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枯木阴树中,却仍无声音,沈三娘柳眉一轩,目光之中,突地满布煞气,管宁心中一凛。“看她平日娇笑之态,有谁会知道她发怒之时,竟是如此可怕。”只见她身形方自微微—动,柏木阴影之中已自缓缓走出两人来,却正是那“仁智二老”。管宁,凌影对望一眼,心中既是惭愧又是佩服、只听沈三娘冷冷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两位,我真没有想到年高德重的‘仁智双老’也会……”语声一顿,身影突地飘飘掠起,凌空一转,横飞丈余,向另一个方向掠去,口中—面喝道:“你也给我站住!”候地一个起落,身形便已远去,轻功之妙,端的惊人。“仁智双老”对望一眼,似乎在暗中庆幸自己没有逃走,管宁心中亦是大为惊服,这“绝望夫人”看来弱不禁风,却有如此身手,一面却又暗中奇怪:“还有—人,会是谁?”对于仁智双老伏在暗处,却并不奇怪。他知道两人一心想自己带他们去找那少年“吴布云”,是以方才追了半天,没有追到,就折了回来,只是他们看见和“绝望夫人”在一起,是以不敢现身,只得隐在暗处,但暗中居然另外有一个人,却令他料不到了”“难道是那个黑衣大汉。”他心中暗忖:“若是他们,那可好了,我只要能见着这两人的真面目,那么……v他心念方转,只听乐水老人冷冷笑道:“阁下方才所说的话,是否算数?”管宁剑眉一轩,朗声道:“小可从来不会食言背信,两位只管放心好了,明日午前,我一定带两位去见那吴布云之面。”远处隐隐有娇叱之声传来,像是“绝望夫人”已和人动手,凌影微微一皱眉,道:“我去看看。”刷刷地掠起身形,倏然两个起落,亦自掠去。“仁智双老”对望一眼,乐水老人突地身形一动,掠到马车前,探首一望,脱口呼道:“果然是他,他果然真受了伤。”乐山老人长眉一纵,亦自掠了过去,管宁心中一惊,却见马车内突地一声娇叱,道:“滚开。”数十点光雨;电身而出,“仁智双老”大惊之下,袍袖一拂,身形闪电般倒退数尺,乐水老人喝道:你这丫头;怎地如此毒辣。”车厢内冷叱一声,又自叱道:“毒辣又怎地?”人影一花,那身着红衣的垂髫少女“红儿”,己自掠了下来,插腰冷笑一声道:“是他又怎的?受了伤又怎地?难道你们还敢怎样么?”“仁智双老”面上连连变色,俯首一看,夜色中,只见满袖俱是银星,心中不禁一寒,知道自己方才若不是用这袍袖一拂,那么纵然退得再快,只怕也免不得要挨上几下。他们方才隐在暗处,隐隐听到几句言语,便猜想到车中之人,可能便是受了伤的“西门一白”此刻一见,果然不错,要知道天下武林中人,大多都将“西门一白”视为仇敌,这“仁智双老”自然也不例外,只见乐水老人目光转了数转,突地缓缓道:“那么,你明天一定可以带我见他吗?”此时此刻,他突然说出这句话来,说得完全不是时候,管宁方自一楞,却见他语声未了,突地冷笑一声,拧转身形,扬手一掌,击向“红儿”,身形亦自闪电般扑了过去。要知道“西门一白”在武林中的地位,端的无与伦比,若是谁能将他杀死,那么,此人虽然是籍籍无名之辈,也立刻会变得名扬四海。乐水老人一见这“西门一白”果是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地卧在车内,心中动了杀机,心想:那沈三娘此刻不在此处,我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杀了这西门一白,然后再将那少年劫走,这小丫头暗器虽歹毒,武功谅也挡不住我全力一击,等到沈三娘回来,我已走了,何况,纵然她追了上来,我兄弟两人全力和她一拼,也未必畏惧于她。”这念头在他心中闪过,也便立下了主意,口中随意对管宁说了两句话,以做掩护,暗中却早已满蓄真力,准备痛下毒手。此刻他身形闪电般掠去,掌风如排山倒海击来,“红儿”大惊之下,横掌一挥,准备拼死接他一掌,管宁心头一震,要想阻挡,却已不及,乐山老人心性虽较为仁厚,但对“西门一白”却也存有惧恨之心,更不会去拦阻他兄弟的行事,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之间…。管宁长袖突地一挥,闪电般后掌一扬,击向那匹套车的健马,他暗器手法虽不高,击人不够,但击马却有余。“砰”地一声,击中马背的“暗器”也自落在地上,竞将是那内贮“续命神膏”的碧玉盒子。“砰”地一声,那匹马背上果然着了一记,只听一声惊嘶,这匹马竞扬起四蹄,向前奔去。原来方才那两个黑衣汉子突然出来,他一惊之下就将这玉盒藏在袖中,方才动手之际,这玉盒虽小,却在他油中动来动去,甚是不便,还险些掉出,幸好他动手时间不多,但他心中已在暗中埋怨它的碍事,却想不到这碍事的东西,到此刻竟派上了大用场。