能和亲塞外,平息干戈的奇女子么?”听到此处,流熏心头霍然一惊,不觉生出几分惶悚,原来怡贵妃在此等着她复仇,不动声色的将她从绝壁逼去断崖,令她措手不及。既然横竖嫁不得,那不如就嫁去塞外和亲,平息战乱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