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龙闪身避开,一招“手挥五弦”斜斜劈了过去,接道:“好啊!看咱们那个教训那个?”说话间,两人己对拆五招。林寒青目光一转,看两人动手相搏的十分激烈,攻拒之间的手法.完然是各极其毒,出手袭击之处,无不是立可致人死地的要害大穴,不禁一皱眉头,大声喝道:“龙弟住手!”李文扬同时喝道:“小表妹.快些停手。”于小龙听得林寒青所叫之言,依言停下手来.但那青衣女却似打得兴致甚高,借机又拍上去了一掌,于小龙想不到她竟然不肯停手,一时间闪避不及,被她一掌正击在左肩之上。这一掌力道甚强.只打的于小龙不自主的向前冲行了两三步,才拿住桩。李文扬道:“唉!淘气的丫头。”右手疾出,一式“腕底翻云”迅快绝伦的向那青衣少女的腕脉之上扣去。青衣少女右腕一缩,反手一指,点向李文扬右肘间的“曲池穴”。她似是陡然警觉到不对,手指刚刚点出,立时又缩了回去,秀肩一晃,退后五尺,幽幽说道:“大表哥,你当真要打我么?”李文扬叹息一声,回头对于小龙道:“小兄弟受了伤么?”于小龙道:“打什么架,就凭她那一点气力,我站着不动,让她打上十拳八拳,也打我不死。”那青衣少女怒道:“哼!你吹什么牛?别说十拳八拳了,我一拳你也禁受不住。”于小龙道:“你刚不是打我一拳么?我现在不仍然好好的活着。”青衣少女道:“我刚才那一拳没有用力,如若用上气力,你早就躺在地上不会动了。”一对小儿女都是个性好强之人,言词之间,也是不肯相让,你一言我一语,吵的甚是激烈,但他们争吵的言词之中,却是仍然带几分赤子之心。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道:“龙弟,你少说一句吧!”于小龙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耸动了两下肩膀,道:“我不同你吵啦,哼!要不是怕惹我大哥生气,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那青衣少女怒道:“谁怕你了?哼!不是大表哥从中劝阻,我今天非得打你个半死,才能出了我心头的气。”这次于小龙果然不再还口,紧绷着小脸,瞪着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一语不发,胸中起伏不定,口中不停的长长吁气。他的神情,叫人一眼之下,就可以看出他在勉强忍耐着胸中的气忿。李文扬看那青衣少女仍然口若悬河,话如连珠,指手画脚的不停喝骂,立时冷冷叱道:“小表妹,你打了人家一拳,又骂了人家,还觉着吃了亏么?人家不理你,并非是真的怕你。”那青衣女指手画脚说了半天,心中气忿,似乎平复,但李文扬这几句又激起她心头怒火,但是对方是大表哥,骂不得,打不得,一股委屈之气,无法发泄,眼圈一红,滚下来两行泪水,举起一双雪白的小手,蒙在脸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李文扬摇了摇头,抱拳对林寒青,道:“林兄见笑,我这位小表妹,被家母宠坏了。”林寒青道:“十三四岁,正是淘气顽皮之时,我这位龙师弟也是一样,李兄去劝劝她吧!”李文扬缓步走了过去,轻轻在那青衣少女肩头拍了一下,笑道:“小表妹,不用哭啦,我要你二表姐把她心爱的雪媚儿送给你。”青衣少女突然放下蒙在脸上的工掌,破啼为笑,道:“当真么?”李文扬道:“大表哥几时骗过你了……”语声微一停顿,接道:“不过,你此刻要好好的听话。”青衣少女偏头想了一阵,笑道:“好吧!”缓缓走到李文扬的身侧。她一片天真娇憨,发起怒来,胡闹乱缠,不可理论,但文静起来,却是一本正经,站在李文扬的身旁,一语不发,庄容正色,一派大家风范。两人闹了一阵,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李文扬长长吁一口气,沉声对知命子道:“道长,请仔细的想上一想,除了那千年参丸,世上还有什么药物,可以救周大侠的性命?”