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快到午餐的时间,嘉文营中的士兵早早排起长队等着开饭。按照军令:无论职务尊卑,不遵守纪律的人都要处以禁闭一天的处罚。军官和士兵不分职位高低排在一起,谁也不敢随意插队。早点排队就意味着能早些吃上午饭,因此提前半个时辰就有人守在伙房门口。几名身强体壮的伙夫光着膀子,挥动大木锤正敲打一些白sè的面团样的东西。几名好奇的士兵上前打听道:“大师傅,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东西呀?”伙夫答道:“这是做‘打糕’。”“打糕?”“大王最近高兴,吩咐我等做顿打糕让大家尝个新鲜。此打糕乃是米饭所制,以木椎反复敲打而成。等一会儿你们就知道是个什么味道了。”不多会儿,伙房敲响了开饭的铃声。几名伙夫将打糕摆上案板,用刀均匀地切成块以木片盛好配上一段腊肠一一发给士兵。先拿到午餐的士兵迫不及待地吃个干净,等在后面的见他们吃得狼吞虎咽,不免有些眼馋。辕门处忽然传来一阵鼓声,兵士们知道这是集合的信号。竹缇浑身披挂整齐,跑到伙房高声招呼道:“侦察连的都过来集合!”军令如山,兵士不敢不从。几名刚刚拿到午餐的士兵将打糕和腊肠收进干粮包,火速赶到场地集合待命。“报数!”“一、二、三……”随着一串此起彼伏的报数声,班长上报排长、排长上报连长,军官计下数字,回身向竹缇报道:“报告郡主,一连集合完毕。”“出发!”随着竹缇一声令下,士兵们登上步兵战车顺序驶出大营。其他部队的士兵站在一旁驻足观望,悄悄议论道:“郡主这是去哪里?”“看样子又要打仗了……”“没准司马老贼又要倒霉了……”傍晚,趁着天sè昏暗,竹缇率领一百多名士兵悄悄登上魏军军营附近的一座山头,打算观望魏军动静。刚刚爬上山顶,有兵士发现前方树林飞起一群惊鸟,急忙报告竹缇道:“郡主,你看……”竹缇向北坡下望去,隐约可以看见有几个人影正朝山头接近。竹缇回头吩咐道:“分散隐蔽!”山下,几名将军正陪同司马懿向山顶攀登。司马师劝道:“山高路险,附近又多有蜀军探马。还是多带些兵马……”“多带兵马必然引起蜀人注意。我等悄悄前往,谅蜀人不会察觉。”竹缇与兵士们头扎树枝隐蔽在树丛里,寻着声音看清来人的面孔不禁大为惊喜:“司马老贼!?”司马懿登上山顶,正yu了望蜀军军营。不想树丛之中“呼啦”一声跳出一群头戴枝条的蜀兵,将司马懿吓得“呀!”地一声。一名魏兵正yu点起火把,被蜀兵一弩shè倒在地。司马师与诸将正yu动武,司马懿急忙吩咐道:“住手!”竹缇笑道:“大叔您还算识相。我军优待俘虏,大叔可以放心地束手就擒了……”司马懿笑道:“好大的口气,还不知何人能擒老夫?”竹缇摘下头盔笑道:“大叔应该认得晚辈吧?”“李家丫头!?”司马懿先是一惊,随后笑道:“你以为大叔是这么容易捉的吗?”“晚辈也在这么想:大叔好象不会这么笨。”“算你聪明。大叔这次带来的一千兵马就在后面,要不要见识一下大叔的实力?”司马懿向后一挥手,一大队侍卫从后面的树林中蜂拥而来,将竹缇等人团团包围。见竹缇惊讶的表情,司马懿与诸将不禁一阵哄笑。司马师笑道:“小毛孩子终究还是斗不过大人。如果你肯跪下来认父帅一声‘干爷爷’,父帅或许会留你一条小命。”另一名武将笑道:“小丫头,回去给大叔做个小妾。大叔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哈哈!”竹缇傻笑一声,拿出骨笛吹了一声。只见山下亮起一片火把,在下面待命的一千多名特种兵一齐涌向山头。竹缇笑道:“大叔,这要是打起来,大叔未必占便宜。大叔不会愿意像秦朗将军一样做了我手中的笛子吧。”“你手中的笛子?”“忘记告诉大叔了,这支笛子乃是秦朗将军上臂骨所制。”魏将听罢不禁大骇,司马懿冷笑一声道:“小丫头,大叔和你做个买卖。”“大叔请讲……”“你看大叔身边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山下又接近大叔的军营。真打起来势必两败俱伤,谁也占不了便宜。