乐水老人一掌击出,只见“红儿”挥掌来挡,他,乙中暗骂叫声:“找死!”手掌一震,只将“红儿”震得娇呼一声,“噗”地坐在地上,还幸好乐水老人到底见她只是个小女孩,末真的施下毒手。但她这一交跌在地上,也觉手腕如折,屁股发痛,心中突地一惊,暗忖着我身后明明是马车,怎地裁却会跌倒地上,回头一看,才知道马车已跑走了。乐水老人一掌将“红儿”震退,正待前行一步,将车中的“西门一白”击死,哪知目光动处,马车竟发狂地奔开,他心中惊怒交集,脚尖一点,身形候然几个起落,那马车越过大路奔向道路的另叫边,套车的马虽在受惊之下扬蹄而奔,而到底方自起步,是以眨眼之间,就被乐水老人追上。乐水老人冷笑一声“西门一白呀,你这番要死在我手上吧。”身形一起,正待将马车拉住,哪知眼前突地人影一花。一个人挡在了他的面前,冷冷道:你要干什么?”他一掠顿住身形,拾头望去,只见不知何时“绝望夫人”已站在自己面前,他面上轻笑了几下,方自呐呐说道:这匹马突地发狂,我想将马车拉住。”“绝望夫人”冷笑一声,道:不好阁下费心。”身躯一扭,突地闪电般掠出数丈,玉掌疾伸,轻轻搭上马车,那匹马空自扬蹄长嘶,却也再奔不出一步。乐水老人见了暗中心惊,立也不是,退也不是,却听乐山老人突地在那路边扬声喝道:二弟,庸儿在这里。”他心头一震,掠了回去,只见“红儿”已爬了起来,满脸苍白地站在另一辆马车旁,一手牵着马匹想是生像这匹马也受惊奔出,另一手却在不停地甩劲,那方才随着“绝望夫人”掠去的翠衫女子,此刻’出已掠了回来,面带冷笑,双手插腰,站在管宁身侧,而管宁此刻却替倒在地上的人一个关节之处不住推拿,乐山老人也站在这人身侧,见着乐水老人来丁,喜道:二弟,你看这不是庸儿吗?”乐水老人定睛而视,只见地上的一人果然是“太行紫靴”公孙尊的独子,偷跑下山后化名的“吴布云”的公孙庸。“绝望夫人”牵着马走,缓缓走了过来,秋波一转,冷冷说道:“原来你们三人是一路的。”她方才只见一条人影本来避在暗处,见她揭破“仁智双老”的行藏,便待逃跑,她闪电版追了过去,只见这人影轻功不弱,她追了数十丈,方才追上,正待喝问,哪知道人影却一言不发地回过头来,劈面就是一拳。这一拳打的部位极妙,拳风虎虎,但沈三娘武功绝高,怎会被他打着,轻轻避开,三两个照面,使已点中这人的麻穴,这时凌影也已追了过来,一见此人,脱口道:“这人不是和小管一路的吗?”她两人便将此人架了回来,走到一半,沈三娘突地见到马车狂奔,知道事情有变,丢下了凌影和这少年,飞掠而末,正好及时挡住乐水老人的煞手。此刻她方自冷笑一声,说出那句话,管宁立刻抬首道:“此人和我是—路的,绝望夫人看我薄面,解开他的穴道。”要知道“绝望夫人”武功绝高,断用点穴法,亦是独门传授方才那乐山老人竟亦未能解开,此刻微微一怔。“明明此人和‘仁智双老’一路,怎地他却又说和他一路。”但她终于过去解开了吴布云……公孙庸的穴道。突地柳腰一折,手掌乘势拍出,“啪”地。声,竞在身旁乐水老人重重括了一下。乐水老人见她为公孙庸解穴,再也想不到她会出手相攻,而且这一掌来势如闪电,等他要避已是来不及,脸上竟着了一掌,他在武林中身份极高,几时受到这种侮辱,当下怒火上冲,方待反目动手。哪知“绝望夫人”却日怒道:岂有此理,你的头怎地打到我的手了。”乐水老人不觉一楞,他平生也没听过这种话,只听凌影,红儿“噗哧”一声,笑出声来,他想了一想,方自大怒喝道:“你竟敢如此戏弄于我,怎地说出……”语声未了,忽见沈三娘冷冷道:“你方才若是去拉那辆马车,那么我的手此刻就是被你的头打了。”乐水老人又一傍,心中空有满腹怒火,却已发作不出,心想:“这女人果真难缠,想来她已知道我要对西门一白下毒手,这一下打得还算客气,等会若是那小丫头再挑拨两句她岂非要找我拼命。”他以“智者”自居,一生不肯做吃亏的事,知道这“绝望夫人”武功高强,自己万万不是敌手,自己年龄这么大了,若是死在这里,那才冤枉,一念至此,忍下一口气,只见公孙庸穴道被解,吐出一口浓痰,站了起来,便道:“大哥,庸儿,我们走吧。”乐山老人看到自己兄弟挨打,心里也是难受,喝道:“庸儿,你爹爹正在苦苦等你,有什么话,回去再说,现在走吧!”沈三娘秋波四转,恍然忖道:“原来他们不是一路的,这倒奇了,听他们口气,这少年是太行紫靴的儿子,怎地偷跑出来,又打扮成这副样子。”只见这公孙庸站起身来,一直垂着头,望也不望仁智双老一眼,他们叫他走,他也生像没有听到。沈三娘便冷笑一声,又道:“要是人家不愿走,谁也不能强迫的。”管宁心里正在奇怪,这少年吴布云……公孙庸明明和自己约在妙峰山下的毛家小店见面,此刻怎地又跑到这里来了,听到沈三娘这话,忙道:“正是,正是,吴兄不愿走……咳咳,公孙兄若不愿走,谁也不能强迫他走的。”乐水老人满腔火气,无处发泄,听了管宁的话,大喝道:“老夫的家务事,你知道什么?