知命子沉吟一阵,道:“药物虽有,只是求之不易。”李文扬道:“道长可否说出那药物之名,让在下想想看,否找到?”知命子双目中神光一闪,突然放声大笑,道:“我倒忘了黄山世家藏有无数的奇药珍物了!”李文扬道:“先祖虽然搜集了甚多的奇药珍品,但并非包罗万有,周大侠伤势奇重,但不知是否有可治疗他伤势之药?”知命子道:“万年雪莲子……”李文扬道:“这个寒舍倒是有几粒。”知命子道:“干年灵芝液。”李文扬凝目沉思了一阵,道:“此物似听家母说过,大概有收藏。”知命子喜道:“只差味药了,如若贵府中藏有此物,不用千年参丸,一样可以使周大侠重伤得救,神功尽复。”李文扬道:“什么药物?”知命子道:“最为难求的药物,公子家中,既然藏有,想这药物定然是有的了。”李文扬道:“世上事,常有出人意外之变,道长还是先别高兴”知命子道:“千年毒蟒之胆,和在两种奇药之中。”李文扬道:“此物虽似有存,但已被家母舍作救人之用,恐怕是没有了。”知命子怔了一怔,道:“虽有那两种百世难求之药,但少那毒胆中和,药力将大大的减去了甚多神效。”李文扬道:“不管舍下是否收藏有那毒蟒之胆,姑妄写在书中,如若能赶在舍妹启身之前,那就可以带来了。”知命子举单轻轻拍击一响,一个道装重子,急急奔了进来,垂手而立,说道:“师父相召有何吩咐?”知命子道:“你取纸笔等文房四宝来。”那道童应了一声缓步退出,片刻之后,手托文房四宝而入。李文扬提笔写了三种药物之名,然后,抓到雪媚,把那书信系在哪只白色的八哥足上,说道:“此鸟极是通灵,而且续飞力十分惊人,不论行程多远,从来是一气飞到。”手腕一抖,雪儿震翼破空而去。于小龙童心未退,对那雪媚儿甚是喜爱,不自觉的追了出去,但见白羽两展,笔直而上,眨眼之间,没入了云层之中。那青衣女望着于小龙的背影,一嘟小嘴巴,说道:“哼!有什么好瞧的,没有出息。”她说的声音虽然低沉,但于小龙的耳目,何等灵敏,听得字字入耳,回过头来,冷冷的望了那青衣少女一眼,缓步向林寒青身侧走去。李文扬目睹于小龙脸色赤红,心中似是甚为激动,生恐两人再吵了起来,赶忙岔开话题,拱手对那知命子一礼,说道:“观主久居金陵,可知那桃花居中的隐密么?”知命子道:“久有耳闻,但却未曾目睹。”李文扬道:“晚辈倒是亲眼看到了几宗可疑之事……”语音激一停顿,又道:“不过那主事之人,似是一位极善心机的厉害人物,不但防护谨严,而且布设的不着痕迹,不深入留心,很难看得出来。”知命子道:“这么说起来,林公子那千年参丸,亦是桃花居中人盗窃的了?”李文扬略一沉吟,道:“那倒不是,那窃药之人,似是已追踪林兄甚久,适巧在桃花居中下手而已……”目光缓缓凝注到林寒青的身上,接道:“林兄在无意之中,却安排了一场二虎相斗的好戏,而且这场好戏的序幕,已然展开,只等待舍妹赶来金陵之后,咱们就可以决定是否参与这场搏战之中?”林寒青愁锁的眉头,突然展动了两下,欲言又止。他甚少在江湖之上走动,对江湖上的奸诈、险恶,所知不多,李文扬大赞自己预布二虎相斗一言,大为不解,但他素来不喜多话,欲问又休。李文扬似是已看穿了林寒青的心理,微微一笑,道:“林兄可是怀疑兄弟所说的话么?”林寒青道:“在下只有些不解玄机。”李文扬道:“那窃取林兄参丹之人,留下了一方素帕,在那方素帕上大胆的留下了标识,这说明对方大有来头,敢作敢当,而且事出预谋,早有准备。”林寒青点头应道:“李兄高明。”李文扬道:“桃花居中之人,亦似是早知道了林兄身怀参丸之事,只是他们下手晚了一步,被别人捷足先得,而且他们原定劫夺林兄参丸之策,也因林兄参丸的提前失窃,空费了一场心机,事出预料之外,又正值他们首脑集会之期,主事无人,措手不及,便宜了那两个窃药男女,得以从容逸走。”林寒青道:“李兄的卓识明见,使在下五体投地。”李文扬道:“桃花主事首脑,规令森严,此事可由那二女坚决赴死之情,加以证实,林兄赠以窃药人留下的素帕,固可救了二女之命,但也将引起挑花居和窃药人之间一场纷争……”知命子突然插口接道:“只怕也要替青云观带来了一场麻烦。”