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一间赌坊里,赌徒们正围在一张破烂不堪的木案前下注,场面混乱不堪。“我押大!”“我押小!”庄家按住一个竹罐问道:“押好没有?我可要开了……”“开!开!……”庄家翻起竹罐,喊道:“小!”姜府门客陈忠也在赌徒之列,眼看好不容易凑的一些酒钱被输个jing光,心里实在有些不大服气。自从刘平送那三十头猪将姜府大闹一番之后,姜府之中被那些猪搞得一股子猪圈味道。养着不是办法,可杀掉却一时又吃不下,卖掉更是白白陪钱。眼看快要入冬,姜维便吩咐门客将那些猪宰掉做成咸腊肉存放。陈忠回到府中,被姜顺叫到帐房。姜顺知道陈忠好赌,给他钱不大放心,便写了一张字条交给陈忠道:“这是六十万铢的钱引。你去卖三石盐来,让卖盐的凭这钱引到府上取钱。”陈忠拿着字条来到贩盐的铺子。盐铺的严老板不在家,只留了他儿子严贵看管铺面。陈忠问道:“这盐多少钱一石?”“十五万”“为何如此便宜?”“如今有靖南国的海盐运来,过几ri价钱兴许还要降。”陈忠把严贵叫到一旁,悄悄对他说道:“有件事求你帮个忙……”“大爷有事尽管吩咐……”“我这里有张六十万的钱引,一会儿帮我运三石盐到我家大人府上,你换钱的时候就说花了六十万。剩下那十五万你拿回来,五万归你……”严贵笑道:“陈爷,这事小的不敢……”陈忠拍拍他肩膀道:“有什么不敢的,出事我顶着。就当帮你陈爷一个忙,最近我手头很紧。”“那好吧……大爷您稍等……”严贵收了钱引,请陈忠坐下,一面让伙计去装盐。陈忠担心一会儿回了府出不来,便让严贵先去取钱。严贵得了这种便宜事,急匆匆地赶往姜府。诸葛绾正与司马昭逛街,不想竟与慌不择路的严贵迎面撞上。诸葛绾责备道:“喂!你这人怎么走路的!”严贵急忙赔礼。司马昭见严贵跌落一张纸片,随手拾起来正要递给他,忽然发现上面写着“姜府”二字,急忙抽回手来看个仔细。严贵见司马昭拿了他的钱引,一时十分紧张:“大爷,那是小的钱引……”“钱引?”司马昭看着这张姜府的钱引,忽然心生一计。他急忙把严贵拉到一旁问道:“小兄弟,你这钱引可否卖给我?”严贵笑道:“大爷您真会开玩笑,这东西拿着也就换个六十万。出少了小的赔、出多了您赔,不多不少的您白跑一趟。”“这东西我自然有用处。一百万如何?”“一百万?!”严贵惊道:“大爷,您这不是开玩笑吧?”“我哪里是和你开玩笑?随我取钱去……”司马昭带严贵回到客栈,拿了二十串钱给他。司马昭嘱咐道:“这事绝对不准和外人说!”“小的一定不和外人说。”严贵拿着钱兴高采烈地离开,司马昭随后悄悄吩咐夏侯绾道:“明天动手之前,找个机会干掉他……”严贵拿着钱跑回盐铺,给了陈忠两大串。陈忠收了钱,带领几个伙计将盐运回姜府。夜里,赌坊当中依旧是一片热闹景象。庄家揭开竹罐,冲赌徒们喊道:“大!”。一名大汉输光了银子,垂头丧气地出了赌坊。经过一处小巷,一名蒙面黑衣人拦住他的去路。“你可是‘青刀号’的肖蒙。”“正是在下!你是哪路的朋友?”“有桩买卖你做不做?”“我已经很久不做生意了。”“我听说肖兄最近手头比较紧。我知道肖兄已经不做这行,可总该替你手下的弟兄们想想吧?”“你到底要我做什么?”“我家主人要请你们杀一个人。”“谁?”“靖南王李嘉文……”肖蒙道:“你倒好大胆子。”黑衣人掏出一张纸条交给肖蒙道:“这是我家主人一点心意……”肖蒙拿过条子看了看,笑道:“原来是姜顺大人的部下。区区六十万就想买条人命?”“此事重大,一旦引人怀疑非同小可。这只是给肖兄酬劳的千分之一,权当做兄弟们一点酒钱。事成之后还有重谢。”第二ri,嘉文约了刘禅一起打台球,午后与刘倩一同进城。刘倩要去市集上购买一些胭脂,嘉文一时也没什么事情吩咐她做,索xing由她去外面逛逛。刘倩买了一包胭脂正要回去,半路上无意间看见夏侯绾经过。她见夏侯绾神情诡异且脚步匆忙,心中觉得有些疑惑,便悄悄地跟在后面看个究竟。