哼,小孩子多什么嘴。”凌影柳眉一扬,方待怒喝,却听沈三娘已自喝道:“你说话最好放清楚些,谁是小孩子,年纪大又怎地。”凌影连忙接口道:“正是,正是,年纪大又怎地,有的人老而不死,就是……就是……”她想来想去,却想不出这句话该怎么说,那“红儿”方才被他击了一掌,虽然未受伤,但怒气未消,此刻立刻接道:“老而不死是为贼,哈哈……老而不死是为贼。”她此刻有人撑腰,知道这两个老头子再也不敢将自己怎地,竞拍掌大笑起来。这三个女子一个接着一个,将乐水老人骂个狗血淋头,哭笑不得,管宁见了,心里在暗笑,暗忖道:人道三女便成戏,这老狐狸聪明一世,怎地也和女子斗起嘴来,岂非自找钉子来碰。”垂首而立的公孙庸,此刻突地长叹一声,缓缓道:“敢请两位叔公回去禀告家父,就说我……唉,我是万万不会回去的,除非。。”乐山老人虽末挨打,也未挨骂,但心里亦大大不是滋味,此刻闻言,干咳一声,接口道:庸儿,你真的如此糊涂,你纵有话说,这里却不是说话之地呀,不如跟……”他话未说完,沈三娘已自冷冷道:“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不是一样,难道你的话都是见不得人的吗?”转向公孙庸道:“年轻人,有什么话只管说,怕什么?”但公孙庸站在那里,却就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乐山老人见了,又道:“庸儿,这次你下山之后,不但我们两个老头子出山找你,太行山上的人几乎全都出动了,单往京城那边去的,两个一拔,就有好几拔,你若是还不回去,岂不辜负了大家的一片盛意。”管宁心中一动,突地想起昨天入夜时和公孙庸一起见到的那六个一身锦缎劲装,满面胡须,骑着健马的武士来,此刻他才知道这些人原来都是来拐公孙庸的。他心里不禁奇怪:看情形这人果真对他没有恶意,那么他为何又苦昔不肯回去。”只见公孙庸动也不功,无论谁说什么话,他都像是没有听到,乐水老人虽然一开口就倒霉,但此刻仍忍不住道:“真是不孝的东西,你爹爹那般……”哪知他语声未了,公孙庸突地抬起头来,满面坚毅之色,沉声道:“我对两位叔公一向很尊重,但叔公著再如此逼我,那么,莫怪我……”乐水老人变色道:“你要怎地?想不到你不但胆敢不孝违亲,还胆敢犯上,我就不信武林中侠义道会有人敢维护你这个败类。”眼角一瞟,却瞟向沈三娘,言下之意,自是你苦是维护于他,便不是侠义之人。沈三娘聪明绝世,哪有听不出来的道理,但她此刻也觉得这公孙庸实在有些无理,跟角一瞥,瞟向管宁,像是在问:“你这朋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管宁亦满面茫然之色,却也不知道。沈三娘目光转了几转,暗道:“这少年若真是犯上作乱,我又何苦多事。”心念动处,便有了独身之意,只听远处突地有人大呼道:“起火了,救火呀……起火了……”喊声越来越近,人声越来越嘈杂,原来那祠堂走火。火势已不可收拾,这里虽是荒郊,深夜之中无人会来,但此刻己近黎明,早起的乡人已起床了,远远见了火光,便赶农救火。沈三娘秋波一转,道:“有人救火了,我们若还耽在这里,不被人认为是放火的人才怪,大妹子,你和……你和小管坐一辆车,我和红儿坐一辆车,我们快走吧。”她分配好坐车的人,却单单不提公孙庸,自然是准备不再来管此事了。管宁暗吸—声,走到公孙庸身旁沉声道:“吴——公孙庸,小弟要走了,你可…。”公孙庸失魂落魄似的站着,连连说道:“好,你走,车里的人,交给你了,人交给你。”管宁见他语无伦次,心下不觉一阵黯然,叹道:“这个,你放心好了。”上那辆车,我也送给你了。”突地,极快地低语道:“车座高声又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后会有期。”转身向“仁智双老’’道:“我跟你们一起回山好了。”“仁智双老”对望一眼,展颜一笑:“这才是好孩子。”话声未了,人声已越来越近,而且,还杂有呼喝奔跑亭声,沈三娘一掠上车,喝道:走!”凌影亦自掠上车,却见管宁仍在呆呆地望着公孙庸,便轻喝道:“小管,你也快上车呀!”公孙庸连连挥手道:管兄只管自去。”眼脸突地一烫:“我……我也要走了。”大步走向“仁智二老”“仁智二老”微微一笑,和他一起走了。沈三娘冷“哼”一声,道,“这两个老不死,若不是我不愿多事,今日让他们那么容易走才怪。”玉掌轻始,一拉缰绳,扬鞭而去。管宁目送公孙庸的背影消失,方掠上了马车,心里只觉闷闷的,仿佛觉得自己甚是对他不起,车已前行,他都不知道,心里只想,这公孙庸绝不会是犯上不孝之人,但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却…点也猜不出来。