不如大叔拿头顶金盔换你手中的笛子,回去你向诸葛亮交差,大叔安安稳稳地回去。不知你意下如何?”竹缇笑道:“还算公道,回去给我大哥当溺器不错……”诸将听竹缇所言,急忙劝阻道:“元帅,万万不可!”司马懿道:“秦将军战死皆老夫之过错。如今尸骨不得还乡,某于心不忍。若得秦将军遗骨还乡,区区金盔何足挂齿?”竹缇听罢,也有些为之感动。于是,将那骨笛连同包裹的锦囊一同换与司马懿。司马懿郑重其事地接过骨笛,收入怀中。竹缇得了金盔,率军撤下山头。司马懿与诸将向前翻过山脊,远远望着竹缇撤向南侧。司马师愤愤道:“孩儿这就去调集兵马追击!”司马懿见竹缇一路走得不紧不慢,担心林中有埋伏,阻止道:“这丫头诡计多端,不可轻进!”司马懿正yu回营,无意发现一个布袋丢在路边。司马懿上前拾起,打开布袋才发现里面装的是食物。竹缇回到大营,将司马懿的金盔交与诸葛亮,并将当时的情形如实禀告。诸葛亮笑道:“司马懿果然狡诈。其实,主将出马了望敌情最忌兴师动众,司马懿身边侍卫不会超过两百。”竹缇悔道:“上当了!”诸葛亮笑道:“司马懿诡计多端,你能安然回来已是万幸。”竹缇回到驻地,听见军营里传来一阵哭声。竹缇寻着声音找过去,只见一名年纪不大的士兵正蹲在地上哭,旁边围了不少人。竹缇上前问道:“怎么回事?”那士兵哭道:“我的干粮袋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出去的时候还在,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没有了,兴许掉在路上了。”“里面还丢了什么东西吗?”“一块打糕和一根腊肠,还一口都没动就……”说到这里,那士兵哭得更厉害了。几名老兵笑道:“老大不小的,还哭鼻子呢。”竹缇训斥道:“去!少嘲笑人家。这么有本事,把你们那份给他怎么样?”竹缇叫来伙夫,问道:“打糕还剩下没有?”“还有一些。”竹缇对那小兵说道:“去到军需处领一个新的干粮包,然后到大师傅那重新拿一份。以后遇到这种事告诉连长就可以,犯不着自己哭。”小兵道了声谢,欢天喜地的跑去军需处。此时,伙夫遵照司马懿的命令,将那干粮袋中的打糕和腊肠切成片放在食盒里,端到他的书案上。司马懿端起酒壶,倒了杯酒拿在手里。他夹起一片打糕和一片腊肠放进嘴里尝了一口,望着杯中略显浑浊的酒,陷入沉思之中。司马懿本以为嘉文不过是擅长一些“邪术”而已,但今ri看到蜀军如此jing致的军粮,联想起蜀军的战车、火器以及训练有素的军队,他渐渐觉得嘉文的本事远不止那点邪术那么简单。不知过了多久,司马懿的思绪忽然被侍从的禀报声打断。侍从报道:“禀元帅!二公子求见。”“让他进来……”司马师匆匆步入大帐,向司马懿抱拳问安。随后问候道:“父亲大人,听说刚才您在山上遭遇了蜀人?”司马懿不以为然地笑道:“小毛孩子,不足为虑……”司马昭大惊道:“可是当ri被郭淮将军擒得的墨凉郡主?”“就是那丫头……”司马懿一挥手,招呼司马昭坐下。他正要抬手倒酒,司马昭急忙接过酒壶为他斟满。司马懿吩咐侍从给司马昭也拿来一支酒杯,与他对饮。司马昭拱手回避饮了口酒,随后对司马懿说道:“听说李嘉文之妹竹缇掌管李嘉文军中的‘特种部队’。”“‘特种部队’?”“乃是专司刺探情报、行刺偷袭之职。”司马懿用木箸夹起一块打糕,呆呆地凝望了一阵,随后微微一笑道:“蜀国出了这么一个怪人,着实令本帅大开眼界。”次ri下午,辛毗携曹睿圣旨赶到司马懿营中,司马懿急忙与诸将立于帐外拜接圣旨。辛毗宣读过圣旨,诸将听说魏主严令监守不准出战,不禁有些不满,私下里怨声载道。午时一过,孙二的部队又在对面山上摆起“yin汝老母阵”。听着孙二等人变本加厉的叫骂声,一些将领实在按耐不住,聚在一起议论道:“如此受辱,倒不如死掉算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等不如一齐杀出,先杀蜀贼再向元帅请罪。”。有人这么一张罗,立刻有不少人呼应。诸将拿起兵器正要出营,不想辛毗手持节杖立在辕门处挡住诸将去路。辛毗厉声喝道:“圣上有命,严禁出战。