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二十三,打发老爷上了天;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蒸团子;二十六,割下肉;二十七,擦锡器;二十八,沤邋遢;二十九,洗脚手;三十日,门神、对联一起贴。”可见年前的时间紧迫和准备工作的紧张,刚挨家挨户的送完年礼,就准备祭灶了。一年一度,在农历十二月二十四日,灶神上天向玉帝报告户主善恶情况,上天的日子为十天,到二年正月初四下凡。在灶神动身之前,家家户户都要为其饯行。按J省的风俗,阴历十二月二十三日为官家祭荤灶之日,二十四日是普通民家祭素灶之日,而水上居民则于二十五日祭灶。所以村民们都是在二十四日祭灶,苏缨和林达家中并没有灶神笼,连灶神图都没有,就跟到张得宝家里凑热闹,帮忙买了灶糖灶饼和新的灶神图,做了一桌好菜。过去人家说祭荤灶得要用鸡、鸭、鱼、肉、灶糖、灶饼、美酒等供之;祭素灶除了灶糖灶饼外,还有甘蔗、孛荠、红枣、花生、金针、木耳等,但到了现在荤灶和素灶已经不分家了。祭供将毕,将旧的灶神图撕下火化,贴上新的灶神图,以示送旧迎新。村里霹雳啪啦的鞭炮放得震天响,随处都能闻到浓浓的硝烟味,不对,应该是年味,虽然天气有些阴沉沉,但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梁小玲他们几个孩子嘴里唱着童谣:“祭灶祭糊涂,灶前一只铜香炉,元宝是侬襟,金裤是侬糊,灶君上天好讲话,灶妈落地保佑侬,保佑侬爹有钱赚,保佑侬妈有钱长,保佑侬哥讨兄嫂,保佑侬读书变聪明......”苏缨越听越有趣,这首童谣完全是用方言唱的,有一些俚语她还从没听过。难怪说过年最高兴的就是小孩子了,看到梁小玲她们几个口袋里塞满了灶糖灶饼,又笑又跳高兴不已,张沐嘴里还塞满了灶饼,话都讲不清楚了。在祭灶节前,外公外婆要给男女外孙送灶糖灶饼,有几个男女外孙,就得送几包,每包还要附送一张“花面壳”(假面具)有唐僧、沙和尚、孙悟空、猪八戒等,苏缨想起她的外公外婆过去也是这样疼爱她,忍不住别过脸去偷偷抹了一把眼泪。“村里的小年夜就是热闹啊。”林达对张得宝道。“啥小年夜啊,外地人才管祭灶叫小年夜,咱们这里的小年夜是除夕的前一天,你这孩子连这都分不清。”张得宝数落道。“这我还真不知道。”林达不好意思的说,她看电视上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都说今天是小年夜也就信了,还不知道各地的习俗不一样。过年前还有一样重要的事情就是做年糕,年糕又称“年年糕”,与“年年高”谐音,寓意着人们的工作和生活一年比一年提高。所以前人有诗称年糕:“年糕寓意稍云深,白色如银黄色金。年岁盼高时时利,虔诚默祝望财临。”北方的年夜喜欢包饺子吃,而南方的年夜饭则少不了年糕,而且各地的年糕也有挺大的区别。苏缨想起小时候过年的时候在外婆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和大姨小姨他们都挤在小房子里,大家都忙着做年糕,她们这三个小女孩就在一边窜来窜去,东摸摸西玩玩,净给大人添乱,挨了训斥也嬉皮笑脸的,那样的热闹才叫过年啊。J省的年糕犹如一个托盘,且甜咸兼备,品种非常多,苏缨和林达他们只打算做红年糕、白年糕、芋丸和肉丸四种。年糕的制作,全凭手工,前一天就要先把米浸泡一夜,村里有石磨,大家排着队用石磨把米磨成浆。把米浆装进布袋后,袋上放上石头重压,等水分沥干后,再将米团取出,加上配料、调味,然后放蒸笼中以炭火慢慢蒸熟。要做出十斤的年糕,糯米与大米的比例约为八比二,再加上五斤红糖喝三两花生油,这样做出来的年糕粘粘的、香香的,软硬适中。