于小龙茫然问道:“怎么又会给青云观带来了一场麻烦呢?唉!我是越听越不明白了。”他虽然聪明绝伦,但究是童心未脱,对武林中这些斗智行谋之事,一时间,那里能够了解?如命子微微一笑道:“桃花居守护森严,布置的不露一点痕迹,那证明他们极不愿别人知道那桃花深处,窝藏着一处发号施令的绿林大寨,你们发觉了他们的隐密,他们决然不会这般轻易的放过你们。”李文扬道:“在下料他们还无暇顾及此事,林兄在桃花居中施展出几手震骇世俗的武功,足以使他们减少去轻敌之心,但他们目下志在参丸,高手势非集中抢夺那参丸之上,我想那桃花居主事人,还不敢糊涂到二面分袭强敌……”他挥动了两下折扇,大声笑道:“青云观主在江南武林道上,名重一时,桃花居中主事人,要动青云观,必先得想上一想。”知命子淡淡说道:“不来则已,来则如排山倒海,狂风骤雨。”李文扬道:“现生放心,我李文扬招惹出来的麻烦,决不袖手旁观。”知命子突然抬头,望望天色,道:“周大侠快要醒了,贫道要去病室中探视一下,诸位请在此稍坐片刻。”林寒青突然插口说道:“老前辈,在下可否跟去看看?”知命子微一沉吟,道:“好吧!但他此刻尚在晕迷状态之中,不直去人太多,惊扰到他。”李文杨笑道:“我等在此相候,林兄一人随去就是。”知命子道:“周大侠伤势如无变化,贫道去去就来。”站起身子,举步向外行去。林寒青紧随身后行去。穿过了两座庭院,直入大殿,林寒青看的暗暗奇怪,忖道:“怎的把周大侠重伤之躯,放在这大殿之中。目光转动,只见空旷的大殿之中,除了那些高大的神像之外,别无他物。”只见知命子直对那神像走去,身于一转,隐入了神像之后,探出手来一招,立时又隐失不见。林寒青空然加快了脚步,疾奔过去。原来,这神像和大殿后壁之间,有着一段距离,这时那后壁正中所在,已然启开了一座门户,知命子正站在门外相候。林寒青抢行两步,走了过去,只见一层层的石级向下行去。知命子轻轻叹息之声,道:“周大侠生性耿直,疾恶如仇,绿林道中之人,伤在他手下的不知凡几,他的声威,数十年来,一直震荡着江湖,但他的仇人也遍布大江南北,贫道昔年两得周大侠插手,保得一条性命,此时贫道虽已看破了红尘中事,跳出三界外,不再置身于江湖是非之中,但面对昔年的救命恩人,贫道怎能不尽心力……。”说着之间,缓步向前行去。林寒青刚刚下得两层石级,忽见知命子回手在壁间一拂,那扇开启的门户,突然自动的关闭了起来,长长吁一口气,接道:“贫道在江南武林道中,虽然颇具微名,但周大侠结仇太多,而已他的仇人之中,不泛武功维高的盖代魔头,何况他身受重伤之事,已经传播到江湖之上,被贫道救回青云观的消息,只怕也泄露出去,因此,贫道不得不严密戒备,唉!这一段时日之中,贫道无时无刻不在耽心着周大侠的安危。”林寒青静静的听着,未置可否,也未插一言,神情间仍然笼罩着一展淡淡的忧郁。转了几个弯子,南道突然又向上升去,丈余外处,突呈开闸,两个道装佩剑的少年,并坐一道石阶上,一见知命子,立时还了上来。知命子低声问道:“周大侠的伤势怎么样了?”左面一个年纪稍长的道童答道:“未见恶化,也无起色。”知命子道:“他可曾清醒过么?”那道童道:“没有,服药之后,一直未睁过一次眼睛,但他呼吸均匀,似是睡的极为香甜。”知命子举手示意林寒青不要说话,转步向前行去。两个道童转身抢上石阶,在壁间一推,一扇石门应手而开。门里面是一座市设雅静房间,靠左面一角落,突立一座五尺高低的石鼎,一座宽大的木榻上,仰卧着一个高大的身躯。那人的身上,包满了裹伤的白绢、头脸上也包着白色绢布,全身上下似乎都为白色的绢布裹满,显然他全身都有着极重伤势。隐隐可闻低弱但却均匀的呼吸之声,他睡的似甚沉熟。知命子低声说道:“这是贫道修习内功的丹室,筑建的十分隐密……”一阵喝叱之声,传了过来,打断了青云观主的未完之言。知命子脸色一变,低声对那两个守在门口的道人说道:“你们出去查看一下。”两个道人应了一声,疾快退去。