凌影一手挽缰绳,一手挥马鞭,良朋爱侣,都在身旁,自然是兴高采烈,娇关道:“我虽然生气走了,但后来也知道我想的不对,就偷偷躲在你家的园子里,白天躲在一间堆废物的小房,晚上却偷偷出来替你家守夜,好在你家那么大,我肚子饿了,到厨房去偷东酉吃都没有人知道,后来我看你走了,也雇了辆大车跟在你后面,看见你打扮成个车夫的样子,心里真好笑,想不到…。·哈哈,想不到我自己现在居然也当起车夫来了。”马车一拐,拐到路边,她一手拉着组绳,目光注视大路,又笑道:“不过,你究竟出门太少,太大意了,马车里面还有人,你们就不管地走开了,要不是我……”她语声一顿,突地侧首道:小管,你怎地不说话?”见到管宁的脸色,不禁娇嗔道:“好,原来我说的话,你根本没有听,我问你,你在想什么心思?”管宁定了定神,连忙笑:“我在想,那耳朵的主人是谁,怎会被你把耳朵剁下来的。”其实凌影的话,他是听到了的,只是听得并不十分清楚。是以他嘴里一说,却说得并不离谱,凌影双眉一扬,又高兴起来,道:“告诉你,那两柄长剑,和一口快刀,是两河武林非常有名的‘洛阳三雄’的,那两只耳朵的主人,来头不小,我只认得其中一个叫做什么‘追风手’,还有一个,我也不认识。”管宁听了,心中却是一惊,“追风手”这个名字,他虽然感到生疏,但“洛阳三雄”的大名,他听他师父一剑震九城司徒文常常提起,知道是北方武林道中极高的好手,他一惊之下,脱口道:“听说这‘洛阳三雄’的武功极高,想不到你竞比他们还要高明些,不过——难道他们与‘西门一白’也有什么仇恨吗?”凌影四顾一眼,放低声音道:“老实跟你说,这‘西门一白’在武林中声名实在很坏,就连我师父都说他不好,不过我听了你的话,却知道这次事他一定是冤枉。”她语声一顿,笑了笑,突然又高兴地道:“那‘洛阳三雄’的武功确实不错,可是那‘追风手’武功可更高,他们以前都吃过西门一白的亏,不知道他们怎么竟会打听了西门一白在你家里养病,就跑来报仇,幸好……”她又一笑:“幸好我在那里。”管宁微微一笑道:“我早就知道这些事一定是你做的。”凌影柳眉一扬:真的?”管宁笑道:“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肯那样帮我的忙。”凌影双颊一红,娇骂道:“贫嘴的东西。”心中却甜甜的,又道:不过幸好都是二三流的角色,要换了‘昆仑黄冠’那些人,我可吃不消了……喂,你知道不知道,我在你门口,看到过他们昆仑派的几个道人,生怕他们晚上也会去,哪知却没有,难道你用什么话将他们给打发走了么?”管宁颓首称是,心中却暗佩:“这些昆仑子弟,果然不愧是名门正派中人,行事果然光明正大。”他却不知道当今昆仑派掌门黄冠道人,乃是昆仑派一代掌门,而且生性严峻,律己律人,都极严厉,门人犯了门规,他从不纵容,是以那笑天道人等心中虽也有些怀疑,却也不敢犯下门规,夜入民宅。车声磷磷,马车行得甚急,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已定出很远,管宁回头望去,已看不到什么火光,却看见东方的天畔,早巳露出曙色,只是此刻正值严冬,天气阴暗,终日不见阳光,是以此刻的天色仍极灰暗,他暗中长叹一声,低语道:“冬天的晚上,可真长呀!”抬头望处,只见前面的车子,突地向右一转,他们向西而行,右转即是向北,于是管宁知道,他们是往妙峰山的途上奔去。晓寒更重。凌影将手中的缰绳马鞭,都交到管宁手中,玉手一握,笑道:“天都亮了,我可不做车夫了,你赶车吧。”笑了笑,又道:“天气真玲,把我的手都快冻僵了。”娇躯轻轻向管宁靠了过去。管宁笑道:“我真是福气,有你这么好的车夫。”心中一动,突又问道:“我奇怪的是,你和那位沈三娘怎么碰到的,又怎么把她拉回来的。”凌影娇笑道:你一点也不用奇怪,只要谢谢我就行了,你知不知道你和那个少年,丢下马车,走了进去,我吹着西北风,替你们守望,后来有两个家伙跑来偷东西,看到车子里面是人,两人都大出意外,一个人竟说道:‘管他是谁好歹先做了再说。’我一听,吃了一惊,只见他们居然拿起一柄匕首,要往下刺,我就从后面跃过去,一个人给了他们一剑。”管宁轻轻一皱眉头,说道:“你下手倒辣得很。”凌影“哎哟”一声,抬起头来,道:想不到你倒是个大仁大义的君子,你不杀人,人要杀你,怎么办,哼,真是不知好歹。”她樱唇一噘,又自娇笑起来,管宁一笑,伸出一只手,搂住她的香肩。于是她嘴角的怒嗔,便又化做微笑,身子一依,靠得更紧,道:“我杀了他们,就用剑尖在地上划了两句骂你的话,你看到没有?”管宁颔首一笑,伸手在她肩上打了一下,凌影心头一暖,只觉晨寒虽重,却再也不放在她心上,笑着又道:“我刚刚划完了字,突然好像听到有人从院子里面走出来,而且还用的轻身之法,我一惊,躲到墙外面去了,探首一望,原来是你那不打不相掠到马车旁,看了看地上的死尸,面上的样子也像是很惊奇,然后四下一望,我怕他看到我,就赶紧缩下头去,过了一会,我见没有动静,就再悄悄地伸出头来,哪知他却已不见了。”