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云头山

夜幕升腾，冰冷的月色笼罩在云头山的上空。云头山位于浙东群山深处，常年云雾笼罩，妖气森森，人迹罕至。月色下面隐然闪烁着一片青色妖光，晦暗之中，狰狞凸显。在那片妖光之中，山峰的顶端坍塌，里面竟是掏空的山腹，形成一个足有十里方圆的空腔犹如一座城池。位于城池中心，突兀的耸立着一株森然巨柏。巨柏树冠蓬然展开，漆黑粗大的树干长满了丑陋狰狞的瘤子，足有百余丈高，枝杈盘绕，肆意生长，在月夜中宛如妖魔舞动。间杂在树枝中间，还有许多藤蔓，密密麻麻，垂落下来。每一道藤蔓上都吊着一只青丝大茧，在大茧末端，露出一张人脸，随着一阵山风呼啸而起，藤蔓微微晃动，好像风铃一样，但发出的却是一阵阵凄厉彻骨的鬼哭神嚎。这株巨柏乃是盘踞千年的树妖，门下妖徒弟子皆称其为姥姥。北边的城门所在，左右高耸着两座妖楼，一座名为玄晶，一座名为地鬼，两座妖楼中间是一条直通巨树下面的大道。此刻，孟秋站在玄晶楼的台阶上，面无表情的往城门外边望去。眼看月上中天，将近子时之际，突然由远及近冒出许多妖光鬼气，足有好几百道，纷纷汇聚过来。转眼到了城门前化成一个个美艳女子，每人的身边拖着一人，男女皆有，浑浑噩噩，好像行尸走肉一样，被一道白绫缠绕在颈间牵着行走。孟秋看见这些人出现，微微皱了皱眉，闪过一抹异色。他知道今晚又将有数百人成为树妖姥姥的人肥，其中或者有两三个幸运儿，因为生就灵根，能够跟他一样，保住一条性命，成为云头山的妖徒。“终于来了！走，我们去看看有什么好货色？今天晚上是玄阴夜，一个上品赤阴灵魄就有望助我凝聚阴神。”位于玄晶楼的顶层，一名身穿黑色法衣，通身带着一种妖异邪气的英俊青年，双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傲然望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城门外边那些行尸走肉一样的人们。说话之间，他的瞳孔收缩，好像猫眼一样凝成一道竖线，即使在夜幕中，远隔百十丈外，也能看清楚每一个人的面目，从中寻找出赤阴灵魄的存在。赤阴灵魄是指人魂魄中天生蕴含赤阴之气，是邪派修真凝炼阴神的最好补品。“乔梁师兄，你的修为已经达到练气后期的巅峰，竟然神念通达，要凝聚阴神了？”在这名青年的身边，一名同样穿着黑衣的青年，不由得露出了惊诧的神情。阴神乃是修真入道的重要一节，不拘正邪仙妖，想要修炼长生，练气之后必先修阴神。这两名黑衣人只是云头山最低等的黑衣妖徒，仅是练气境界，没有凝聚阴神。如果一旦凝聚阴神，便可换上紫衣，晋升紫衣妖徒，有资格修炼更高深的功法妖术。“前几天我叔叔从家族给我争取了一颗凝魄丹，就是为了让我提前凝聚阴神，晋升紫衣，一鸣惊人。”乔梁傲然无比的笑道，然后一转身，往楼下走去。此时，云头山的城门外，数百女鬼已经纷纷到齐，一个个鸦雀无声。一名黑衣妖徒走出城门，站在那群女鬼的阵列前面，高声叫道：“尔等鬼众，今朝玄阴之夜，众等前来供奉，姥姥必定仙心大悦，赐予尔等仙气，凝固法身，魂魄长存。”“奴婢拜谢姥姥仙恩！”一众女鬼立即异口同声谢道，然后在那名黑衣妖徒的引领下，一个一个，走入城门，径直来到那株巨树的前面屈身跪拜下去。她们身后被白绫牵着的人，还浑浑噩噩的站着，突然一道青藤飞来，瞬间就将那人缠住吊上了树梢。随后从树上喷出一股黑气笼罩下来，顿时那女鬼嘤咛一声，轻轻**，宛如叫春。孟秋站在玄晶楼的前面，默默看着这些女鬼一个接一个走过去。恰在这个时候，刚才站在玄晶楼顶层的两个人走了下来，其中为首的那个名叫乔梁之人，看见孟秋，眼光一闪，显现出一抹高人一等的神情，好像瞧见他家下人一样，大大咧咧的走过来道：“孟秋，上一次跟你说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投靠到乔家，成为我手下，将来我会提拔你成为乔家的外门执事。”孟秋一回头，目光扫过二人，不由皱了皱眉，话也没说，扭身就走。乔梁一愣，他感觉到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这么多年身为乔家嫡子，还从没让人这样无视，不由怒道：“他妈的，不识抬举的东西，给脸不要脸！”旁边那名黑衣妖徒也同仇敌忾，骂了一声，忙又劝道：“乔师兄何必动怒，你马上就要凝成阴神，晋升紫衣，到了那时，想对付这个狂悖之徒还不容易？随便有一百种办法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乔梁攥攥拳头，眼中闪过一抹狞厉之色，对孟秋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声：“你说得对，等我凝成阴神，定要叫他生死难求，让他明白逆我的意思是什么后果。”这个时候，孟秋离开玄晶楼已经回到他的房中，躺倒**，暗暗嘀咕：“看来我真的是穿越了。”