林寒青低声问道:“道长,可是有人模来了青云观么?”知命子道:“来人不在观中,这座丹室,已通石室,在观后一座浅山之下,贫道为了周大侠的安全,已把观中几名弟子,一齐派出去,在这丹室之上,派有两名巡守之人,这喝叱之声由丹室之上传来,唉!这丹室筑建的虽然隐密,但因距离地面过浅,如是遇上了通达筑建之学的高手,不难被查看出来。”林寒青双目神光闪动,低声问道:“道长,晚辈有两句不当之言,不知是该不该问?”知命子缓缓颔首,道:“林公子请说吧!”林寒青道:“这位周大侠和我们林家有亲么?”知命子沉吟了一阵,道:“周大侠对你们林家有救命之德。”林寒青微微一怔,道:“道长何以识得家母,自晚辈记事以来,家母从未离开过枫叶谷中一步。”知命子脸色转变的异常沉重,缓缓说道:“你母亲当真没有告诉过你昔年之事?”林寒青道:“没有,晚辈离家之时,家母曾经含泪相嘱,要晚辈无论如何把那一瓶千年参丸,送交道长,却不料被人窃盗而去。”知命子长长叹息一声,接道:“孩子,你是个命运很苦的人,唉!贫追昔年入玄门之前,和令尊令堂,同门学艺,令等小我三岁,排名第二,令堂的年龄最轻,我和令尊都叫她三妹……”他脸上突然泛现出一片光彩,似是往事仍在他心中留下了美丽、鲜明的记忆。林寒青突然接口说道:“我那爹爹呢?”知命子道:“死了。”林寒青道:“什么人害死了他?”知命子道:“唉!此事说来话长,一言难尽,令堂迟迟不肯把此事告诉于你,定然有她的苦心。”林寒青正待答话,突听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进来,一个道装少年,急奔而入。知命子道:“可是有人找入观中来了?”那道装少年道:“咱们青云观,已经被人重重围了起来,李相公已和来人答上了话。”知命子道:“来人什么样子?”那道装少年答道:“那为首之人,四旬左右,身材高大魁梧!”知命子回顾了木榻一眼,低声对那道装少年说道:“你留在此地,照顾周大侠……”目光一转,移注到林寒青的脸上,接道:“咱们出去瞧瞧看,来的是那一道上人物?”当先迈步行去。两人匆匆出了甫通:开启了大殿密门,已听到争吵之声,传了过来。一个粗重的嗓门,破锣般的声音,高声喝道:“李公子竟然和青云观主,有着这等深厚的交情,实是出了兄弟的意料之外。”李文扬答道:“天下事,有很多难以预料,以张兄在江湖上的身份、声威,竟然甘愿为人爪牙,倒也是出了兄弟意料。”那粗重的嗓门怒声吼道:“在下一口一个李公子,李公子却出口伤人,难道李公子认为兄弟,当真害怕黄山世家不成?”知命子回头对林寒青道:“非到必要,且匆出手。”林寒青道:“晚辈遵命。”知命子弹了弹身上灰尘,步出大殿。林寒青缓步随行身后,出了殿门,只见李文扬带着于小龙和那青衣姑娘,一字排列在大殿前面的行人道上,拦挡住一群疾服劲装的大汉。那为首之人,身高八尺,虎背熊腰,脸色赤红,虬髯绕颊,背上背了一个金光灿灿的巨轮,腰间围了一把缅铁软刀,神威凛凛。只听李文扬呵呵一阵大笑,道:“张兄言重了,金轮神刀之名,江湖上有谁不知,黄山世家,如何能摆在你张兄的眼下。”那大汉冷笑一声,道:“兄弟极不愿和黄山世家结下梁子,我们找的青云观主,李兄最好是不要多管闲事,惹火上身,那又何苦?”李文扬微微一笑,道:“百年以来,黄山世家以管闲事传诵于世,先祖的遗规,兄弟岂敢不从。”那大汉还未答话,青云观主已高声接道:“张大侠别来无恙,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迎迟。”那大汉环目转动,打量了知命子和林寒青一眼,抱拳道:“特来拜望观主。”知命子合掌说道:“不敢,不敢,有何见教?”暗中却施展“传音入密”之术,对林寒青道:“此人乃江南武林道上,有名难惹人物,人称金轮神刀张大光。”张大光敞声一阵大笑,道:“无事不敢惊扰观主清修,今日造访,想请教道长两件事情。”知命子道:“有何教言,贫道洗耳恭听。”张大光道:“兄弟要事先说明,在下此事,并非本意……”知命子道:“这么说来,张大侠是奉命而来了。”