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孤桐不由犯了些狐疑,轻声吩咐福根,“你去府里看看,老爷、老太爷和……大夫人可在府里?”“老爷和老太爷此刻还应该上朝呢吧?”福根搔搔头答,这时辰,老爷和老太爷应该是在宫里早朝的时分,这不该有错。福根满眼肯定,丝毫没有觉察沈孤桐是要去探听封氏的动静。福根本是伺候大公子谢子骏的,胖墩墩的,身量不高,一脸憨厚,他平日总算笑眯眯的,眼睛眯做一条缝,显出几分憨实的傻气。沈孤桐固然喜欢寿儿、善儿的精明,但更觉得福根这种奴才用来可靠,笨嘴拙舌的寡言少语,不会惹事生非。因谢子骏科考前离家出走,府里盛传大少爷有去无回,跟随谢子骏的那些奴才就犹如丧家之犬般四处寻觅新主,偏偏这福根满脸傻气,两耳不闻窗外事般依旧我行我素,看得沈孤桐都觉得奇怪,随口问他一句,福根却说,“做奴才的就是那圈里的马,哪个主子相中了自然会领了去,船到桥头自然直。”沈孤桐只觉得福根无欲无求,倒也好驾驭,不似善儿狡猾。恰自己身边少名跑腿口紧的小厮,便向封氏开口讨了福根来伺候他,及至谢子骏回府,二人又同吃同住在一处,福根就伺候二人,不分主次,倒也手脚勤快。飘渺峰去洗纹身那桩事儿,原本沈孤桐是要用福根,但又担心福根呆愣不如善儿机灵,就舍了福根去用善儿,谁想福根倒是福大命大,拣了一条命,否则那死在悬空斋被他灭口的就会是福根。这些日子没了善儿,福根就鞍前马后的伺候他的起居。“去!”沈孤桐打量福根不耐烦道。福根一溜烟的跑去打探消息,谁想人才出巷子口,忽然猛的刹住步子一缩头转身掉头跑回来,神秘地对轿子中的沈孤桐说,“爷,才见大夫人和金嬷嬷上了门口那辆雇来的马车,一路向西去了。”沈孤桐顿时觉得好奇,寻思片刻,不觉一笑,如此也好,他尽可以去收拾衣物准备起身,不必去向封氏辞行,听她那些夹枪带棒刺耳挖苦的话。主仆二人行到后廊,就听到一阵咯咯咯咯无忧无虑的笑声,欢快的声音嚷着,“高些,再高些!”叽叽喳喳一阵女孩子的喧笑声传来颇是悦耳动听。沈孤桐隔了廊子墙壁上的移步换景镂空花窗向外看去,就见花园里高高的竖起秋千架,碧绿的长绸垂悬系了的秋千上,薄衫轻盈,缃裙飘展如盛开的芍药花儿般的妙龄女子恰是谢展颜,明眸皓齿,笑靥明媚,衣衫华丽,脖颈上挂着金项圈,缀满璎珞宝石,丫鬟婆子们众星捧月般簇拥她打着秋千上下飞舞着,如枝头无忧无虑的鹊儿。沈孤桐心头暗叹,谢展颜虽好,可是比起谢流熏乏了些**贵气,比起十公主更少了难以攀比的荣华富贵,更何况是个被穿剩了人人耻笑的破鞋。他摇头向前去,丝毫谢府的一切都渐渐离他疏远,此行若是能大功告成,他就不愁日后的平步青云。三省斋,沈孤桐简单清理些衣物,俯身去床下寻找他藏那药葫芦的柳木篋,不由一惊,竟然不见了踪影。那是庄大娘给他的药,他急于取了随身带去赴任。“福根,福根!”沈孤桐呼喊着,福根应着声一溜小跑的进来问,“爷,有何吩咐?”“我床下的书篋去了哪里?”沈孤桐颇是不快的问。福根搔搔头,转去问身后跟来的小厮冬儿,“你可看到了公子的书篋?”冬儿是伺候谢子骏的小厮,如今谢子骏走了,沈孤桐也多不在府里,他在三省斋看守宅院。冬儿寻思片刻说,“不该呀~”忽然,他一敲头记起来说,“是了,昨儿大夫人吩咐金嬷嬷来打理大公子的物事,把三省斋无用之物都清理出去许多,那书籍多少放去了藏书阁,闲置无用之物也吩咐人取了去,大公子穿得半旧的衣衫,或是赏了小厮,或是收起来束之高阁,说是换季了置办新衣了。”冬儿打理沈孤桐,机敏地问,“是公子的书不见了?不然,待奴才去禀明大夫人讨要回来?”沈孤桐脸色一冷,心想封氏委实可恶,趁他不在府里,竟然来搜检他的贴身之物。但他在谢府毕竟是寄人篱下,封氏是一家女主,清查继子的房间也无可厚非。沈孤桐淡然一笑道,“几步书,任她们拿去吧。”说罢心头悻悻,因惦记那药葫芦,心里寻思,此去需要一两个月或更有些拖延,该多备些药以备不时之需。他对福根吩咐说,“你替我去趟南市高升客栈……”话出口,忽觉得不妥,就起身道,“走,咱们去户部领批,顺道去一下南市。”沈孤桐不能骑马只能坐轿,吩咐轿夫抬他去户部领了对牌书,点了二十名护卫,套了马车一路出京去赴任。临行前,主仆二人也不多带亲随,径直套了车向南市高升客栈而去,车马停稳,沈孤桐坐在车里打开帘子向外看,不由一惊。高升客栈对面那小楼门庭冷落,大门紧闭,就是那门上的匾额灯笼也都一应摘了去,门上贴了扎眼的官府封条。沈孤桐心头一沉,忙吩咐福根过来问:“你去打探一下,对面那纹身的馆子,如何关门了?”福根好奇,问一句,“爷,您要纹身吗?”沈孤桐啐他一口怒道,“衙门里的案子,要你多嘴?”福根这才悻悻的跑去,不消一盏茶的功夫,福根跑回来凑去车旁回禀,“爷,听说这馆子的主人犯了官司,携款私逃了,官府正在擒拿,闹出人命官司了!”“人命官司?”沈孤桐狐疑的问。“可不是,对面客栈的小二哥说,那馆子的主人是个骟马骟驴子的兽医,寻思纹身赚钱就来京城开了这么个铺子,用了些诡异的滇南妖术花彩,结果才个把月的功夫,有人纹身周身溃烂而亡的,有人烂到骨头的,官府四处在擒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