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是经过了一整天，几次确证后，他终于断定了，自己的确是穿越了，并且来到了一个妖魔横行的奇异世界。前世的孟秋只是一个最普通的人，智商一般，相貌平平，却唯独有一股坚忍不拔的意志，让他面对这种不可思议的情况，依然没有慌乱，反而愈发冷静，将脑中留存的记忆慢慢消化。记忆之中，他的前身原是一名穷书生，三年前进京赶考经金华府，被一个名叫聂小倩的女鬼拘来，从此就成了云头山的一名妖徒。奈何他虽有灵根，但天赋实在一般，三年来才堪堪达到练气初期，六道鬼符密咒，仅仅练成两道。在云头山的黑衣妖徒之中，实在差强人意，属于区区末流。“浙东金华府，千年树妖，女鬼小倩。”孟秋微微叹了一声，这些地名人名，不禁令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倩女幽魂的世界。可是仔细分析，似乎又不太像，这里的世界显然更加庞大，单是浙东一带就有五大邪宗，七大世家。孟秋所在的云头山正是五大邪宗之一，聂小倩则是七大世家之一，阴鬼聂家的大小姐，拜在树妖姥姥门下。当初拘来孟秋，也是依照规矩，晋升紫衣妖徒，必须带回三名有灵根的少年增添门派羽翼。不过孟秋的前身性格木讷孤僻，天赋又一般，入道三年，进境寥寥，已经让他成为整个云头山最底层的人物，遭人欺侮，委曲求全。就如乔梁这样，同是黑衣妖徒，大家平起平坐，却非要逼他自甘为奴，遭到拒绝，反先怒了。“这个世道，还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孟秋微微冷笑，眼中凶光一闪，现在换成了他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了。微微定了定神，孟秋继续回忆……浙东的五大邪派，以黑山老妖统领的大黑山最强，其后依次是炼尸宗、血剑门、黑煞宗，孟秋所在的云头山排名最末，但实力也不容小觑，门下弟子不下上千。“天地大道，强者为尊，看来要想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必须尽快提升实力才行。”孟秋猛一挺身，从**坐起，再次离开，直往野外，四寂无人的地方。鬼符密咒共有六道，乃是云头山黑衣妖徒的必修基础，分为凝光符、净尘符、避水符、避火符、盾符、剑符。孟秋练了三年，也仅练成两道，一道盾符，一道剑符，一攻一防，倒也最有用处。孟秋站定，闭上眼睛，默默回忆鬼符密咒的要诀，突然并指一扬，右手精芒擎动，立刻浮现出一道黑色符箓，跟着蓦地一晃，化成一面大盾。这面大盾足有三尺见方，浑圆厚重，异常坚实。孟秋微微点头，心说自己这个前身虽然实力羸弱，但基本功还算相当扎实，盾符施展出来，几乎凝如实质。紧跟着他心念又是一动，喝了一声，猛又一指，一柄将近丈许的半透明宝剑显现出来，单看气势，也颇惊人。可孟秋见状却皱了皱眉，心说刚才那道盾符还行，但这剑符使出来，就差太多了，看着虽吓人，却散而不聚，威力远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强大。这道剑符是他现在唯一的攻击手段，必须练精练熟，这点毋容置疑。“杀！”孟秋想罢，收去剑符，却猛又断喝一声，连续再次发出，唰的一闪，剑光刺出。并且孟秋还在其中加入了一些简单的招式，刺、斩、劈、扫，把剑符放出的光剑舞动起来。随着一次次练习，他收发越来越快，并且发出的光剑也渐渐收缩，化成三四尺长，却更操纵自如，直至最后不知道练习了多少遍，感觉真气将要耗尽才停止下来。“可惜鬼符密咒的剑符终究不是真正的飞剑，剑符凝成光剑，发射出去之后，也就存在片刻间，勉强打出丈许远。”孟秋意犹未尽，心中暗暗想道，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感觉到脑中微微一震，跟着叮的一声，恍惚之间，陷入黑暗，随即眼前一亮，周围竟然变成了一片星空海洋。孟秋顿时愣了，放眼四外打量：“这是什么地方？”就在他心中产生这个疑问的瞬间，一种潜意识告诉他，这是他的识海，是他大脑深处。“怎么回事？我的意念居然进入了识海，按照道理不是只有凝成阴神，并且达到阴神后期，才能心随意动，气走百骸，内视脏腑，深入识海吗？”孟秋微微诧异，忽然又觉头上有异，抬头往上一看，蓦地又是一闪，一枚足有丈许见方的巨大灵符，原本悬在他头上，骤然落到了面前。这个巨大的灵符通体仿佛白玉，上下丈许多长，左右七尺来宽，通体呈现出一种宝光流动的神异气息。孟秋再仔细一看，只见这玉符上面，密密麻麻的呈现出许多神秘暗纹，随着光晕微微晃动，仿佛能够自动游走。位于玉符的中间，浮现出了两个格外突出的图形，其中一个是一团气旋，另一个图形是个鬼脸。孟秋略微一看，立刻有种感觉，那个气旋的符号代表的是他修炼的基础导引术，鬼脸则代表着鬼符密咒，仿佛他就该知道，不需要有人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