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几乎同时发动的进攻,瞬间交错,互不阻隔的飞跃过去。这一瞬间,谁快决定了胜负。但其实兰帝知道,从一开始就已经失败。修为的差距在此时体现无疑,体内的真气在方才根本无法支撑那般连绵的攻击,倘若方才少庄主不是胆骇下暂时投降延缓了这么片刻的话,胜负早已经分了。拖延这般时候,恢复凝聚的真气也仅够发动这一击,这绝不足以打败少庄主,倘若真能快上那么一线,仅能让他方才的散功行为弄假成真。中断他催动的法术,后继无力下导致溢出的真气彻底变成游离形态。即便成功,这之后赌的仍旧是他的心里,赌他信心彻底溃散后为求生而真正投降束手就擒。一如兰帝所料,汇聚成形的邪恶能量尚未及体,天破飞仙剑已燃先一步轰在少庄主胸口,带起一阵蛋色光晕,巨大的冲击力道顿时震的他筋断骨裂,哇的一声喷出大口鲜血,而后颓然瘫倒在地。丧失他意识的引导凝聚,那其势汹汹的邪恶真气当即溃散,逝去。少庄主那张黑色的俊美脸庞,便那么埋在肮脏幻境地面,久久不肯动作,受伤的不仅是身体,更是信心。兰帝面容沉静如水,缓缓开口道“我已说过,你唯一的生路就是投降,让你父亲决定你生命的终点在哪里。”倘若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此刻内心羞怒的他必然毫不犹豫杀死面前这个邪魔,看着他那模样便如同看见镜中的自己,一样的黑,一样的非人,一样的如同邪魔。久无声息的少庄主突然神经质般的轻笑,继而渐变大笑,无比欢悦的,却又夹杂着悲哀。许久,终于收起笑声,双手撑地缓缓趴起,面容反常的镇定,如同悟道的高人。“这个肮脏的天地又什么值得我留恋?父亲愚昧,三十五年前收留家遭遇强盗残骸而家破人亡的母亲,对之呵护备至,二十年前,她却因为厌倦了山庄的安逸和生活的平淡给我和父亲蒙上污点,跟山庄里一个花匠跑了。两年后,她厚颜无耻的回来,说是感受到父亲对她的真心,父亲念及旧情又以为我一直挂念她而原谅了她。其实我一只恨她,挂念只是因为想她快点去死。一年后,她又跟人跑了,带走了大笔钱财,给我留下的信上说,她需要爱情,希望我理解她。之后再无音讯。十五年前,我跟蓬莱楼的千金采微成婚,自幼我们就是青梅竹马,我们彼此喜欢,本以为她不同别人,七年前,却发现她跟别人私通。当我质问她时,她说,因为爱情。而对我,只是如哥哥般,只是发觉的太晚。我亲手杀死了她,那喷涌的鲜血让我感觉快乐,如同是母亲的血般,让我解恨。在我最伤心的时候,自幼服侍照顾我的仙云,说她爱我,父亲觉得她自幼在山庄里长大,倒也能照顾我,便让她成为我的新夫人,两年后,她跟山庄里早有私情的护卫跑了,带走一笔金钱。后来才知道当初她所以嫁我,便是为了有一天带着千跟那个男人跑,去过幸福的生活。其实采微死后我的心就已经死了,这肮脏的天地里没有谁跟谁与众不同,也没有谁比谁神圣。就是我父亲,不也迷恋上那狐妖贱人吗?”少庄主说着,轻笑,继续道“刚才我真的很怕死,死亡的恐惧真正降临时,完全无法抑制那种发自内心的颤抖。但我突然相通了师傅的话,创造完美天地必须先毁灭这个肮脏的世界,因为这个世界里没有纯净,包括我们自己。而我,只不过是个从决定将一切奉献与剑帝时就注定要被毁灭的人,我相信,未来剑帝复生之日,将是完美世界诞生之时,我将在哪里获得重生,拥有一身纯洁而干净的血液和灵魂。”少庄主说道这里,兰帝已觉不妥,暗自凝聚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真气,试图做最后的抵御,倘若一个人打断跟你同归于尽,偏偏你又身处他控制的阵法内逃无可逃,你唯一能做的不是试图阻止,而是全力保命。“你就陪我一起到等待在完美世界中重生吧,我知道你也很痛苦,因为你是别人眼里的妖怪……”妖怪二字的余音在幻境内反复回荡不休,随之幻境内骤然刮卷起凛冽的血雨腥风,真正的血,真正的腥臭。伴随着一声轰鸣巨响,兰帝眼前的世界变成了彻底的血红,痛楚弥漫身心,继而变成麻木。恍惚中,似乎被人抱在怀里,恍惚中抱着自己的那个身躯似乎在剧烈颤抖,恍惚中,天地仿佛在急速旋转,黯淡。不知过了多久,周遭逐渐有了光亮,是月光,柔和的黄色。身处的少庄主阁楼,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似乎距离刚才不久,远远听见了庄里人的声响,却至今没有一个人真正走近了来。身前地上躺着个一身血污的人,只看那身残破不堪的衣裳便知道是独孤照,此刻其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断气。顿时明白,刚才竟是她在危机关头舍身挡下那夺命风暴,再看到仔细,兰帝心下骇然,她那张原本妖美异常的脸,如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斑点。黑血毒素。“快逃……“独孤照十分勉强的开口提醒着,兰帝顿时回神,一把将她抱起,风一般朝远处密林疾奔而去。少庄主居处突然变成废墟,而此刻的兰帝貌若妖怪,如果被山庄里的人赶来发现,必然将一切罪名扣在这么一个邪魔头上,不容分辩怕便会被当场剁成肉泥。自幼熟识各种环境,体能过人的兰帝抱着独孤照不多久后便已在二十里外的起伏山峦间停下,独孤照被放置在靠石头处,而他则已凝视静立了许久,心下犹豫不决。休息一阵的照身体好受了许多,遭受重击后的痛楚渐渐被身体和意识接受,已不再那么虚弱的连话都难以说完整。此刻目光烁烁紧盯着兰帝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想杀我?我大概是唯一看到你这般面孔的人吧?而且,你该猜到我刚才根本没有昏迷过,一直在等待出手机会,却一直没有等到。”兰帝颓然叹了口气道“不是没有,而是你不能。如果我真能打败他又以为你昏迷,便可当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照默然,算作承认,片刻后又道“你杀了我吧,这样才安全些。如果让人知道了,你以后都无法在天玄门容身了。我不会怪你的,其实我伤的很重,就算你不动手也活不了几天。”过去,师傅故事王曾经讲过的无数故事一一浮现在兰帝脑海,下意识的,逐个飞快闪过,包括那总爱在夜深人静喃喃重复的话语:“那时候我们没有选择,也不是太害怕,也不是有希望,只是只能这样停留下去,延续生命,慢慢麻木的等待天亮。生命就是一场梦啊,就是一场梦……”“帝啊,正义的人们啊总是相信人性的善良面,心中永远有着美好的希望;邪恶的人们啊总是相信人性的丑恶面,心中永远没有对一切的信任。”……当兰帝终于回过神来时,同时也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