管宁心头一动,脱口问道:“不见了。”凌影道:“是呀,不见了,四下连他的影子都没有,就像是突然用了隐身法似的,我当时还在想,这个人的轻功怎地那么高。”管宁皱眉忖道:“他怎地会突然不见了,难道他根本就躲在附近,没有走远?”“那时我怕他躲在附近,没有走远,所以始终也不敢出来…。”管宁突地插口道:“那强盗用来杀人为匕首,是不是你拾去了?”凌影一怔道:“没有呀,难道你没有看到么?”管宁颔首道:“我没有看到,这柄匕首,就一定被吴——给孙庸拾去了!”凌影奇道:“那时我的头缩到墙外面,不过才一会儿,他却已抬起了匕首,然后再掠走,走得没有影子呀……沈三娘的武功可真高。”她不说公孙庸的武功高,却说沈三娘的武功高,自然是沈三娘曾经将公孙庸擒住,公孙庸的武功如此,那么沈三娘,岂非更高得不可思议!“想不到武林中竞有这样武功高的女子,年龄却又不大。”只听管宁问道:“后来你看见我出来,你就更加不出来……”她垂头二笑:’那时我真的不愿见到你,因为……因为你太坏。”管宁心中一动,想问她见着那“杜姑娘”没有,但是却又忍住,又听她接道:“我看见你呆呆地站在那里,心里实在好笑,后来又见你牵出马车,哪知马车却又被人抢走了,我看你大叫着追了出来,心里想:‘你虽然对我坏,我却要讨你好,就帮你追了过去,抄近路到了路口,那辆马车刚好跑了过来,我奋力一纵,攀住了车辕,自以为身子很轻,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她轻轻一笑,接道;“哪知我的手方才碰到车辕,就有一个娇美无比的声音从车里发出,道:‘什么人,干什么。’我就说:‘是公差,来抓抢马车的强盗。’我话声未了,赶车的突地反手抡了找一马鞭,我见到赶车的是个小丫头,心想这一鞭绝不会有多重,轻轻伸手一接,哪知那小丫头年纪虽小,武功却不小,我一下轻敌,险些着了她的道儿。”管宁一面凝神倾听,一面双眉微皱,却似乎在暗中想些什么,要知道他本是解元之才,只顾得听了,哪里还有功夫想别的。凌影又道:“我伸手一接,只觉手腕一震,差点被带下车子,赶紧猛一提真气,用手一带,这下那丫头却受不佳了,身躯一晃,我看她要栽到车下,心里也是不忍,连忙掠了过去,伸手一挟,那小丫头大约看到我也是个女子,竞对我笑了一笑,唉……他笑得真甜,连我都看得呆住了。”她顿了顿,似乎回味了一下那甜甜的笑容。管宁笑道:“你说别人笑得甜,你哩!”凌影伸手一掩樱唇,娇嗔道:“你坏,我笑得丑死人,不让你看。”口中虽如此说,但却依然拾起头来,掩住樱唇的玉掌,也悄悄地放了下来。管宁只觉心头一荡,却听她又接道:“哪知就在我心里微微一呆的时候,我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丫头身测,已多了绝色美人,也是带笑望着我,说:‘小姑娘,你要干什么?我本来想和她们大打一架的,但看到她们的样子,心里什么也没有了,只听她又说道:‘我赶着要到京城去,这辆马车,借我用用,行吗?”她轻轻哼了一声,接道:“她说话的声音真好听,一静一动,又都那么可爱,我又呆了一呆,才说:‘马车可以借你,但是车里面的人,他病得很重,是我一个朋友费了千辛万苦,才从四明山庄救出来的,唉……这人真可是谁都不记得了,又中了毒,我虽然不认识他,可是我看他的样子,一定不是普通人,他身上穿的那件白衣服,不象普通人穿。”“那时我不知道这辆车的人就是西门一白,所以我才说这些话,而且对她们已有了好感,所以也没有骗她们。”管宁赞许地一笑,像是对她的坦白纯真很满意。只听她又说道:“我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含笑倾听着,等我说到这里,她突地脸色一变,脱口说道:‘你说什么?’我看她的样子,很奇怪,但不知怎地,我竟然对她很有好感,所以,我就把一切事都简简单单地告诉了她,还希望立刻把车子送回去给你,免得你心里着急——”“哪知我说完了她一双大眼睛里竞流出了眼泪,一面立刻带回马头,向来路奔去,一面又轻轻告诉我,她就是‘绝望夫人’沈三娘,她要到北京城中,就是为要找寻‘西门一白’——。”“这一下,我可吃了一惊,因为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那白衣书生就是‘西门一白’,于是我们一起打着马车,穿过市镇,经过那客栈的时候,知道你已经走了,幸好地下还有你的车辙,因为晚上下过大雪,又没有别人走,所以你车辙的印子,在白闪闪的雪地上,就看得非常清楚。”管宁暗叹一声,道:“你们女孩子真是细心。”