而等若要出去,除非从辛某的尸身上踏过去。”诸将犹豫一阵不敢造次,只好收起兵器各自回营。孙二远远看见魏营中的情形,回到大营之后报告给诸葛亮。诸葛亮叹道:“魏主遣辛毗为使,乃是助司马懿安定军心。魏人监守不出,我军如此下去恐非长久之计。”嘉文道:“我观魏人的营寨,无非是木桩所立。不如我派人回成都调火炮过来,可一举摧毁魏军营寨。”诸葛亮摆了摆手笑道:“李大人不知我中土风俗。两国交兵,亦讲礼仪。两国开战,当先下战书;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倘若对方挂免战牌休战,则不可强攻其营寨……昔ri宋襄公‘不鼓不成列’之举虽为笑柄,但如此礼仪却也不得不遵守。”嘉文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也不好再说什么。几ri之后一个傍晚,姜维忽然派辛雅请嘉文到诸葛亮的大帐。嘉文只以为是诸葛亮找他商议军务,不想辛雅对他耳语道:“丞相那边出了变故……”嘉文急忙命左右退下,留辛雅单独交谈。辛雅见帐内没有别人,这才悄悄对嘉文说道:“丞相病危!”嘉文大惊,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其实,连续几ri来丞相一直在咳血……”“为什么不告诉我?”“丞相不准我等透露。今ri下午丞相在批阅公文的时候忽然昏倒,这才准我等告知姜维大人和大王。”嘉文知道诸葛亮这一病,可能来ri不多了。想到这里,不禁有些难过。他稳定了一下情绪,随辛雅不动声sè地赶到诸葛亮的大帐。姜维守侯在诸葛亮身边,有些手足无措。见嘉文赶来,稍稍松了口气。嘉文轻轻走到诸葛亮塌侧,诸葛亮微微睁开眼睛。嘉文称呼了一句“相父……”,便难过得说不出话来。诸葛亮冲姜维一招手,姜维知道诸葛亮是要他扶自己起来。姜维和嘉文将诸葛亮搀起靠在塌上,诸葛亮低声说道:“我这一病可能来ri无多,有些话要托付与你二人。”姜维哭拜道:“丞相如何说出这种话来?”“本相习得医理,自知病情如何。ri后如有不测,军中事务托与你二人处置。宜徐徐撤退,勿令司马懿察觉。军中虽多忠义之人,但杨仪却不得不防。此人投机钻营之小人,野心极大。若本相不在,此人必生祸端。务必谨慎应对,勿令其生疑,待回成都再做决断。”诸葛亮对嘉文说道:“若本相不在之时,李大人可遣心腹之人秘奏陛下。请陛下密调八里亭部队控制成都局势,防止朝中生变。”嘉文含着眼泪答应下来。诸葛亮又道:“本相病重之事,暂且不要泄露出去。为防军心有变,可于近ri佯攻魏营,以解本相多ri不出之故。”诸葛亮嘱咐一番,见嘉文似乎有话yu言又止,便问道:“李大人莫非要问调集火炮之事?”嘉文答道:“正是……”诸葛亮点了点头道:“本想出其不意,如今看来不得不用。李大人可速调火炮,若令司马懿有所忌惮,ri后不敢轻进。”嘉文回到营寨,派关铃和宗丹携带密信回成都调集火炮,同时对二人秘嘱一番。关铃藏好信,准备好干粮和盘缠,与宗丹到马厩领了两匹快马即刻上路。两人乔装打扮,不动声sè地行了数ri。这ri抵达广汉地界,途径一处偏僻的小镇。两人在一间简陋的酒馆门前系好马匹,进去吃点东西。酒馆内一伙衣衫褴褛的人正在斗酒,宗丹和关铃的到来引起这些人的注意。宗丹环顾四周,见周围这些人虎视耽耽地看着她们,感觉不像是什么好人。她低声对关铃说道:“看来要有麻烦了……”关铃悄悄对宗丹说道:“还是早些离开得好……”“如果我们现在就走,恐怕走不掉……”“怎么办?”“你想办法出去找官府的人,我能应付一阵……”二人商量妥当,宗丹高声叫道:“老板……”老板躲在柜台后面不敢乱走,见有人招呼急忙应道:“客倌要点什么?”宗丹道:“一坛酒、十斤肉……”老板大惊,实在想象不到这么两个小姑娘能吃得下十斤肉一坛酒。但宗丹这样吩咐,也不敢不从,急忙吩咐伙计去准备。关铃顺便问道:“老板,请问茅房在哪里?”“就在后面……”关铃找了个借口,出了酒馆。宗丹见有人还在注意关铃,拿出匕首一把插在案子上,顿时将众人的目光全部吸引过来。伙计给宗丹端上肉和酒,随后远远地退到一边。