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将旅特别留意那一桌四人的动静,但她并无忽略“雷氏三杰”那一台的高手。他更注视文随汉的一举一动。文随汉明明是走下楼梯来了,葛然飞升,抢入走廊,何火星登时上火,马上要追,他就立即发出警示:——小心这厮的同党!说时迟,那时快,由于他发出叱喝,何车及时发现三方包抄返身应敌,且以一敌三,以电、光、火、石的掌、拳、腿法吃住了三个如狼似虎、每一招都大爆大炸的雷凹、雷凸和雷壹!他自己可也不闲着!文随汉极快。他更快。——快是什么?快是速度。快是你来不及细看。快是措手不及。快是慢的寸照。快是一种难度。快有极限。——快到你感觉不到它“快”,它便没有快慢之分了:就像日升星沉、岁月流转、乃至一个核子、原子的流动,都是极快极速的,只要你感觉不到,它便没有了速度的存在。如果说文随汉的动作极快,孟将旅的行动则是几乎到了速度的极限:大家都感觉不到他快——甚至还没察觉他有什么举措。但刹间他已到了走廊截住了文随汉。文随汉陡然止步。他可不想跟一个刚才明明还在楼下好暇之整,有说有笑,而今却已截住了他的家伙撞个满怀。他按住了剑柄。他的剑很华贵,镶满了宝石、玛淄、翡翠、蜜蜡和水玉、金刚钻。他的笑容也很高贵。说话更有气派,好像一切都有商有量,就算有什么深仇大恨都大可商量似的。“对不起,”孟将旅也一样,只张开了一双手,好像要跟对方热烈拥抱以表欢迎似的,却刚好拦住了走廊:“这儿谢绝访客。”文随汉笑道:“孟老板好快的身法。”“没办法。”孟将旅很谦卑地道:“逃命逃惯了,不快早就报销了——谁叫自己没本领。”文随汉斜包着孟将旅,似乎要把这个人看得入心入肺,又像要找个破绽将眼前的人剖心挖肺似的。“若说孟老板也没本事,那还有谁敢称得上有本领了!”“我只是个小店子里的小掌柜,做的是不起眼的小生意,文先生大富大贵犯不着冒这风险,别见笑,请下楼。”“其实我只是要看我那不长进的兄弟一眼而已,无风元险,请成全。”文随汉语重心长,“孟老板做的是生意,我这儿就有一桩。”“文先生做的是大买卖,我是安分守已的生意人,承蒙先生看得起,我却担待不起。”“只要孟老板一点头,啥也不必做,立刻便成交了。”文一随汉语态依然委婉。“只怕我点头也没用,”孟将旅苦笑道,“六老板临行前吩咐过的话,我决不敢有违。”六老板便是温六迟。“其实你们六老板跟我也是素识,且有深交,”文随汉依然不死心,“他一定会高兴你跟我合作:你甚至连头也不必点,只要让一让便了事了。”孟将旅依然张开了双臂:“文先生还是别为难我好了。”“一百两银子。”孟将旅怔了怔。他好像没想到是“让”那么一“让”,就会有一百两银子。“怎么样?”文随汉温和的在催促。孟将旅好像在深思熟虑,一时未能作下决定。“五百两。只让一让,当看不见就行了。”文随汉马上加价,而且还飓升极速。孟将旅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文随汉仍不死心:“一千两。”孟将旅眼睛发亮,但还是摇了头。“三千两。”大家都愣住了。孟将旅眼都绿了,但还是摇头。“五千两。”孟将旅这回不是苦笑,而是惨笑。“一万两!”文随汉鼻尖上开始积聚了不少汗珠,声音也开始有点烦躁、粗嘎了:“你只要让一让,什么都别管,一万两银子,就是你的了。”文随汉狠狠的盯着盂将旅,恨恨地道:“你只要不再摇摆你的死人头,就算是五千两金子、五千两银子,我也可以考虑给你!”金子当然比银子更贵重。——这一次,文随汉可谓“起价”更速,快得跟他刚才施展的身法,绝对可以媲美。孟将旅终于动容:“你是说……一万两——五千两银子,五千两是金子!”“是!”文随汉斩钉截铁忿忿地道:“只要你和你的同党都放手让我干,啥也别管!”孟将旅长吸一口气,才能说话:“我若是有五千两金子、五千两银子,那我不必再当掌柜,看店的,也能快活过下半辈了。”文随汉冷冷地笑了:“当然。只要是能早点退休,旱些享乐。那才是快活过人生,何况,这些银子又举手可见赚,何乐而不为之哉!”盂将旅忽然反问:“既然钱这么好赚,为何你又不把它留着来过下半世,而要把它硬推给我呢?——要是全无风险,世间那有这样天掉下来的银子!?”文随汉的脸突然涨红了。他的脖子也粗了。他自然知道:那五千两金子、五千两银子,有多难得,有多重要。他出身于官誊之家,幼受宠护,母亲又是名门闺秀,他和他娘亲联手将父亲的其他妻妾成功地挤了出门,其中包括了文雪岸母子。文张一向都很宠爱他,请了不少高手名人,指点他武艺。文张有时也抽空教他武功。由于他在家里是得势的一房,所以在金钱方面也不虞匾乏。他也一向不改其纨绔子弟的气态,出入扈从甚多,好结交江湖豪杰,也委实打了几场战仗,扬名立万。可是文张一死,一群兄弟姊妹争产内斗,他分到的,很快便花光了。钱一旦没了,靠山也去矣,江湖中人便不大给面子他了,时常予之奚落、刁难,使他真正面对了江湖上的“落井下石、一沉百航”的残酷现实。他家族里其他兄弟,消沉的消沉,堕落的堕落,只有他,还咬着牙关奋斗——这时候的他,比谁都更了解到一个事实:在武林中,或许人多识得“天下第七”,而不知有他文随汉——虽然文雪岸是曾给文随汉逐出文家的。他这才知道,在弱肉强食、汰弱留强的武林中,没有真正的实力,那是不行的。所以他力争上游。可是他缺乏了一个支点:没有一个“贵人”愿意支持他。——在这险恶江湖中,要是连半个“靠山”也无、一个“贵人”也没有,那怕是难以闯出名堂来的。就算终于能出人头地,只怕牺牲必矩,身心皆创,万一搞不好,还得壮态未酬命已丢。这时际,他就通上了两个“贵人”。一勇一女。男的是狄飞惊。女的是雷纯。狄飞惊请托“六分半堂”里的神秘高手,隐士名宿,教他武功,以及杀人的方法。雷纯则给他钱。他要强。也要强。他更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于是,他就成为“六分半堂”雇佣的一名杀手;由于“六分半堂”的刻意培植,他也很快的就成了名。当然,也很成功的杀了好些相当难杀的人。--- 扫描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