凌影笑道:“这算什么细心,只要你多在江湖上跑跑,你自然也会知道的。”管宁一笑道:“所以后来你们就沿着车辙找到了我,噢,幸亏下雪,要是夏天的话,那可就惨了。”凌影道:“夏天也不惨,我们也找得到你,只不过迟些就是了。”管宁自嘲地一笑:“要是迟些,你就永远找不到的。”凌影心头一颤,喃喃低语:“永远看不到你了……永远看不到你了,唉,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我看到沈三娘找到西门一白时的样子,真是令人心里又难受,又高兴,其实—…唉,我看到你那时的样子,若是叫别人看到了,还不是完全一样吗?”管宁但觉心中充满柔情蜜意,似乎连咽喉都哽咽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地楼着她的肩头,像是要证明她是在自己身旁似的。凌影闭起眼睛,默默地承受这种温馨的情意。风虽然大了,车子又是那么颠簸,但是她却觉得这已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地方。良久,良久!她方自满足地长叹一声,道:“以后的事你全知道的,但是我还有一件事奇怪,而且非常奇怪。”管宁道:“什么事?”凌影缓缓道:“那个身形比较矮些的黑衣汉子,对我的剑法,简直太熟悉了,好像是我使出一招,他就知道下一招似的,我……我不是吹牛,我使的剑法,虽然不是绝顶高明,但武林中知道的人简直没有几个。”管宁心中一动,脱口说道:“有哪几个知道?”凌影闭起眼睛想了一想,又自伸出春葱般的玉手,轻轻扳着手指说:据我知道,那只有两三个人,乃是除了我和师父之外,还有我师父的一个同门,不过,她老人家已隐居到海外的一个孤岛上去了,还有就是师父两个比较好的朋友,不过细道的也不多……”管宁又自插口道:“是什么人?”凌影道:“一个孤山王的夫人‘玉如意’,还有一个是我偷偷跑去要找她比剑的‘四明红袍’夫人,不过她已经死了!”管宁长长地“哦”了一声,又自俯首落入沉思里.他脑海中十分清晰,有时却又十分混乱。凌影见着他的神态,轻轻垂下头,垂在他坚实的肩膀上,心里却什么也不去想了。天,终于完全亮了。瞑漠的苍弯,却仍没有晴意,而且好像是又要开始落雪。积雪的道路上,行人极少,这两辆车子放辔而行,已将至妙峰山麓。那柄匕首怎地不见了?难道莫是公孙庸取去的吗?他为什么也突然不见了,然后却又在那祸堂外面出现?他对我的那句含糊不清防话,又是什么意思呢?“那‘玉如意’?‘红袍夫人’?那黑衣汉子会是谁?”管宁反复思忖着这几个最接近的问题,竞想得呆呆地出了神,凌影伏在他胸膛上,都在温馨的甜蜜中入睡了,急行的马车,突地一颠,这条道路面旁是条水沟,沟中虽已元水,但马车冲入,却发出“砰”地一声大震。管宁一惊之下,突地觉得座垫之下,像是被个重物猛击一下。他心中猛然一动,那健马一声嘶,马车便一起停住了。凌影茫然睁开眼睛,心里还留着一丝甜蜜的美梦。但是她目光转处,却见管宁突地像大腿根中一箭似的从车座上跳了起来,满面俱是狂喜之色,又生像是他坐着的地方,突然发现了金矿一样,刹那之间,管宁心念一动,闪电般掠过公孙庸方才对他说过的那句极为简单的字句:“车座下……”—路上,他一直在思索着这三个字中的意义。直到此刻,他方才发现,这极其简单的三个字里,竟藏着极不简单的秘密。凌影秀眉微皱,诧声问道:“小管,你怎么了?”但管宁却似根本未曾听到她的话,双足方自站稳,突地伸出左掌,将凌影从车座上披了下来,右掌却搭上车座边缘,全力一托……车座竟然应掌而起,管宁喜呼一声:“果真是了。”凌影秀目圆睁,满心惊诧,娇嗔道:“你这是干什么,什么是了?”忍不住微伸缩首,探目望去,晨雾渐消,朝阳已起,日光斜映中,车座下竞有一方足以容身的空处,而就在这空隙里,有—物微闪精光,定睛一看,竟是一柄双锋匕首。她只觉心头一震,忍不住脱口娇唤—声:“果真是了!”管宁微微一笑,反口问道:“什么是了?”凌影秋波—转,想到自己方才问他的话,口中“嘤咛”一声;“你坏死了!”管宁方自伸手取那柄匕首,听到这句温柔的娇嗔,心中觉有一般温暖的潮汐,自重重疑窦中升起。两人目光直对,他只觉她双眸中的光采,似乎比匕首上的锋刃更为明亮,一时之间,不觉忘情地捉往她的掌腕,俯首轻问:“我坏什么?”她轻轻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扳动着自己的手指,轻声道:“你呀,你坏的地方真多了,数也数不清,第一件,你……第二件你……第三件—…”噗哧一声,掩住自己的樱唇,咯咯地笑了起来,你若有千百件错事,但在你相爱着的人的眼里,也会变得都可以原谅,何况,管宁毕竟真的很难让别人说出他的恶劣之处哩。