宗丹端坐在座塌之上,用匕首切下一块肉用刀尖插着放进嘴里,随手将匕首插在案上。随后一手拎起酒坛,喝下一口酒。周围那些人见一个小姑娘竟有这么豪爽的气派,不禁觉得有些奇怪。此时一名男子从外面进来,一时没有察觉到酒馆里多了个陌生人。那人生得其貌不扬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倒令宗丹忍不住想起嘉文军中的孙二。那人一进来便对人说道:“老大又抢来个漂亮妞……”,有人向他指了指宗丹,他这才发现宗丹的存在。“这小娘们生得也不赖嘛……”那人嬉皮笑脸地坐到宗丹对面,笑道:“小娘们从哪里来呀?知道爷们是做什么的吗?”宗丹斜了他一眼,切了块肉放在嘴里。“这小妞脾气不小嘛,爷们喜欢……”那人起身,嬉皮笑脸地走向宗丹身边。宗丹见他靠近,知道是想来找茬。她把手中匕首往桌面上重重一插,拿起酒坛喝了一大口酒。那人伸手正要摸宗丹的脸,不想宗丹猛地顺势将他拉过,用胳膊勒住他的脖子就要向肩上背。这招乃是羌人的绝技,只要背过去便能把人脖子拉断,对方自然也就会一命呜呼。此时忽听门口处有一人喊道:“姑娘手下留情!”。宗丹听有人求情,悄悄松开那人的脖子,抓着他的衣服从背后摔过头顶。那人重重跌在地上,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一名体态彪悍的男子挤过来,冲宗丹一抱拳道:“我这兄弟多有冒犯,多谢姑娘手下留情。”那被摔男子恼道:“这娘们找死呀……”那男子训斥道:“阿六!你住口!刚才这位姑娘使的是‘空手套白狼’的本事,若不是人家手下留情你早就没命了!”那男子打量了一下宗丹,问道:“听姑娘口音以及刚才所使的招式,姑娘是羌人吧?”“不错,我是貊魉部的人。”“貊魉部?”那男子喜道:“姑娘可认识杜兰小姐?”“是我姐姐……”那男子大喜道:“哎呀!是自己人!自己人!”宗丹奇道:“从前好象没有见过这位大哥?”那男子笑道:“某叫唐雄,与王龙将军是拜把兄弟。”唐雄又指了指那被杜兰摔的男子说道:“这位叫孙六,他堂兄孙二跟着王兄弟,现在应该和王兄弟一起吧?”“原来是王将军的朋友……”唐雄问道:“不知王兄现在何出?”宗丹悲道:“王将军数月前已阵亡。”“怎么?王兄他……”唐雄与那些弟兄听说王龙阵亡,顿时哭声一片。待止住哭声,唐雄拜道:“既然今ri得遇小姐,请小姐带我等投军追随两位兄长。”宗丹道:“我今ri途径此地,是有紧急军情要送往成都。几位如有心从军,不妨去祁山前线亲自去见大王。”这时,一名喽罗来报道:“老大,不好了!官军来了?”“官军?”宗丹笑道:“刚才情势紧张,许是我的同伴找来官军帮忙。”宗丹随唐雄走出酒馆,待看清对面阵势果然是关铃率领官军前来。陪同关铃前来的县令见到唐雄不觉有些恐慌,对关铃说道:“此人乃是悍匪之首,滋扰地方数载,小县拿他也是无能为力。”唐雄随宗丹来到县令面前,冲县令一抱拳笑道:“陈县令,好久不见了……”陈县令硬着头皮勉强地一笑,双腿不听使唤不住地发抖。唐雄笑道:“唐某与弟兄们打搅这么长时间给大人添麻烦了。唐某正要率领弟兄们去投奔靖南王李大人,以后不会再给大人添麻烦了。”陈县令陪着笑脸应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唐雄吩咐手下杀猪宰羊,宴请宗丹、关铃以及所有的兄弟。酒宴过后,宗丹与关铃继续赶路,唐雄率领弟兄收拾好家眷、钱粮,往祁山投奔嘉文。宗丹与关铃赶到成都,将嘉文求援的书信交给秦扬,请秦扬派人转交正在江州协助傅蓟平建造战船的孟蓉。交代过调集火炮的事情,关铃将诸葛亮病重的消息口述给秦扬。随后请秦扬想办法面奏刘禅,但又不能让诸葛玉知道,以免诸葛玉难过。秦扬不禁有些为难:诸葛玉终ri陪伴刘禅左右,且善于察言观sè。想瞒住诸葛玉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秦扬寻思一番,忽然想出一个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