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土生土长的J省人?”袁省长看起来心情挺好,他退了有十年了,退休之后很少参加社会活动,平时认识他的人也不多,不用说这乡下地方,就是在省委大院有不少年轻人都不认识他,没想到今天在这桂园村倒会有小女孩认识他。“是啊,我爸爸是天鹿市的,我妈妈是天福市的,我从小就在天福市长大,可以算得上正宗的J省人了。”苏缨把他们让进屋,司机执意留在车上尽职,她也没啥办法。她最会察言观色,看这两人爱花,必是风雅之人,取出一套功夫茶具,拿出上次去茶厂做好的乌龙茶,功夫茶起源于J省,记得她曾经听父亲闲聊的时候说起过,袁翰林省长在任的时候很注意弘扬发展茶文化,想来对这功夫茶也是喜欢的。若是老郑一人来,她肯定不会这么隆重,但是袁翰林也来了,估计这老郑也是大有来头,让她不得不小心对待,人家曾为一方主政,虽然退下去多年,毕竟余威还在。只是这乌龙茶她心里并不是很有底,虽然老爸和梁九鼎张得宝他们都赞赏不已,但毕竟是乡野小作坊出品的茶叶,茶叶虽好,但若做茶师傅不好,做出来的茶一样不能算太好。“两位这么远赶过来,路上辛苦了,先稍坐一会儿喝点茶再看吧。”J省好茶,办事之前先喝茶或者边做事边喝茶也是种风俗,更是一种很有礼貌的待客之道,两人点点头。苏缨便开始表演了起来,虽然她并不是很懂茶,但说道冲制功夫茶她却是轻车熟路,在工作前她曾经在一家企业里实习了两个月,老总爱喝茶,她就专门负责给老板泡茶,俗称倒茶小妹,这么天天训练了两个月,手都被烫脱了一层皮,但也冲得一手好茶。后来到了部里,每次大家聚在一起喝茶,也都是由她复杂冲茶,这一手茶艺更加熟练。取出一壶量的茶叶,放在赏茶盘里,让袁翰林和老郑鉴赏,嘴里抱歉道,“这是我朋友种的茶树,在镇子上茶厂加工的,不是什么名茶,乡野小地,没有太好的茶。”两人定睛看这白色赏茶盘中的茶叶,外形粗壮紧实,叶端扭曲,色泽润亮金黄,油润有光,干茶就具有强烈的芳香。“这茶倒是稀奇,我还是一次见到。”老郑新奇地说。苏缨笑着点点头,用沸水烧壶身,其目的在于为壶体加温,即所谓的“温壶”,从功夫茶上来说就是孟臣淋霖。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两人看苏缨简单的几个手势就知道是个老手,不由得暗暗点了点头。接下来便是乌龙入宫,将茶叶用茶匙拨入茶壶,装茶的顺序是先细再粗后茶梗,平日苏缨烹茶从没有如此认真,今天全副心神都集中在冲泡上,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悬壶高冲,春风拂面,就是向孟臣罐中注水,水满壶口为止,再用壶盖刮去壶口的泡沫,盖上壶盖,冲去壶顶的泡沫,一则为清洗,二为使壶内外皆热,以利于茶香的挥发。熏洗仙颜是为洗茶,迅速倒出壶中之水,目的是洗去茶叶表面的浮尘。用一遍泡茶水烫杯,既是若出浴,又称“温杯”,转动杯身,如同飞轮旋转,又似飞花欢舞。这下才是重头戏,开始准备一泡,也是最考验功夫的,功夫茶功夫茶考验的就是这冲的功夫。用高冲洗再次向壶内注满沸水,称为玉液回壶。循环斟茶,茶壶似巡城之关羽,所以在功夫茶艺中叫做关公巡城,目的是为了使杯中茶汤浓淡一致,且低斟是为不使香气过多散失。巡城至茶汤将尽时,将壶中所余斟于每一杯中,这些是全壶茶汤中的精华,应一点一滴平均分注,因而戏称韩信点兵。在闻香杯中斟满茶后,将品茗杯倒扣过来,盖在闻香杯上,称为“龙凤呈祥”,然后把扣合的杯子翻转过来,称之为“鲤鱼翻身”。向两位敬奉香茗之后,苏缨才从刚才全神贯注的境界里清醒过来,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喝茶的规矩是先闻香后品茗的。“香!这香味似兰似桂,我竟有些分不出来了。”