方才管宁在马车的前座下,所反复思付着的四个问题:“那柄匕首怎地不见了?难道真的是公孙庸取去了么?”他为什么突然不见踪迹,然后却又在那祠堂外面出现?他对我说的那旬含糊不清的话,车座下……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玉如意”?“红袍夫人”?那黑衣汉子究竟是谁?此刻已有三个有了答案,他一手轻握着凌影的玉腕,一面仰天缓缓道:“在那客栈的前院里,你身缩在墙外的那一刹那,公孙庸池己拾起地上的巴首,躲进车座下面,我们到处寻他不着,只当他早已去远,哪知他却一直没有离开这辆马车,所以,在祠堂外面,他才会突又现身,对我说出了车下的秘密。”凌影幽幽一叹,道:“你这位朋友,当真聪明得很,如果不是他亲口对你说出了秘密的关键,而又被你凑巧发现,谁会想到他会躲在这里,我常听师父说,越容易的事越难被人发现,越简单的道理就越发今人想不通,有些聪明的贼子做了坏事,被人追赶,就会利用人类的这个弱点,就近躲在最明显,却又是最不会注意的地方,让别人花了无数力气,转了许多圈子,甚至追到数里之外,却想不到贼子只是躲在自己家里的大门背后!”她软言细语,却听得管宁心头一震,皱眉自语道:“最容易的事最难被人发现……”突地抬起头来,“你想,那两个奇怪的黑衣汉子会是谁呢?在四明山庄中下毒手的是谁呢?难道这本也是件很简单的事,我们却在大兜圈子,所以没有猜到?”凌影沉吟中晌,嫣然一笑,道:“我说的只是个可以成立的道理而己,世界上的事,怎能以此一概而论!”管宁口中“嗯”了一声,却又垂下头去,落人沉思里…。·半晌,他突又抬起头,四顾一眼,才发觉自己和前面的马车相距甚远了。于是他再次掠上马车,掌中仍拿着那柄双锋匕首,背厚锋薄,在日光下精光闪灿,许多疑云似乎已在这锋刃下,迎刃而解。鞭梢一扬,马车又行。凌影柳眉微微一皱,突地缓缓问道:“还有一件看似非常简单的事,我却想了半日,也想不透。”管宁侧目问道:“什么事?”凌影缓缓接道:“你那朋友公孙庸,在那种匆忙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捡起地上的匕首,才躲进车座下的秘密藏身之处?”展眉一笑:“这件事真实无关紧要,我不过是问问罢了。”管宁沉吟半晌,缓缓道:“在车座下这么小的地方里,匕首是最好防身之物,他是怕自己的行藏彼人发现,是以才拾起这柄匕首,以为防身……”凌影接口道:“这点我已想过了,但是这理由虽然在千千万万人身上都可以讲得通,用在一个身怀武功,而且武功不弱的人身上,却又有些讲不通,这种普通匕首在一个武林高手的手中,有和没有的分别,实在差得太少了,在那种情况下如果没有其他的理由,他实在犯不着拾起它的,除非…。”管宁剑眉微剔,缓缓道:“匕首除了防身之外,又能做些什么呢?”叹一声道:“他抬起那柄匕首,原来是为了要在里面刻字!”管宁手提缰绳,将马首转了个方向,从东方射来的阳光,便可以清楚地射在车座下,木板上的字迹。字迹甚是零乱歪斜,若不经心留意,便不容易看得清楚,管宁、凌影并肩而立,屏息望去,只见上面写的竟是:此话不可对人言,留此汉为自解郁积,若有人无意见之……”下面四字,刻出后又用刀锋划去,隐约望之,似乎“非我卜者”,似乎“亦我卜者”四字。管宁、凌影对望一眼,谁也猜不出这四字的含意,往下看去:“家父生性激动,常做激动之事,激动之事,善恶善恶,极难分清,近日一事,我不欲见,是以亡去,若有人罪我,骂我,我亦无法,但求心安而已……”下面又有一段数—十字,写出后又划了去,但划得像是十分大意,是以亦可隐约看见,而且看得比方才四字尤为明显。凌影秋波凝注,低低念道:数十年前家父与四明红袍,本是忘年之交,成名后虽疏行迹,但来往仍甚密,只是江湖中人,甚少有人知道……”念到这时,她话声一顿,皱眉道:四明红袍与太行紫靴,声名相若,地位相当,两人相交,本应是极为自然的事,但他言下之意,却似极为隐密,为什么呢?”管宁剑眉一皱,俯首沉思半晌,缓缓劳叹一声,却听凌影又道:“是了,他两人年轻时,一定在一起做了些不可告人的事,到后来各自成名,生怕这些事被人知道,是以——”管宁伸手一拦,拦住了她的话头,长叹摇首不语。其实他自己心中何尝没有想到此处,只是他心存忠厚,又与公孙庸相交为友,是以不愿说他而已,凌影口直心快,却说了出来。下面的字迹,似因心情紊乱,又似乎因车行颠簸,是以更见潦草,只见上面又自写道:“四明红袍,天纵奇才,不但擅于武功,尤善于暗器、施毒、易容等旁门巧术,极工心计,更重恩怨!”凌影侧目诧道:“原来四明红袍这些手段,非但江湖中极少有人知道,就连我也丝毫不知,这倒又是件奇怪的事了。”管宁皱眉不语,再往下看,下面的宇迹,笔划刻得较前为深,字形出较前为大,似乎是公孙庸经过一番考虑才刻出来的,刻的是:“君山双残,终南乌杉,是其刻骨深仇,少林,武当,罗浮等派,亦与其不睦。”