张大光那赤红的脸上,泛起一片羞愧之色,轻轻咳了一声,道:“正是奉命而来。”知命子缓步迎了上来,一面笑道:“不知奉何人之命?”金轮神刀张大光突然仰首望天,缓缓说道:“当今武林之世,能够命兄弟之人,有得几个……”知命子笑接道:“是以贫道有些不解了。”张大光道:“观主不用冷讽热嘲,你只要知道在下是奉命而来,也就够了。”知命子道:“张大侠既不愿说出奉了何人之命,贫道自是不敢相强,但不知见教何事?”张大光道:“第一件事,向观主打听一个人的下落。”知命子笑道:“贫道早已挑出武林是非,不闻问江湖中事,除了三五故友偶相走访之外,已不和武林同道往来。”张大光道:“观主倒是推得干净,但兄弟打听之人,除了道长之外,却是很少有人知得了。”李文扬一看青云观主和张大光答上了话,自己究竟是客居身份,不便强自出现,喧宾夺主,只好退到旁边,默不作声,冷眼旁观。知命子略一沉吟,肃容说道:“是那一位?”大光道:“那人大大有名,声威远播,南七北六一十三省武林道上,无人不晓。”知命子道:“张大侠不用绕圈子了,那人究竟是谁?”张大光道:“铁面昆仑活报应神判周簧。”知命子微微一笑,道:“果然是一位誉满天下的高人,万家生佛,是非神判,铁面无私,绿林道闻名丧胆……”张大光接道:“兄弟不是听观主说道来了,我要问道长的是周簧的下落。”知命子神情从容的笑道:“武林中盛传其人之名,可惜贫道却无缘一面。”张大光脸色一变,冷冷说道:“观主请睁开眼睛瞧瞧,有道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知命子目光环转,四顾一眼,说道:“白日青天,朗朗乾坤,好一片清明世界。”张大光冷冷说道:“青云观佳木葱茏,但却当不得一把无情之火。”知命子笑道:“张大侠可知道这放火之前呢?”张大光厉声说道:“可是要兄弟先杀几人么?”知命子道:“不错,放火先得杀人……”李文扬冷冷接道:“杀人必得偿命!”张大光环目中杀机闪动,凝注着知命子,道:“兄弟是看在咱们昔年一场相识的份上,才不惜苦口婆心。”知命子接道:“盛情心领,感激不尽。”张大光道:“周簧外中一十七剑,内受三阳掌力所伤,莫说是血肉之躯,就算是铁打金刚,也难逃得性命,观主维护一个重伤待毙之人,未免太不值得了……”语音微微一顿,又道:“也许他早已死去,观主为了保护一具尸体,树下强敌,智者不取。”知命子道:“强如你金轮神刀张大侠,贫道也无能找出一位周大侠来顶数。”张大光回目一掠身后八个高矮不同,肥瘦各异的大汉,冷冷说道:“观主可听过东海双蛟之名么?”知命子心头一震,神色为之大变,但瞬息之间,又恢复了镇静之色,说道:“贫道不问江湖中事久矣!对近年崛起武林的高人,甚少听闻。”张大光纵声大笑,道:“道长已色厉内连,尚望你再思兄弟之言,为着一具尸体,何苦树下强敌。”于小龙忽然插口说道:“哼!你这人罗罗嘻嘻,说起来没个完,快些给我滚出去!”张大光目光一转,投注到于小龙脸上,怒声喝道:“好胆大的娃儿,你是什么人的门下?孺子黄口,杀你不武,这笔帐当记你师父头上。”于小龙冷笑一声,耸了耸肩头,道:“你不用找我师父,找我也是一样。”张大光眉宇间杀机泛动,但瞬息间又平静下去,显然,他对青云观主的威名,有着甚大的顾虑,不理于小龙,却拱手对知命子道:“和兄弟同来的八位朋友,都是东海双蛟门下——”微微一顿之后,又道:“观主还请三思,为一个奄奄一息之人,是否值得和东海双蛟这等强敌,结下势不两立之仇?”知命子淡淡一笑,道:“任张兄舌翻金莲,贫道未见过周大侠,也是枉然。”那排在张大光身后的八个大汉,似已忍耐不下,为首之人,冷笑一声,说道:“既然事情难以善结,张兄不用再好言劝说了。”金轮神刀张大光高声接道:“如若兄弟没有确实的消息,证实那周簧在你青云观中,兄弟也不敢借事生非,打扰观主,眼下事情已成僵局,如若观主坚持不肯说出周簧下落,那就不能怪我张某人不够朋友了!”林寒青仍然是一副愁眉不展的忧郁神情,呆呆的站着不动,对眼下的争吵之事,一副漠然无睹之态。