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在西山别苑的粮仓里,庄客们正忙着往马车上搬运新打出来的大米,准备送进皇宫。等ri头升上山头,刚好忙完。庄客急忙向嘉文回报,嘉文沿着运送粮食的车队巡查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阿牛上前问嘉文道:“主人,可以走了吗?”嘉文帮阿牛整理了一下衣领,嘱咐道:“见到宫里的人,一定要斯文。”“阿牛记下了……”阿牛带领车队开始上路,侍奉在嘉文身边的辛雅望着沉甸甸的马车,忍不住叹了口气。嘉文见辛雅似乎有些不大乐意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不舍得?”辛雅急忙答道:“奴婢不敢……”嘉文微微一笑道:“没关系喽,有什么话尽管说嘛。你见本王什么时候因为哪个说错话责备的?”辛雅壮着胆子道:“大王本来收的田租就少,如今送给圣上这么多,府里恐怕不够吃。大王是送给圣上的,奴婢有几个脑袋也不敢埋怨这种事,仅仅是替大王考虑……”嘉文拍了拍辛雅的脑袋,笑道:“大王知道辛雅是护着家里,如果不是把大王当自家人也不会这样想嘛。不过,粮食大可不必担心。如今正是秋收季节,市面上粮食便宜,可以买一些回来。以本王的俸禄,把你们一个个喂成小胖猪都供得起。”辛雅被嘉文一席话逗得笑起来,也不再觉得紧张了。刘禅正与张皇后在宫中高台上鸟瞰,无意望见皇宫偏门来了许多满载货物的四轮马车。这种四轮货运马车只有嘉文的府邸才有,因此刘禅见了这些马车还以为嘉文来了,急忙派太监去看个究竟。不多时,太监回报:是靖南内府的管家来送新打的粮食。刘禅欣然一笑,他心里知道阿牛贪吃,便命太监传话下去:待粮食搬运完毕,备下些简单可口的食物款待阿牛。待阿牛回到别苑,嘉文找他询问粮食的接收情况,却见阿牛拿着个猪腿吃得正香。嘉文问道:“哪里来的?”阿牛答道:“李公公给的……”嘉文不禁微微一笑,心里明白这必定是刘禅的意思。清晨,嘉文站在露台上眺望远处那片笼罩在薄雾之中的村庄。村庄里渐渐升起的袅袅炊烟似乎在告诉嘉文:至少在这一天里,那些穷苦的村民能吃上饭了。通过改善农业技术以及减少田租,眼见这些努力得到效果,嘉文心里不禁觉得很欣慰。他扭头看了看刘倩居住的院落,那里已经寂静了好些ri子。与刘倩离别多ri,嘉文心里不免有些想念。根据前线传来的消息:姜维与刘倩的部队在这几天即将回到成都。正在嘉文默默思念之际,钟楼忽然传来一阵钟声。辛雅急匆匆地跑上楼来,向嘉文禀报道:“禀大王,韩将军求见……”“紫薇?快请进来!”说着,嘉文急忙回到屋内,让周敏给他换件正式的袍服。原来,那年月的裤子没有裤裆,因此简短的便装遮盖有限,显得有些邋遢。尽管嘉文自己穿的裤子是有裤裆的,但在一个女子面前穿短装在当时的常识看来是失礼行为。嘉文换好袍服,韩嫣早已在客厅等候。见到嘉文,韩嫣先是施礼。嘉文请她入坐,问候道:“韩将军什么时候到的成都?怎么不见小倩和伯约大人的消息?”“卑职星夜赶路,故提前抵达。”“韩将军一路辛苦,想必还没吃早饭吧?我这就吩咐下去提前开饭……”韩嫣急忙说道:“卑职此次提前赶回,乃是有机密的事情要禀报大王……”“机密的事情?”嘉文见韩嫣神sè紧迫,急忙屏退左右,将韩嫣请到书房。韩嫣见左右无人,悄声对嘉文说道:“其实,有件事卑职一直蛮着大王。公主此次出征,曾于前线为大王诞下一子……”“什么?!”嘉文惊喜之余,见韩嫣面sè凝重,心里隐约有重不详的感觉:“莫非小倩出了什么事?”“公主安好,是……小公子出了事……”说到这里,韩嫣忍不住流下眼泪,哭着将经过告知嘉文。嘉文得知自己的孩子落入敌手,不禁大惊失sè。但听说被司马昭设法搭救,又暗暗觉得庆幸。他扶着书案思索片刻,忽然想起陆逊曾对他提起司马昭新得一子的事情。嘉文忽然觉得有些大事不妙,急忙问韩嫣道:“既然被司马公子相认,不知是否取了名字?”韩嫣答道:“小公子失落之后,卑职不断派遣细作打探消息。