语句忽地中断,变为:“四明红袍最近做出一事,自念必死——,’语句竞又中断,下面的字句,更是断断续续,但却无刀划之痕:天下第一计——渔翁得利——高极、妙极——歹极、恶极——孝——孝不孝?——自古艰难唯一死——”下面再无一字。管宁与凌影一起看完,不禁又面面相觑,作声不得,他们都知道存这些零乱断续的字迹里,一定包含着—些重大意义。但究竟是什么含义,他们虽然极为仔细,却仍清不透。凌影长叹一声皱眉道:“你那朋友真有些古怪,他既然想说出一些秘密,却又偏偏不说清楚,让人去猜,人家怎么猜得到?”管宁出神地楞了半晌,缓缓道:“子不言父之过,但正义道德所在,却又今他不得不说,唉——若是你换做了他的处境,你又该怎么样呢?”凌影呆了一呆,樱唇微启,像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良久,良久,她方自幽幽叹道:“难道他的父亲‘太行紫靴’也和‘四明山庄’的那件惨案有什么关系么?”管宁皱眉沉声道:“看似如此,”一声长叹:“你我都将他这些字旬,仔细想想,以你我两人智慧之和,也许能猜出他的心意亦未可知。”凌影微一颔首,轻拧纤腰,掠上车座,秋波一转,突地娇唤道:“哎呀,沈三娘的马车,连影子都看不见了,怎生是好?’于是马车加急驶去。“绝望夫人”沈三娘心悬爱侣的伤势,快马加鞭,赶到妙峰山口,回首一望,后面的那一辆马车,却亦踪迹末见,面上虽未见任何焦急之色,心中却已充满焦急之情,皱眉低语:“难道他们又出了什么事么?”驻身道旁,候了半晌,匆匆进了些饮食,越想越心焦,抬头望,却见日色竟又偏西了。她忍不住拨转马车,向来路驰去,只望在半路遇着管宁,凌影二人,哪知她快马急驰,几乎又驰了半个时辰,仍是不见他俩马车之影,她不禁暗中气愤。“难道他们当真如此荒唐,不知利害轻重,此时此刻,仍在路上谈情说爱,是以耽误了时刻?”转念一想,却又觉他俩不致如此,于是她心里不禁更加焦急。“难道他们在中途出了事情?”极目望去,笔直的道路上,一无车尘扬起,但黄土的道路上,却有新印的车辙马蹄,只是她一时之问,未曾看到而已。黄土路上,被急行的马车,带起一串黄色的车尘。马车的前座,并肩坐着一对俯首沉思的少年男女——管宁、凌影。零乱的字句,零乱的意义,却在他们零乱的思潮里,结成一个毫不零乱的死结,也不知过了多久,管宁长叹一声,抬起头来,皱眉道:“怎地我们还未追及沈三娘的车子,莫非是走错了道路么?”凌影垂首道:“大概不会吧!”管宁征了一怔,回首道:“难道你也不认得道路?”凌影轻轻顿首,管宁急问:如此说来,那位神医居处,你也不知道?”凌影又轻轻颔首。管宁长叹一声道,“但是那位神医居处,却也是你告诉我的。”凌影轻轻一笑,垂首道:“我只知道他住在妙峰山附近,却不知道他究竟佳在哪里。”语声一顿,抬起头来,道:“我可没有说过我知道他住在哪里,是吗?”秋波似水,吐气如兰。管宁呆呆地楞了半晌,心中纵有愤怒责怪之意,却又怎能在她的面前发作,车行渐缓,突见前头尘土飞扬,一匹健马,急驶而来,管宁心中暗道:“何不寻此人打听一下路途。”他心中犹豫,这匹健马,已如风驰电掣自车旁急驰而过,只得暗叹一声:“罢了。”却又奇怪忖道:难道此人又是来寻找我的么?”只见此人一身浅蓝衣衫,身躯瘦小,行动却极矫健,马上身手不弱,只是面色蜡黄,似乎久病初愈,打马来到管宁车旁,扬臂高呼道:阁下可是与夫人一路?”语气沙哑,虽是高声喊话,却仍十分低暗。管宁心念一转,抱拳道:“正是。”马上人嘴角一牵动,似笑似非的,抱拳又道:幸好在这里遇到阁下,否则又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了。”扬手一提缰绳,轻挥马鞭,举止甚为潇洒,口中牙齿,更是洁白如玉,管宁剑眉微皱,朗声道:“朋友可是沈三娘遣下来寻访在下的么?”马上人方自似笑非笑地嘴角一动,道:“正是,沈夫人生怕两位不识路途,是以特命在下迎两位于途中。”管宁展颜一笑,抱拳道:“如此说来,兄台敢情便是在下等远道来访的…。”马上人接口含笑说道,“在下张平,家师在武林中,薄有医名。”马鞭一扬,又说道:“舍问便在那里,沈夫人候两位大驾,已有多时了。”车行数十丈,管宁才知道要往那神医隐居之处,并非直沿着大道,“张平”一领缰绳,当先向左边一条岔路转去。再行数十丈,路势竟又一转,曲曲折折,嶙峋崎岖,“张平”回首歉然一笑,道:山路甚难行,两位若觉颠簸,可将马车放缓。”管宁微笑道:“无妨。”凌影秋波一转嫣然道:“武林中人都知道令师的居处极为隐秘,所以在我想象中,到府上去的路比这虽还要难行些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