苏缨和林达还从没做过年糕,自然又是张德宝来帮他们,不过张德宝是老观念,说蒸制年糕的成败,关系着来年运气的好坏,所以蒸年糕时有一堆禁忌,例如不准说不吉祥的话,不准大声吵闹,一定要蒸熟等等。真么闷头干活可把两人给闷坏了,偷偷在张德宝身后伸舌头做鬼脸。除了红、白年糕,还有芋丸、肉丸两种节令小吃过春节必不可少。虽说原料也都属平常,但配料独特,便很有些“另类”了。像芋丸,原料为大米和芋头,但大米必须用早籼,芋头必用白芋。大米加小茴香磨浆掺上芋头丝,再加鱼露、盐巴倒进笼中蒸熟,放冷后再切成三角形块状,置入热油锅中炸成金黄色,入口则酥,香嫩软兼具。芋丸、肉丸外形并非是“丸”,而是直径半寸的“半丸”,也不知为什么要给它起个“丸”的名字。做肉丸除了用白芋头丝、薯粉和红糖,还要加肥猪肉丁、酱油和盐巴。在参水揉成团状,放入笼中蒸熟。出笼时则变成半圆的咖啡色团,活像一块巧克力饼。那味道也怪怪的,除了甜,还有咸,出了肉味,还有酱味。这四种年糕都做好了,才算大功告成,红、白年糕,加上芋、肉丸,是J省人春节必备的著名小吃,故而被誉为“迎春四味”。除了祭祖,年糕在团圆饭桌上可当主食或甜品,一般是把年糕沾上茹粉切开油煎,造型模仿银条状,以形状寄予新年发财的意思,摆放在盘中,再用糖水勾芡淋在年糕上即成。“没想到一次就能做得这么好,早知道就早些做这年糕,给人家都送一点去尝尝。”苏缨看着年糕成品,卖相一点都不比外面店里买的差,味道肯定更好。“我们做这些年糕可不容易啊,要送的人那么多,再多做些我就得散架了。”林大没好气的说,这重活累活可都是他干呢。腊月二十七在城里的打工的村民们陆陆续续返乡了,村里一下子热闹起来,这可是真的热闹,不是用鞭炮什么炸出来的,越来越多的生面孔出现在林达和苏樱面前。“王婶,这么急急忙忙的去哪儿啊?”苏缨忙着和熟人打招呼。“我这不成材的儿子回来了,想着带他去走亲戚呢,”王婶扯过身边的年轻人,“阿勇,这是我们村的苏书记。”“苏书记,”阿勇憨厚地笑笑。显然有些不适应。“叫我小苏就好了,大家不都是这么叫的,王婶真是好福气,儿子长得有高大又帅气,特别像你,这脸哦就是和你一个模子里出来的,难怪人家都说男孩子像母亲帅气。”苏缨最甜得像抹了蜜,把王婶哄得合不拢嘴。“大家都是我这儿子像我,小时候和我可亲了,长大了就嫌弃娘了,成天嫌我啰嗦,”王婶虽是数落着儿子,却是一脸甜蜜,“这次他回来,给他订了亲,老郭家的闺女,正准备带他去呢。”“老郭家的闺女?啧啧,那相貌那人品都是一流的啊,”苏缨伸起大拇指,“王婶你的福气也太好了,儿子就这么一表人才了,再找一个那么好的媳妇,你这下辈子都要泡在蜜里喽。”“你这孩子,就是嘴甜,我媳妇儿将来要有你一半贴心我就满足喽,我这儿子就是老实,给他找个踏实本分的媳妇儿好好过日子,省得他在城里被那些人带坏了。”王婶见苏缨一脸迷茫,又补充道,“就是老周儿子那伙儿人,那些小兔崽子不学好,一个个男人把头发留得和女人一样长,还染了乱七八糟的颜色,你是没有看到哦,有几个还打耳洞戴耳环呢,不男不女的,和人妖一样......”王婶说起这些人就愤愤不平的停不了嘴,弄得他儿子尴尬不已,不停扯他袖子。原来说的是那些“森林野怪”啊,村里原来就有几个,这次春节返乡的“森林野怪”越来越多,像阿勇这么正经的年轻人道是少了。苏缨忍不住笑了,现在无论城里还是村里,这种时髦的小青年太多了,但年轻人嘛总是最求潮流时髦,依旧故我,等他们再大一些谈恋爱结婚了,也就都恢复正常了。却没想到当天晚上一对“森林野怪”小夫妻就闹出了点事,秀林婶和丽云婶是儿女亲家,秀林婶的儿子和丽云婶的女儿也是由双方家长总助结了婚,小夫妻两个就一起到城里打工去了,城里桂圆村的老乡也不少,互相照应,两人也都找到工作作了,可半年来却没寄过一分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