小公子满月之时,司马元帅亲自为小公子取名做司马炎……”嘉文闻言,不禁“呀”地一声跌坐在榻上。他万万没有想到:ri后统一天下成为晋武帝的,居然是自己的儿子。韩嫣见嘉文如此惊讶,觉得有些奇怪,却见嘉文苦笑着嘟囔道:“好名字……好名字呀……够响亮……”嘉文闭上眼睛沉思许久,只觉得心如刀绞一般悲痛。他知道历史的结局必定是司马炎一统三国,对于这个还未发生的结果,他实在难以面对自己的结义兄弟刘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他长吁一口气,冲门外吩咐道:“辛雅!”“奴婢在!”“让阿牛备马,我要进城……给韩将军准备些吃的,不必等我了……”嘉文独自一人骑马进城,韩嫣与秦扬并不清楚他究竟出去做什么。傍晚,韩嫣见嘉文没有回来,不禁有些担忧,这才将隐情悄悄告知秦扬。二人急忙备车赶到成都,去寻找嘉文的下落。抵达成都西门外,城门已经关闭。城门官认得是靖南王妃不敢怠慢,急忙请示上司为二人开启城门。尽管晚间关闭城门,但繁华的成都夜间依旧热闹。秦扬与韩嫣在酒馆集中的地方逐一搜寻,终于在一家酒馆里寻到醉得不省人事的嘉文。秦扬与韩嫣急忙将他搀上马车,送回西山别苑。嘉文醉得厉害,经不住一路颠簸,一路呕吐不止,居然把污秽吐在秦扬的身上。回到别苑,秦扬找来婢女帮嘉文洗了个澡,随后换上干净的衣服。秦扬屏退侍女,亲自将他扶进卧室。此时,嘉文心中痛苦不堪,却又无从倾诉,只有昏昏沉沉躺在秦扬的腿上,时而大笑、时而大哭不止,直到经不住醉意方才渐渐安静下来。秦扬虽已知道刘倩失子的内情,却并不清楚嘉文痛苦的真正原因,只觉得他是因为失去孩子而伤心。面对痛苦不堪的嘉文,她只有尽量去安慰。秦扬陪在嘉文身边躺下,将他的头抱在胸口,如同在安慰孩子一般抚摩着他的头发。一夜过去,嘉文心头诸多苦闷似乎也随着释去的酒意烟消云散。待嘉文重新恢复知觉,才发现自己居然是在秦扬的胸口埋头睡了一夜。此时已是次ri寅时,窗外刚刚显露出一丝曙光。秦扬依旧在他身边熟睡,看样子昨晚一定是疲惫不堪。嘉文悄悄离开卧榻,把凌乱不堪的被子重新给秦扬盖好,随后披上衣服蹑手蹑脚地来到屋外。辛雅见嘉文出来,正要打招呼,却见嘉文示意她不要出声。等到秦扬醒来,已是卯时二刻。她不见嘉文在身边,不绝有些担忧,惟恐嘉文又一个人出去喝闷酒。来到门口,向辛雅询问嘉文的去处。辛雅用手向楼下一指道:“大王正在带队跑步……”秦扬从露台向下望去,只见嘉文正带着一帮美妾玩他的足球式蹴鞫。一副开心的样子,如同往ri一般。嘉文见秦扬出来,向她感激地一笑。秦扬见嘉文不再那样悲伤,也放下心来。回到屋内,却忍不住掉下眼泪。两天之后,姜维与刘倩率军回到成都。关于嘉文的孩子失落之事,除了刘倩身边的心腹、嘉文夫妇三人之外,便只有诸葛玉与刘禅知道。刘禅心里明白:如果此事泄露半句,不仅那孩子xing命难保,而且会给司马昭带来杀身之祸。鉴于此,刘禅以刘倩身体虚弱为由,安排她直接回西山别苑,不参加迎接诸将回师的仪式。韩嫣用马车将刘倩悄悄送回西山别苑,此时秦扬带领全府婢女去成都北郊观看刘禅检阅回师部队的仪式,避免令这些婢女察觉二人见面时的异样。刘倩抱着那女婴进入客厅,一见嘉文便跪倒在地向嘉文请罪。嘉文明白她心里为遗失孩子而自责,急忙上前将她扶起,抱在怀里相拥而泣。两人大哭一场,难过的心情总算有所宣泄。嘉文擦了擦眼泪,抱起那女婴对刘倩说道:“如今已经这样,你也不必自责。有司马公子那种贤良之人做孩子的父亲,这也是一种福分吧。你看这孩子倒也蛮可爱的,不妨就当做你我的女儿抚养如何?”刘倩道:“若非有这孩子,妾身恐怕没有勇气活着回来。这孩子总算于我有恩,妾身也希望大王能收她做义女。”“不是义女,是亲生女儿。如今天下人都知道老婆你给我生了一个女儿,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司马公子,这件事一定要瞒下去……”“妾身明白……”嘉文抱起那孩子,尽管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却依然有种做父亲的感觉。