严贵刚从酒馆出来,正悠闲自在地往回走。途径一条僻静的巷子,他隐约觉得有人跟踪他。回头一看,竟是夏侯绾。严贵陪着笑脸打了个招呼道:“这不是林小姐……”夏侯绾笑道:“你这是要去哪里?”“正要回家。”“我送你一程……”话音未落,夏侯绾手中的宝剑已经刺穿严贵的胸膛。夏侯绾收起剑,不动声sè地离开。刘倩躲暗中看到这一切,心中更觉得疑惑。回到府中,却见司马昭带着夏侯绾刚刚进门不久。夏侯绾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想到她刚刚杀过人。刘禅与司马昭摆上一局台球,便打便谈。嘉文则与夏侯绾在一旁观看。夏侯绾拍拍他的肩膀问道:“公子,这是什么玩意?”“这个呀,是台球。怎么样?一会儿也来上一局?”“公子明知道秀儿不会,分明是想取笑人家。”嘉文笑道:“那你平ri里喜欢玩些什么?”“弹琴……”嘉文叫来婢女问道:“府中哪个有琴?”“东院有个叫做元姬的有琴。”“去把她找来,就说我借琴一用。”不一会儿,婢女带来一名女子。那女子见了嘉文急忙施礼道:“奴婢王元姬拜见公子。”“琴带了吗?”元姬递过一张琴道:“在这里……”嘉文将琴递给夏侯绾道:“喏!琴在这里。弹一首听听吧?我听听你和我那老婆哪个弹得好听?”“公子要听什么曲子?”“来个《李香兰》如何?”夏侯绾听得纳闷:“何为《李香兰》?”“我家乡的一首很著名的歌呀?”“公子家乡的曲子,秀儿如何知道?”“算我糊涂,那我弹给你听……”嘉文拿过琴来,胡乱拨弄几下。他毕竟不熟悉古琴,所以拨弄了半天也对不上半个音符。嘉文埋怨道:“你们这玩意怎么搞得?声音一点都不准。”夏侯绾笑道:“公子分明是自己不会,还埋怨琴不准。”刘禅见他们两个像孩子一样斗嘴,对司马昭说道:“我那贤弟和秀儿姑娘倒是很合得来。”司马昭笑道:“表妹从小娇纵惯了,一点也没个正经样子。”嘉文被夏侯绾嘲笑,心里有点不甘心,便命人取了十二个大碗。他在里面灌上水,调出音阶,随后拿筷子流利地敲了一首《李香兰》出来,边打边唱道:“……夜雨冻,雨点透shè到照片中。回头似是梦,无法弹动,迷住凝望你,褪sè照片中。啊……像花虽未红,如冰虽不冻。却像有无数说话,可惜我听不懂。啊……是杯酒渐浓,或我心真空。何以感震动……”嘉文敲出曲子,夏侯绾却学不上来。嘉文回头问元姬道:“怎么样?你学得来吗?”元姬取过琴,试着找准那曲子的音律,竟然唱得一字不差。嘉文拍手叫道:“唱得好!你这本事换做在我家乡,一定是做歌星的材料。”夏侯绾却说道:“这词不合韵呀……”司马昭笑道:“曲子便是音律不齐,何来韵率?这姑娘转瞬之间记下词曲,倒也是才思敏捷之人。”刘禅对司马昭说道:“这女子的父亲便是兰陵侯王肃王子雍。”司马昭与王肃要好,听刘禅一说不禁暗暗吃惊。嘉文听得奇怪,问刘禅道:“这王肃是什么人?”“司徒王朗之子,魏国司空。”“就是那个被相父骂死的老……先生?”嘉文正想说“老东西”,碍于元姬的面子急忙改口为“老先生”。刘禅奇道:“你从哪里听说王司徒是被相父骂死一说?”“我家乡传闻是这样的。据说王老先生与相父对阵,舌辩不过当场呕血身亡……”刘禅笑到:“此乃无稽之谈。王司徒虽为魏人,却以经学闻名深得天下文人的敬仰,相父亦喜爱王司徒的著作,何来漫骂之理。王司徒身为文臣,只司表赋文书,绝不可能与相父对阵。”“看来真是我家乡的传言,让大哥见笑了……”嘉文心里暗暗骂道:罗老头呀罗老头!你在《三国演义》里胡编乱扯不要紧,却害得我在这里丢人显眼。嘉文想了想,又问道:“可是大哥,小弟还有一点不明白:既然元姬姑娘是魏国官员子女,为何她会如此安然无恙地呆在我们汉国?”“元姬**因逃避战乱,半路被强人所掠,卖到蜀中为奴。后被人识出送至官府,若非丞相怜悯加以袒护,恐怕早为人所杀。”嘉文道:“既然如此,有机会当让他们父女团聚才对。”元姬听到嘉文的话,心里暗暗感激。可仔细想想,这也终究不过是一个幻想而已。