知命子仰脸望天,缓缓说道:“贫道虽已跳出三界以外,不问江湖是非,但也不愿受人要挟,张大侠这等步步逼迫,未免欺人太甚了?”张大光冷冷说道:“观主执意不听兄弟良言,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缓步向后退出八尺。这帮人未到青云观前,早已商议好了,先礼后兵,先由金轮神刀张大光指名索人,青云观生知命子如若坚不买帐,再由东海双蛟门下弟子出面,以武力解决。但大出张大光意料之外的,是黄山世家的李文扬,竟然不早不晚的赶来此地,这一世家,在武林之中侠名远播,历数代威名不衰,而武功博杂,交游广阔,各大门派,以及江潮正道人物,大都和黄山世家,有着极为深厚的交情,绿林道上人物,一提起黄山世家,无不退让三分。但东海双蛟门下,却是未把李文扬看在眼中,张大光向后一退,立时缓步向前通进。张大光施展“传音入密”之术,低声对东海双较的门下说道:“那身着长衫,手握折扇的少年,乃黄山世家中第三代弟子,家学渊博,不可轻敌,看他神情,似是已决心要帮助青云观主,和咱们为难,此人年纪虽是不大,但却是不可轻视之敌,诸位要小心一点了。”东海双蛟门下的八大弟子移步欺进之时,已然齐齐拔出了兵刃,大有立时出手之势。知命子表面之上,虽仍保持着镇静神情,心中却是暗自愁虑,东海双蛟,虽然是近年崛起江湖的边荒水寇,但势力却已侵入江南武林道上,凶威所指,无不慑服,心想这一战不论胜负如何从今之后,青云观这片清静之地,必将兵连祸结,永无宁日。只听那为首大汉高声喝道:“杂毛老道,还不亮出兵刃受死,等待什么?”知命子肃然的脸上,泛现出一股怒意,冷冷说道:“贫道托身玄门之日,已然封剑不用。”那为首大汉右手中握着一只龙头金丝软鞭,手腕一振,软鞭抖得笔直。接道:“你要自取死路,怪不得人!”只见一个道装少年,急急奔了过来,手中捧着一柄拂尘,递到了青云观主面前。知命子缓缓从那道装少年手中取过拂尘,肃然说道:“贫道和东海双蛟,素不相识,更谈不到恩怨二字。”那为首大汉接道:“如若你肯说出那周簧下落,家师等不但不会开罪观主,且将和观主进而论交。”知命子仍然是一脸庄肃颜色,淡淡说道:“和东海二蛟论交,贫道也不敢高攀,但愿不要彼此为敌,已经够了。”那为首大汉怒声喝道:“好大的口气,今日如不把你这座青云观踏为平地,东海双蛟的门下,还有何颜在江湖之上立足。”一抖软鞭,笔直的点去。知命子微一侧身,手中拂尘疾卷而起,斜斜向那软鞭之上缠去。这一柄小小拂尘,握在知命子的手中,威势不输刀剑之类的兵刃,一拂之间,力道强劲绝伦,快如电闪,卷在了那大汉的软鞭之上。那大汉心头虽然大为震骇,但口中却冷哼一声,猛然一挫腕势,硬把击出的软鞭向后收了回去。那拂尘乃是异常柔软之物,缠在软鞭之上,坚牢异常,那大汉一挫腕势,虽然把软鞭收了回去,但却无法把缠在软鞭上的拂尘抖震开去。知命子突然一震手腕,内力骤发,向后一带,双方彼此用力一扯,知命子纹丝不动,那大汉却被带的马步浮动,向前一栽。那为首大汉一招之间,吃了这大的苦头,心中大为忿怒,大喝一声,呼的一招“横扫千军”击了过去。知命子拂尘一挥,一招“平步青云”突然飘飘而起,避过一招。那大汉连发两招,均未击中强敌,心中更是恼怒,软鞭运转,呼呼风啸,刹那间幻飞起漫天鞭影,排山倒海一般,直向青云观主罩了过去。知命子身法灵活,行云流水一般穿行在那漫天的鞭影之中,手中拂尘轻挥谈扫,但却把那大汉凌厉的鞭势,化解于无形之间。金轮神刀张大光冷眼旁观,心中暗生凛骇,忖道:青云观主的威名,果非虚传,再有黄山世家的李文扬从中相助,插手其间,看来今日这场纷争,只怕难以讨得便宜……付思之间,突听那施鞭大汉冷哼一声,缠战之势,陡然分开。凝目望去,只见知命子肃然的脸上,泛现出一片青白之色,冷冷说道:“贫道虽无伤人之心,但却不愿伤于人手,你再三施展毒手相迫。自是怪不得贫道了。”原来,拥施展软鞭的大汉,久战不胜,突出奇学,暗运功力,施出“阴风指”,陡然点出一指。