没过多久,秦扬带着美妾们回到别苑。美妾们早听说刘倩为嘉文生了位千金,见刘倩与嘉文抱着孩子在客厅里,纷纷挤在走廊外面围观。嘉文知道秦扬喜欢小孩,便将那孩子交给秦扬抱个痛快。见秦扬怀抱那孩子似乎比刘倩还要爱惜的样子,嘉文笑道:“既然这么喜欢,不妨你替小倩养着?”秦扬笑道:“即便小倩舍得,这孩子也不答应。”刘倩笑道:“无妨!倘若姐姐喜欢就抱去,我大不了搬到流云轩去陪着就是。”程兰听见刘倩这么说,急忙对秦扬道:“奴婢这就去为王妃收拾房间……”美妾们被程兰一席话逗得一阵哄笑。秦扬道:“既然有这个心,你就去吧……”不多时,钟楼忽然击钟通知有客人到。有婢女进来禀道:“禀大王,宫中李公公求见。”“快请!”婢女将李公公引到客厅。嘉文换好礼服之后来到客厅问候道:“公公光临鄙府,不胜荣幸……”李公公笑道:“大王你抬举奴才了,奴才担当不起……”“可是圣上有旨?”“是太后娘娘后托奴才传话。太后娘娘听说刘王妃喜得千金甚是高兴,想请刘王妃带小公主进宫见上一面。”“哎呀,本王一时糊涂。早该如此!早该如此!”嘉文急忙吩咐辛雅道:“赶紧让阿牛备车!”嘉文带着刘倩和女儿随李公公赶到宫中,面见太后。太后见了那孩子喜出望外,抱在怀里亲近一番,问嘉文道:“可取了名字?”“尚未取名,请母后赐教……”太后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对嘉文道:“穆儿的名字里有个禾字。俗话说‘男耕女织’,女儿家理当如此,可千万别像平儿那样淘气……就叫李绾吧……”赐下名字,又对嘉文说道:“记得哀家曾对吾儿说过:三年内不生个一儿半女,定要拿你治罪。如今吾儿给哀家抱来个孙女,的确有所长进。”随后,太后传令:重赏嘉文。趁张皇后与刘倩陪太后交谈的时间,刘禅约嘉文到城北的高尔夫球场打高尔夫球。成都的高尔夫球场是嘉文托傅蓟平为刘禅主持建造的。偌大一片场地,能进去游玩的除了刘禅与嘉文,很少有人能到这种地方游玩。在刘禅到来之前,这里几乎每一寸土地都被卫兵如同过筛子一般仔细搜查一遍,惟恐有刺客潜伏。场地周边的木栅栏外面一步一岗,又有四支马队绕场地外面来回巡视,戒备极其森严。那年月没有汽车,球场内的代步工具是果下马牵引的小车;而球杆则是由好钢打造出头部,以凑竹木芯的矛杆为柄。高尔夫球是贵族运动,休说那年月没有,即使在莲花岛嘉文也是玩不起的。如今做了靖南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倒是有了这种机会一试身手。刘禅挥杆击起一球,由檀木制作的木球在空中滑了一道弧线,落入远处一处球洞附近。刘禅扛着球杆,与嘉文缓步向那处球洞步行,边走边聊。提起太后对那孩子的喜爱,嘉文有些愧疚地对刘禅说道:“如此瞒着母后,我的心里真有些不忍……”刘禅道:“我知道贤弟的心思。其实,有些谎言也是出于善意,贤弟又何必自责呢?母后一把年纪,倘若知道真相,只会为她凭添烦恼。子上如今已是废人,我那侄儿得子上抚养,或许是天意吧……”“天意……真的是天意呀……”这ri,嘉文请傅蓟平在别苑的山间一处小亭内喝茶。这座小亭子修建小溪旁的一块坡地上,紧挨在一条竹林小道旁,非常幽静。嘉文有意请傅蓟平到这种地方,自然是有机密的事情与他商谈。傅蓟平明白嘉文请他来此的用意,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问嘉文道:“大王请我到这里,莫非是为了小公子的事情?”“正是……傅蓟平应该知道这件事了吧?”傅蓟平点了点头,说道:“大王怎么都不会想到:将来的晋武帝司马炎会是大王骨肉,大王心中一定为此事困扰很久吧?”“正是这样……这种事只有傅先生能明白我的心情……”傅蓟平点了点头,说道:“亲生骨肉连见上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作为父亲,我理解大王的苦处。