魏蜀两国敌对,自己又如何回得去。即使真的回去,父亲也未必会认她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刘禅道:“此事可托马兄帮忙。”嘉文问司马昭道:“魏蜀两国敌对,马兄如何通行于两国之间?”“魏蜀之间虽然关隘不通,却可绕经东吴、西羌而至。商旅之间往来关卡不加盘问。”“既然如此,就请马兄ri后回去的时候帮元姬联络一下家人。”“公子若真有此意,马某愿意效劳。”嘉文对元姬说道:“元姬,还不谢谢马公子?”元姬急忙向司马昭拜谢。司马昭握住她的手道:“不必如此,当谢你家主人才对。”刘禅回宫之后,夏侯绾便缠着司马昭陪她出去散步。嘉文对这个jing灵古怪的姑娘倒是有一些好感,见司马昭一脸苦相,便对夏侯绾说道:“还是别折磨你表哥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如何?”夏侯绾喜道:“好呀!”司马昭劝道:“表妹,休要打搅人家李公子。”“无妨!无妨!刚好我知道一些好玩的地方,带秀儿姑娘看看也不枉她大老远来成都一趟。”嘉文带了夏侯绾出府,刘倩和元姬则跟在后面侍奉。嘉文来成都有一段时间,也大概了解这里的女孩子喜欢什么东西。给夏侯绾买了许多jing巧的小玩意,又带她去自己的快餐店里吃上一顿大餐。从快餐店出来,已经是傍晚了。四人途径一处僻静的街口,忽然从两侧冲出一群蒙面刺客。元姬见嘉文没有防备,大叫一声“大王小心!”,随后用身体护在嘉文身前。待嘉文缓过神来,一名刺客已刺到近前。嘉文猛地将元姬拉到身后,却已经来不及躲避,手臂轻轻擦了一剑,被割出一道伤口。那刺客将剑一横,又奔嘉文小腹扫来。嘉文用剑鞘一挡,夏侯绾随后挥剑杀来,一脚将那刺客踢开。嘉文拔出佩剑与夏侯绾一起应战,一面吩咐刘倩护着元姬。那些刺客都是亡命之徒,手持短剑咄咄逼人。嘉文并不原意伤他们xing命,却被缠得手忙脚乱。夏侯绾则毫无顾忌,只管大开杀戒,直杀得衣裙之上溅满血污。刘倩见有刺客奔她们二人杀来,拔出一把长剑扔给元姬。刘倩不敢太显露武功,只顾招架。元姬见她打得辛苦,躲在一旁瞄准那刺客冷不防一剑劈个正着,将那刺客砍倒。那刺客挣扎着正要爬起,却被元姬一阵乱砍。可怜那刺客遇到这种生手,硬是活活被敲烂了头骨。不等二人清闲下来,又一名剑客杀来。元姬见那刺客与刘倩打得激烈,一时不敢乱砍,只好用剑锋对着那刺客。刘倩抵挡数招,一脚将那刺客踢向元姬,不偏不倚正好撞在元姬的剑锋之上,一剑穿胸而过。元姬吓得大叫一声,丢开手中宝剑,捂住脸孔大哭起来。刘倩见她害怕,急忙叫道:“元姬!拾起剑来!又来一个!”元姬听到刘倩的呼叫,也顾不得怕了,拔出尸身上的宝剑继续应战。又一剑客杀来,刘倩抵挡数招击飞他手中的剑,一脚踢给元姬。元姬见那刺客扑来,吓得闭上眼睛,使出浑身的力气一剑劈下……最后一名剑客就这样被元姬哭着鼻子砍倒了。夏侯绾踢了踢地上的死尸,回过头来查看嘉文的伤口:“李公子,你伤得如何?”嘉文微微一笑:“也就伤了一点毛细血管,连肌肉组织都没碰到。”“要不要我给你包扎一下?”“现在还不可以,要先消毒。”元姬正哭得伤心,刘倩在一旁不住地安慰她。嘉文看了看地上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对元姬说道:“刚才不是很勇敢吗?怎么现在却象个小老鼠一样了?下次可不准傻乎乎地挡在我前面。”元姬哭道:“公子若有不测,奴婢岂敢苟活……”“傻话!大家的命都一样重要。你们哪个死了,我都会很难过的。再说,恐怖分子想要害我,仅凭你们两个哪里挡得住。”嘉文又对刘倩说道:“小绵羊也打得不错,你们两个都很勇敢。回去本王一定好好赏赐你们。”嘉文捂着胳膊,带夏侯绾和刘倩等人找了家酒馆坐下。嘉文要来一碗烈酒,浇在伤口之上。夏侯绾随后扯了块衣襟给他包上。巡逻的卫兵得知嘉文出事,急忙赶到现场。