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过一场劫难,流熏同景璨相遇在假山旁的春水亭。二人对视,不觉一笑。“做傻子的滋味如何?”景璨迎了水风徐徐而行,伸展臂膀长长松一口气。“做傻子自然好,疯疯傻傻的,任何错误都能被原谅,被容忍,可以肆意妄为,随心所欲。”流熏笑道。景璨回身打量她说:“如今你也知道这其中的妙处,只是,欲得清闲怕都不容易。”他叹气道,“我也不知自己还能装几日,能自在逍遥几时?”“难不成露出了破绽?”流熏不由问,心想景璨装傻已是装得炉火纯青,他如何能有疏漏破绽?他只是笑了摇头,忽然换个话题说:“且不说我,就说你吧。沈孤桐如今投奔了赵王,你要提防他才是。”“赵王?”流熏惊了,短短的功夫,沈孤桐如何改弦易辙,扔开封三畏反去抱住了赵王的大腿?“赵王需要鹰犬,沈孤桐是条好狗,听话,顺从,咬人时爪牙锋利,手狠心辣。”“好狗吗?”流熏奚落,“名犬贵乎忠心不二,此人有奶就是娘,未必可用。赵王也有眼拙的时候。”流熏心头暗恨沈孤桐,忽然想起一桩有趣的事儿,既来之,则安之,何必继续唱戏自得其乐?她向景璨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对他耳语几句。景璨一怔,旋即促狭的笑了,那笑意仿佛顽童诡计得逞般的得意,应声说:“就依妹子你,你且等着,我去去就来。”晌午时分,谢家父子兄弟三人下朝归来,四爷谢祖怀也从琴舍赶回,齐聚在堂上。午膳未开,老夫人入宫给太后请安未归。忽然堂外管家谢安一溜小跑慌张的进来回禀:“启禀老太爷,各位爷,外面来了一位婆子,口口声声说是来讨债,说是咱们家沈姑爷欠了她三百两银子,拿了一枚玉佩来抵兑银子。”沈孤桐?谢阁老颇有些不快,他不由瞟一眼身旁的儿子谢祖恒和大媳妇封氏。谢府门风清肃,绝对不许子侄去欠外债。封氏有些糊涂,起身告罪说:“都是媳妇治家不严,媳妇去看看。”封氏才起身,就听堂下一阵争吵声。“哎,不许进去,谢阁老府也是你能貌似私闯的?”家丁们的呵斥声。“是那位管家大爷带奴家进来的,什么就叫私闯内宅了?你把话说说清楚。还有呀,谢府是有头面的人家,怎么欠了债不还呢?旁的债还好,偏偏是这治病疗伤的费用。”一个婆子的声音尖利霸道。流熏探头望着嘻嘻笑了说:“是来了外客吗?太好了,菀儿最喜欢热闹了。快快请来一道用膳。让她不要闹了,少不了她一口饭的。”“小姐!”丹姝嗔怪道,扶了流熏几乎是用力把她按坐回椅子上。外面进来一名婆子,摇摆扭个身子,花枝招展的模样,满脸涂了厚厚的脂粉,上得堂上四下扫一眼,冲着高居正坐的谢阁老而去,屈膝浅浅一福笑眯眯道:“奴家给阁老大人请安,给各位大爷和奶奶们请安,请姑娘们安,婶子们安……”谢阁老一看她这模样就不似良善之辈,冷冷道:“闲话少说,你说孤桐欠你什么看病的银子?”谢展颜气恼的上前奚落,“谢府何等人家,还会欠你银子?你看看这府里一砖一瓦,拿出去都值些钱的。至于就医,谢府可是有御医来诊病,哪里就劳动到您了?”显然是怀疑婆子是借机敲诈。婆子笑意更甚,尴尬道:“听听姑娘这伶牙俐齿的。谢府是有太医,可那太医就能包治花柳病啦?宫里可有这种脏病呀?”“你,你胡说!”谢展颜的面颊腾然红透,指着那婆子气得周身发颤,喊了左右说,“还不把她乱棍打出去!”众人也惊愕不语。只谢流熏凑上前去好奇的问:“花柳病是什么病呀?可是草木生了病,传给了人?哎呀呀,每天菀儿都鼓弄花呀草呀调制胭脂水粉,可不要惹上这花柳病。”“噗嗤”一声,一旁的慕容思慧掩口笑了,搡了流熏一把嗔怪,“你这丫头,饶舌贫嘴的可爱,不许开口了。”婆子上前,手举起,拎了一枚玉坠,在指尖那吊着的红绳上转来绕去,可不是沈孤桐的玉坠?“这,这不是中秋诗会,老太爷赏赐给沈姑爷的?”有人认出。谢展颜立时无语,她惊疑的望着那婆子说:“难道是你偷的?”婆子一笑说:“姑娘也忒小瞧奴家了,奴家府上虽比不得谢府阔绰,可也是殷实人家,奴家祖上姓庄,家里只姐妹二人。奴家开了几家妓馆青楼在江南,收入颇丰。奴家的姐姐年后来了京城,是专给窑子里的姑娘和客官们治那些见不得人的暗疮的。贵府的沈姑爷,就是害了花柳病来延医。他欠了奴家姐姐的诊疗银子,奴家姐姐一死他就想赖账不成?奴家特寻来讨这份辛苦钱。若不是念在是谢府的姑爷,奴家就去公堂上大闹,击鼓鸣冤了。”婆子大模大样的拿出一纸借据,上面按着沈孤桐的手印。众人大惊,谢府从来没有出过如此恶心丢颜面的事,气得谢阁老周身发颤。封氏的面色一冷,她知道沈孤桐曾经去设法洗那身上耻辱的烙印,无奈弄巧成拙反伤了子孙根。却不曾听闻他是害过什么花柳病。如此推算,莫不是此前沈孤桐风流成性,所以在洗那烙印因花柳病不成才残了身子?她将信将疑。“怎么就知道你这借据就是真的?”谢展颜不依不饶的逼问,“或是你自己伪造,待沈郎归来一问就知。”那婆子忽然看了谢展颜好奇的问:“这位姑娘是……”“这是我们四小姐,沈姑爷就是四小姐的夫婿,你不得胡言乱语!”金嬷嬷呵斥道。流熏更是凑热闹般附和:“就是呀,休得胡说,这位妹妹好好的,府里怀了宝宝呢,可不要吓到妹妹和她腹中的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