不过,大王也不必如此困惑。其实,这件事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坏。”“请先生赐教……”“首先,灭亡蜀国之人乃是司马子上,并非大王的公子;蜀亡于魏,而非亡于晋。大王不要忘记:小公子的母亲乃是孝献帝之女,小公子虽姓司马,却是刘氏血脉。谁也不会想到,将来会是孝献帝的外孙废魏主建立晋朝。倘若孝献皇帝与昭烈皇帝于九泉之下得知此种结局,或许会感到一些安慰吧……”嘉文经傅蓟平一番提点,顿时恍然大悟,急忙问傅蓟平道:“如此结果,难道只是巧合?”傅蓟平饮了一口茶,看了看嘉文说道:“其实,冥冥中自有安排。今ri这种结果,也是为了让大王安心。”“让我安心?”“不错!大王迟早有一ri会离开这里,回到大王应该所处的时代。只是大王心里一定放心不下陛下,必定不愿意离开。傅某也是受人所托,将这些内情告知大王。希望大王及早有个心理准备,以免到了那一刻下不了决心。”“难道……我很快要离开这里了吗?”傅蓟平点了点头道:“大王离开这里,就是今年的事情……”嘉文沉思许久,对傅蓟平道:“在我最初到达这里时候,是多么希望赶紧回去。可是现在,我最放不下的除了陛下,还有淑平和小倩她们。”“我了解大王的心情。人世间最为割舍不下之事,莫过于教一对恩爱夫妻分离。不过,大王与二位王妃有缘,短暂分离之后,将来还会重逢。”“我与她们相隔两个世界,如何重逢呢?”“请大王相信我的话,因为……我最初认识二位王妃的名字并不是在这里,而是莲花岛……”听到傅蓟平这样说,嘉文惊讶得站了起来。傅蓟平微笑道:“我曾经说过:大王将来在莲花岛将是一位家喻户晓的人物。不过,这并不是因为大王曾经有过这段经历。每个人的命运是自己决定的,虽然是历史注定,毕竟要自己走出每一步。希望大王能够勇敢面对一切,不管是否是自己希望看到的。大王能做到靖南王的位置,并不完全是因为大王来自未来世界。大王回去之后,同样会成为出sè的人……”嘉文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对傅蓟平说道:“多谢先生指点,嘉文一定不会令先生失望。”两人正在交谈之中,忽见辛雅赶来禀报道:“禀大王:宫中使者求见大王……”傅蓟平闻言,急忙起身告辞,随嘉文沿小径回到别苑。使者早已牵着马在客厅外面等候,嘉文上前一抱拳道:“劳使者久等,待本王更换朝服……”使者道:“并非陛下召见大王,乃是大王的一位朋友因公事自江东而来,故陛下接见之后派下官前来通知大王。”“我的朋友?……不知是男的还是女的?”使者笑答道:“乃是一位竹大人随诸葛大人一同来使……”“竹兄?!”嘉文大喜,急忙派人叫来竹缇,骑上坐骑一同随使者进城。抵达驿馆,竹缇一下马便高呼:“大哥!”,竹央与诸葛瑾闻言急忙出来相迎。两人走到门外,只见嘉文正在外面教训竹缇:“……大呼小叫的,几乎全城都听到了。记得要斯文一些……”见诸葛瑾和竹央出来,嘉文急忙抱拳招呼道:“诸葛大夫、竹兄……”诸葛瑾将嘉文请进驿馆入坐,嘉文问道:“诸葛大夫此次来成都不知有何公干?”“我主约定将文山郡归还西川,此次遣老身来使乃是为交割文山郡而来。”“吴主有如此诚意,相信两国今后必能和睦相处下去。”谈过正事,嘉文对竹央道:“出使江东之时,不及竹兄叙旧。此次远道而来,竹兄不妨多住几ri。”诸葛瑾道:“竹大人这次来西川,此后便留在文山了……”“什么?!”嘉文闻言大喜,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竹央道:“当初竹央跟随陆小姐本是为救竹家寨的乡亲。如今文山郡归还南中,陆小姐本人也要出嫁给大王,故陆小姐准我回乡。”嘉文喜道:“竹兄归来,你们兄妹总算得以团聚。它ri我必定到文山去探望一下竹家寨的乡亲。过去这么长时间,真的很想念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