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熏极尽挖苦的一番话,虽然字字有声,似在玩笑半真半假,却是振聋发聩。听得赵王爷惊得目瞪口呆,他始料未及,他铺下的天衣无缝的漫天大网,竟然轻易的被这妮子毁了。但流熏狡诈他是领教过的,这妮子,竟然让他的绝妙大计功亏一篑。赵王忽然从袖口里摸出一把火枪,黑洞洞冷冰冰的枪口对了众人,慌得侍卫和景璨抢步上前保护皇上。“退下,都退下!”赵王怒号着。“翊炫,不得胡来!”太后和申侯爷齐声呼喝。赵王忽然将枪口指向流熏,大骂一声:“贱人,你好狠毒!”嘭的一声枪响,就听景珏一声惊叫:“熏妹~”流熏就觉一股力道将她扑倒,倒地的瞬间,她的头磕碰在地砖嗡的一空,身上重重的压着一人,令她几近窒息。黏黏滚烫的点点滴滴打在她面颊上,血腥扑鼻,流熏惊恐的挣扎起身,听了身上压着的那人喃喃道:“熏妹,熏妹~”景珏,她惊得瞪大眼,恍然明白了一切。是景珏挺身扑来替她挡住了赵王的枪,反是中弹倒下。“熏妹!”景璨阔步奔来,一把扶她起身,担忧的望着她紧张的问,“熏妹,你没事吧?血!”流熏低头,看到自己手上身上满是鲜血,但地上的景珏却在抽搐,他惨然的侧脸笑望了流熏说,“熏妹,你恨我吗?我自己都恨自己。可是我心里只有你,只有你一个,至始至终。今世今生,没有枉活一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留下的唯一只有你。”他惨然笑望她,面色渐渐惨白,仿佛那最后一丝血色也随之滴滴答答鲜血的涌尽而被抽去。他独自倒在血泊中。流熏要扑过去搀扶他起身,却被景璨紧紧的搂住她在怀里不肯放手。她凄然的望着他,心里说不清是同情是痛恨,他那满是鲜血的手大张了五指绝望的颤抖的伸向她,唇角那抹凄绝的笑容格外的魅惑,似是她重生一世初次的相逢。那玉宇风清的面容,眉目如画的优,那痕笑容,颠倒众生。只是如今,他就随风化去。流熏的泪兀自滑落,身子随了他在抽搐颤抖,仿佛回天无力,梗在喉头的声音响大声嚷出,却无法冲出齿间,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子在地上抽搐,渐渐僵冷。“珏儿,珏儿!”一声惊呼,赵王妃谢姮儿推开众人扑冲而来,她不顾一切抱起地上的身子,抱在怀里大声哭喊:“来人呀,御医,救救珏儿!”火药的气味弥漫满殿,御林军冲上擒下了赵王,赵王凄声叫嚷,“放开孤王,珏儿,珏儿!”他难以置信的摇头,他不信自己杀死了景珏。生离死别之际,他忽然发现自己心里最爱的儿子只有他景珏一个。太医赶来时,景珏已经断气。皇上来到景珏身边,官员们忙来阻拦,赵王妃谢姮儿却侧头冷冷的望着皇上,她冷笑两声说:“你如意啦?你杀死了他,你的骨肉。你做的孽!”“姮儿!”谢阁老厉声制止,谢姮儿呵呵的一阵惨笑,呆滞了目光向前,对了父亲道:“父亲大人,三朝帝师。你分明知道吴王无心于女儿我,却偏偏要女儿去做那什么后位,首领六宫。到头来,又莫名其妙的为了补赎,将女儿嫁给个疯子。这些年,女儿忍辱偷生,总算有了珏儿一个寄托。谁想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为了你们的什么帝业江山,牺牲了女儿一生的幸福,女儿何其无辜。”“姮儿,你疯了!”太后忙去制止她的胡言乱语。“媳妇疯了?还是太后疯了?那道密诏里先皇写下的是什么,太后心知肚明。那道密诏,是皇上吃了方太医的**仙丹写下,自然神志不清,可是那诏书分明是传位给十八皇子翊炫。太后你心知肚明。为此,你们得手后怕事情败露,要灭了方太医斩草除根,却被方老太医察觉,一怒之下急恨攻心辞官离京,你们又追了去灭口。害得方家百口人命葬身太湖。只留下方春旎母子侥幸逃难。如今,你们又逼珏儿奸污了方春旎,送方春旎入宫,拿方春旎的医术来为你们卖命。所有的亲人,都是你们争权夺位手中的棋子,包括我!我的珏儿,我的珏儿何其无辜!”赵王妃哈哈大笑一阵,推开来拉阻她的太监们,忽然拾起赵王落在地上的宝剑。“拦住她,她疯了!”太后惊呼着。赵王妃握住剑柄,横剑自刎,身子一晃,直直跌倒在儿子景珏身边。血流蜿蜒在乌镜砖地面上,显得格外惨烈。方春旎伏地抽泣啼哭,耳边是唏嘘声。赵王哈哈哈的几声大笑道:“帝业功成,坐落在多少白骨上,老天何其不公,老天!”他大呼几声,身子晃晃,跌跌撞撞的向殿外而去。侍卫要追出,皇上摆摆手,似是任由他去。流熏周身冰冷,泪水迷蒙的望着地上的景珏母子。曾经的海誓山盟,曾经的爱恨,如今都随了人去而淡做云烟,只是他临死时那笑容,深深刻入她的双眸,再也挥之不去。那坚定的声音在她耳边萦回:“……我心里只有你,只有你一个,至始至终。今世今生,没有枉活一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留下的唯一只有你。”“我们走吧。”景璨说,搂住流熏的腰,扶着她相互依偎着一步步的步出了金殿。殿外,灼目的白日刺目,几乎无可睁眼,流熏紧紧贴在景璨的肩头,指尖和发梢还泛着隐隐的血腥气。不知为何,忽然,她悲从中来,积蓄在心头无尽的恐惧伤悲,连及前世里的恩怨种种,万千悲绪如潮水喷涌而下,她失声痛哭,哭得涕泗滂沱。景璨搂紧她在怀里,她双腿瘫软几乎不能行。景璨轻轻安抚她,索性顺势打横将她抱起,也不多说话,只用自己的下颌轻轻的擦着她的面颊,抱住他应着那白日阔步而去。身后,似有一片白雾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