他在纵横的鞭影中,突施绝技,果然一击得手,知命子只觉一股阴寒的暗劲,正撞肩头之上,心知已受对方的外门毒功暗算,不禁激动杀机,强提其气,稳住伤势,反手一招“天河垂钓”,拂尘抵隙而入,正击在那大汉后背之上。他在重伤之下,出手甚重,那根根鬃尾细丝,都贯注了强劲的内家真力,那手执软鞭大汉,实未料到,对方在中了自己东海“奇技”阴风指后,居然还能运功反击,只觉一阵奇疼攻心,拂尘击中之处,登时皮裂肉绽,鲜血淋漓。东海双蛟门下,眼看首座师兄吃了大亏,齐齐挥动兵刃冲了上来,准备联手而出。李文扬冷笑一声,道:“东海双校门下教出来的弟子,竟然是以多为胜的无耻之徒,可是想群殴么?”那青衣少女和于小龙,早已看的心头难耐,急欲出手,只是没有出手机会,李文扬这一接口,两人不约而同的一齐跃出。两支剑卷云飞雪,左右夹击,分向对方攻去。于小龙刚才吃了那青衣少女一顿排头,心中窝藏了一肚子气,诚心要占先着,借这和强敌动手的机会,给那青衣女一点眼色看看,长剑一探之间,抢先向最前一个大汉的前胸刺去。那青衣少女起步略晚,剑势反被于小龙跃起之势所阻,但她却又不甘就此停手,剑锋一转,反向那身受重伤的大汉攻击。这一对小儿女,年纪虽然不大,但一个家学渊博,已得真传,一个是名师苦心培育的高足,两人都是从不解事时,已开始奠基,学武的时间,和年龄几乎是无分轩轾,又都是好胜心极强之人,一出手,竟都是生平绝学。那当先冲上的大汉,心中只防备李文扬和知命子,根本未把于小龙放在心上。眼看于小龙挥剑刺来,随手一挥手中雁翎刀,一招“大鹏展翼”,大开大阖的斜封上去,心想这一击纵然不能把于小龙手中宝剑震飞,至少可把他手中长剑弹震开去。那知这一念轻敌,竟招致杀身之祸。只见于小龙疾刺而出的剑势,忽然一偏,斜里上撩,人随剑进,剑护身躯,当的一声,竟把雁翎刀滑封到一侧。那大汉觉出情势不对时,已是晚了一步,雁翎刀已被于小龙长剑封出门外,一时间收刀不及,匆忙应变,疾退三步。于小龙剑如附身之影,陡然向前一送“春云乍展”,幻起了一片剑芒,不容那大汉再变身法,剑势抢先疾变“玉女投梭”,寒光一闪,应声响起了一声惨叫,锋镝直穿前胸,力透后背,血喷数尺,尸体栽倒。他一剑伤敌,心头大感舒畅,洋洋得意的回头望去。目光到处,只见那青衣少女手中的寒芒疾转如轮,那已受重伤大汉手中软鞭还未及举起,剑势已逼近身侧,寒茫盘旋,生生被截作两断。李文扬看的一皱眉头,还未来及开口,耳际间已响起两声厉叱,一把厚背鬼头刀,一只亮银链子枪,挟带着一阵卷风轻啸之声,齐齐攻向那青衣少女。那青衣少女宝剑疾翻,身随剑转,灵巧异常的避过雨般兵刃,剑势一转,“云龙三现”,幻起了一片剑花,分向两人袭去。于小龙更是大奋神勇,左手一翻,拔出肩上铁笔,笔攻剑斩,分袭四个大汉。东海双故门下八个弟子,已然死去了两个,余下六人,两个和那青衣少女打在一起,干小龙则独斗四人。林寒青凝神注视着场中的搏斗情势,暗自运气戒备,只要一发觉于小龙有不支情形,立时出手相助。金轮神刀张大光神色紧张的凝注着场中搏斗的情势,青云观生知命子征誉满江湖,武功高强,早在他预料之中,但于小龙和那青衣少女的凌厉划招,却是大大的出了他意料之外,但见两人剑势翻飞,以寡抵众,不但毫无败象,而且攻多守少,东海双蛟门下虽然以六攻二,仍是无法抢得上风,愈看愈是惊心,暗道:对方尚有两人未曾出手,黄山世家的李文扬,乃江湖上出了名的难惹人物,武功决不在青云观主之下,那白衣少年气定神闲,决非等闲之辈,看来今日这一战,败多胜少……付思之间,忽听于小龙大喝一声,一剑“流云掩月”,长剑幻起了一片蒙蒙的剑气,大片白芒,掩袭而至,铁笔暗藏于剑光之下,笔锋到处,惨叫震耳,东海双蛟门下,又一个血溅当场。那青衣少女眼看干小龙连连抢去先着,又伤了一人,心中又急又气,宝剑突变,施出家传绝技“一帆普渡”,剑势挥转之间,寒光大盛,拨开链子枪,人剑并进,剑锋抵隙而入,逼开雁翎刀,斜斜斩下。一声惨叫,那手握雁翎刀的大汉,竟然被斜肩劈成两半。