领兵的将军来到酒馆,拜倒在嘉文面前请罪:“末将管辖不力,让大王受惊。末将的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好了!不关你的事。回去好好查查这些恐怖分子的来历……”那将官得了吩咐,与几名兵士将尸体抬回官府。官差在尸体身上搜出姜府的钱引,顿时大惊失sè。官吏不敢擅自做主,只得将此事连夜上奏给刘禅。刘禅见到钱引,震怒之下连夜召见杨仪,命他全权处理此案,限七ri之内务必查清此案。杨仪不敢有误,严令手下官差三ri内务必破案。官差不敢延误,拿了肖蒙一个旧部下王庆,百般威胁之下问出口供。随后又根据王庆的口供派人到姜府捉拿姜顺,草草凑足人证物证交给杨仪了事。杨仪将案卷上奏给刘禅。刘禅见证据确凿,也没什么疑点。他正准备下诏处决姜顺等人,却又有些犹豫起来。他将写了一半的诏书收起,吩咐杨仪将案卷交给嘉文查验再作处理。嘉文正在客厅里打瞌睡,一觉醒来发现两旁的侍女竟也靠在门口睡着了。他偷偷地将果盘当中几个果子藏了起来,随后一声咳嗽。侍女们听到嘉文的声音,赶紧爬起来立在两旁。嘉文存心想和她们开个玩笑,便问道:“我这盘子里的果子怎么没了?”不想两名侍女竟吓得拜倒在地说道:“大王恕罪,不是奴婢拿的。”就在这时,刘倩来报:“杨仪大人求见……”嘉文也顾不上和她们解释,让两名侍女退到一旁,吩咐刘倩将杨仪请到客厅。杨仪见过礼,向嘉文禀报了案情,并将案卷交给嘉文。嘉文看到案卷,心中暗暗地有些疑惑。交代完公务,杨仪顺便和嘉文闲聊几句。他见那两名侍女立在一旁还在偷偷地擦眼泪,便问道:“她们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问问她们果子哪里去了,不想这两个居然对我说:‘不是她们偷的’,还吓成这个样子呢。”杨仪笑道:“对待这等奴婢,小人倒有办法。”“哦?杨大人有什么好办法?”杨仪起身来到那两名婢女跟前,扳起脸孔对她们不紧不满地说道:“不过是偷了两个果子,认个错也就罢了。”那两名侍女哭道:“奴婢真的没偷大王的果子……”“你们当真没偷?”“当真没有。”“你们有没有撒谎谁也不清楚。我倒有个好办法:无罪之人上天必然怜悯,水火皆不能伤。一会儿把你们扔到河里去,倘若沉下去就是偷了,浮上来就是没偷。你们觉得如何呀?”那两名侍女吓得慌忙向嘉文跪倒:“大王饶命!大王饶命!那果子的确是奴婢偷的!”话音未落,却听“扑哧”一声,嘉文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杨仪笑道:“对这些奴婢过于仁慈,便要欺瞒主人。对付这种嘴硬的奴婢,就该给她们些颜sè看看。”嘉文冲杨仪一伸大拇指道:“杨大人高见!”送走了杨仪,嘉文将那两名侍女叫到跟前。他从怀里掏出那几个果子,对她们说道:“瞧把你们吓得。大王不过是和你们开个玩笑,至于吓成那样子吗?再说了,就算真偷吃了大王的果子,大王也不会骂你们。没做的事情就是没做,何必要招认呢?”一名侍女答道:“大王问问也就罢了。只是那杨仪大人的手段实在厉害,小的不敢不招认。”嘉文笑道:“杨仪大人那是吓唬你们呢。”侍女道:“杨大人绝非吓唬奴婢。奴婢曾听说杨大人去一富商家做客,席间那富商失落了玉环。富商怀疑是一名侍女所为,而那侍女却死活不肯承认。杨大人便将那侍女的手放入油锅来试,声称倘若没偷则手不会受伤。结果那侍女的手被活活废掉。”嘉文听了那侍女的话,不禁觉得毛骨悚然。回头拿起案卷仔细查阅一番,想想刚才杨仪威胁侍女的手段,心里总觉得有些不放心。由这种心狠手辣的人办案,又把期限限定得那么紧,这其中会不会另有内情呢?想到这里,他招呼辛雅道:“辛雅!更衣!”辛雅跑过来问道:“大王这是要做什么?”“给我换上袍服,我要进宫面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