老郑一脸赞赏。“好茶,好茶。”袁翰林用拇指和食指扶住杯沿,以中指抵住杯底,分三小口品完。“三口方知味,三番才动心”,功夫茶的品茗杯很小,分三小口确实只能是品了,若说喝茶一小杯还不够一口呢。汤色清澈橙黄明亮,滋味浓爽,润喉回甘,这是苏缨的感觉,看那两位的架势必定是老茶客,他们的感觉自然更深入。“香味清高悠深,只是这究竟是兰花香还是桂花香?”袁翰林疑惑地问。“我觉得香气幽雅鲜爽,倒是桂花香哼多一些。”老郑一脸陶醉。“这茶树是和兰花、桂花混种的,叶子上自然就沾染了一些兰桂的香味。”苏缨笑道。“小苏,你还是谦虚了啊,这真正的大红袍我怕没福气喝过,所以也不好锁,但是你这茶绝对不逊于我喝过最上等的黄金桂和铁观音。”老郑睁开眼笃定地说。苏缨一脸惊讶,她知道上等的铁观音,一斤要数万元吶,旋即她又回过神来笑道,“若说这茶好,首功倒在烹茶、冲茶之法,好茶好水如不善冲,也是全功尽废。”听了袁翰林的赞赏,苏缨心里也有些小得意,她都记不清被烫了多少次才有今天这熟练手法。“小苏应该不是桂园村的人吧?”三人一边品茶,一边闲聊。“算是一半吧,我先生祖籍在桂园村,我嫁过来也算是桂园村的媳妇儿了,这老房子和小院子都是我先生祖上的。”苏缨也不瞒他们,坦然道来。“看你的言谈举止,应该是在城里长大的,怎么这么年轻就学我们这些老头子归隐山林了?”“实不相瞒,我是市里的下派干部,到桂园村来做村支书的。”她不好意思地说。“原来还是桂园村的父母官啊,失敬失敬。”老郑打趣道。“不敢当,不敢当。”苏缨慌忙摆手。“小姑娘别慌,这老郑就是这脾性,喜欢开人玩笑,却是没有奚意。”袁翰林和蔼地笑道。这时候苏苏从门外进屋,这家伙今天一大早就被张得宝带到山上去玩了,跑得浑身脏兮兮的次肯回来,见家里来了两个陌生人,愣了一下,又见苏缨和他们坐着闲聊,就知道这两人没有恶意,悠哉悠哉踱着步到苏缨面前猛摇尾巴。“又滚了一身泥回来,到门外坐着,等我过会儿给你洗干净了才准进门。”苏缨喝道,她简直是把苏苏当做自己的孩子,苏苏也真是通人性,完全听得懂她的每句话,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到门口老老实实地坐着。看得老郑和袁翰林惊奇不已,“这还真是条好狗啊,小苏你这里真是花好,茶好,连看门狗都不一般。”苏缨笑个不停,聊了这么久她也放松了许多,袁翰林和老郑给人的感觉也就是两个平凡和蔼的老人,“这狗原来是条流浪狗,我先生在路边捡的,当时瘦得皮包骨头,但倒是聪明挺好,也是缘分吧。”几人又聊了一会儿,茶已经冲了九泡了,仍是不脱真味,更是让袁翰林和老郑啧啧称奇,直道好茶。闲聊中苏缨才知道,这老郑全名郑基庆,是个台商,是J省房地产业的大鳄,特别是在苏缨的老家天鹿市,那里的中心商业街整条都是他开发的呢。“但是郑先生的口音可听不出来台湾腔。”“我小时侯就是在天鹿市生活,后来跟着家里去了台湾,改革开放以后又回来投资,乡音还是未改啊。”苏缨一想也是,J省的方言和台湾方言本来就相近,两者之间没什么根本的差别。“这是紫袍?”袁翰林在花园中惊叫。苏缨在一旁淡淡微笑,不予置评,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紫袍,她在网上以很低的价钱买来的,心中根本也就不怎么相信这是真正的紫袍,可是对比图片等各方面,仿佛真的是紫袍。紫袍的花朵是紫色的,繁殖又很困难,四十到五十厘米高的紫袍曾经卖到五到六万块钱的天价,单枝的也要一万块钱,于是有人就说紫袍的一片叶子都值千金。可是苏缨在网上花了几十块就买了一枝,店家说是紫袍,她也将信将疑,当然不会这么傻的告诉他们,一说价钱就没人相信了,于是微笑不语装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