东海双蛟门下八大弟子,转眼间伤了一半,金轮神刀张大光再也沉不住气了,摘下背上金轮,抖开腹中缅刀,厉声喝道:“住手!”四个激战中的大汉,眼看师兄弟伤亡一半,心中惊痛交集,但这一对金童玉女般的娃儿,武功既好,出手又狠又辣,再打下去,唯有死亡一途,听得张大光大喝之声,立时借阶下台,各自急攻一招,疾跃而退。于小龙和那青衣少女正待追赶,却被李文扬、林寒青双双喝止。那青衣少女望着横在眼下的尸体,忽的展颜一笑,道:“东海双蛟门下弟子,原来都是这等脓包,哼!这点武功,也敢到青云观来丢人视眼。”于小龙耸耸肩头,扬剑指着金轮神刀张大光笑道:“你摘轮抽刀,吹胡子瞪眼,可是感觉到心中不服气么?那就不妨自己上来试试,别让这些蛟子蛟孙们白送命了。”他言来神色自若,但语气的尖薄刻毒,尤过那青衣少女。金轮神刀张大光,目光一掠那横在地上的尸体,冷笑一声对青云观主说道:“东海双蛟门下这一笔血债,记到青云观主的名下了,不出十日,东海双蛟自会亲临青云观讨取这笔血债。”知命子目光何等锐利,早已看出了张大光在自找台阶,淡然一笑,道:“贫道自封剑归隐以来,从未再伤过人,张大侠尽管请使吧!”张大光还刀入鞘,说道:“兄弟见到东海双蛟之时,自当据实相告今日之情。”转身向观外行去。这几人来的气势汹汹,但却闹个灰头土脸而去。于小龙一摆宝剑,喝道:“站住……”仗剑追了上去。知命子拂尘一挥,低声说道:“放他们去吧!”于小龙狠狠地瞪了知命子一眼,缓缓把长剑还入鞘中,显然,他对知命子的放走之举,大为不满。知命子微微一笑,目光一掠于小龙和那青衣少女,说道:“两位小小年纪,竟然有这等精奇的剑学,假以时日,不难成为一代名剑。”于小龙对知命子的夸奖,毫无欢欣之害,摇着小脑袋,说道:“放他们回去,正好替东海双蛟留几个带路之人,不错啊!”林寒青心知这位师弟年纪虽小,但心情却是高傲得很,除了师长和自己之外,谁的话也不愿听,怕他口不择言,冲撞起知命子来,赶忙接口叱道:“龙弟,不许胡说!”于小龙虽是顽皮倔强,但对待林寒青却是恭敬柔顺,不敢顶嘴,当下住口不言。李文扬一拱手,笑对知命子道:“不是在下帮助那位于兄弟说话,你这般的放走他们,实在是太便宜了。”知命子淡淡一笑,道:“周大侠复醒在即,贫道必须得入室守候,不宜和他人再行动手了……”目光一转,低声接道:“因此,周大侠是否有药物相救,很难预料,怕一旦打起,误了大事。”李文扬道:“其实只要道长不要出手拦阻也就是了,哪里要道长亲自出手。”知命子道:“诸位先请入室中小坐片刻,贫道去瞧瞧周大侠的伤势就来。”李文扬点头一笑,带着青衣少女,大步行去。林寒青低声问道:“老前辈,咱可要同行么?”知命子道:“这时周大侠苏醒之后能否活得,贫道也无把握,林公子同去一看最好。”于小龙人小鬼大,虽未闻知命子提说到他,但似已自知不能同去,突然放步而行,追随李文扬和那青衣少女的身后,直入西厢房去。知命子、林寒青重入大殿,沿密道又回地下密室之中。这时,那满身包着绢布的人,已然转过了身来,睁着一双环目,呆呆望着两人。他头上也包满了白色的绢布,除口鼻和双目之外,都被那白绢密密封起。他的眼睛虽然睁的很大,但却涣散无神,白绢空隙间,露出了几缕萧萧白发。知命子黯然一叹,轻步走了上去,说道:“周兄元气未复最好是不要讲话。”林寒青躬身一个长揖,道:“晚辈林寒青见过周老前辈。”那老人圆睁的双目,眨动了两下,一缕微弱的声音,缓缓传入耳际,道:“我已经不行了,道长不用再多费心机。”知命子微微一笑,道:“周大侠只管安心养息,贫道已代周兄觅得疗伤灵药,三五日内,即可送到……”周簧微弱的接道:“我知道我内外都受了致命的重伤,你不用再白耗心血。”知命子道:“周兄应该相信我的医道。”周簧缓缓合上眼皮,说道:“这娃儿是谁?”知命子沉吟了一阵,道:“一位武林晚辈,乃贫道故交之子,周兄不宜再说话了。”周簧果然不再说话,轻微喘息之声,传入了两人的耳际。知命子轻轻一拉林寒青,缓步退出了密室,直奔待客西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