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吃!”李闲微笑道,“这两个棋筋一完蛋,你这条边上就大势已去。”坐在对面执白的萧如非神色有点恍惚,定定地望着棋局,道:“我输了。”司徒贝贝和爹娘共叙天伦去了,李闲正让萧如非四子对弈。李闲皱了皱眉,伸手掂起一枚白子,将正被叫吃的两子往外长,说道:“这里要寸步不让,和我紧气,不见得会输的。如非,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萧如非的头埋得更低了:“没,没什么。”李闲探过手去,把萧如非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握住,柔声道:“傻瓜,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萧如非沉默良久,终于轻声道:“李大哥,你真要一直把这教主当下去吗?”李闲呆了一呆,苦笑道:“我原先根本就不想当教主。但是经过神兵山庄一事,让我明白了,无论这教主当是不当,老天已把我和重阳教紧紧绑在一起了,再也容不得我去抗拒。何况重阳教的人,不是我的朋友就是亲人,还有你,还有贝贝,呆在这里也不坏。”萧如发诶欲言又止,李闲续道:“至少由我来当教主,可以去尝试改变重阳教一些令人憎厌的东西。换句话说,可以设法把神教引向正途。我想,整个江湖都很乐意见到这件事的。”萧如非猛然抬头道:“我不管江湖乐不乐意,我只想你平安无事!”李闲微笑道:“当这个鬼教主确实有点危险,当年老头子何等人物,还是被人煎皮拆骨。不过,我是不会有事的,我还有留着命,带着你玩遍天下,喝尽美酒。”萧如非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如果你辞了这个教主不干,我们现在就可以玩遍天下。”李闲眼睛一亮,哈哈笑道:“说得好,咱们就趁着过几天去开封的机会,一去再也不回恒山,让他们自个儿忙去!”萧如非的笑容终于绽放,将李闲的手紧紧握住。李闲呵呵笑道:“现在我们先好好下完这局棋。不好好练练,到时反而被那个女人玩了,笑掉他们的大牙。”萧如非微笑道:“这局棋,就当是我们玩遍天下的第一步。”正当李闲与萧如非继续对弈时,萧如是正坐在桌前喝着闷酒。昨晚的那人永远也不会明白,萧如是忽然同他合作,图谋推翻李闲的真正原因何在。与神兵山庄浴血苦战数十场的萧如是,原本对李闲并无恶感,相反地对李闲曾经的救命之恩感激不已。他的辛劳几乎完全建立在自小被父亲灌输的对神教的忠诚上,对李闲这个教主,他只有永远效忠的念头。但是当萧无语和李闲等人自神兵山庄凯旋而归时,和江乘风一起出迎众人的萧如是脸上的笑容却十分僵硬。因为他看到了他永远不愿再见的一幕。萧如非柔顺地倚在李闲肩头,一脸的幸福。如花般绽放的笑容,显得那么满足、那么灿烂。萧如是的心在那一瞬间裂成血淋淋的两半,因为他知道这能令孔雀黯然收屏的笑、令自己可以抛弃一切的笑,如今已经不属于自己。“如非,如果我们一辈子见不着人,你就嫁了我吧。”“这世上只有哥哥最疼我,我一定要一辈子和哥在一起。”萧如非当时的笑容和那天一样美丽,一样那么勾魂夺魄。“为什么?为什么才见到人,就跟人走了!”萧如是闷哼一声,一把捏碎了手中的酒杯,碎片扎得他粗厚的手掌鲜血淋漓。疼痛加剧了心中的愤恨。“爹操劳半生,白手起家,在立帮之初经过多少无眠之夜,白了多少头发!我们浴血奋战,把脑袋系在裤腰上,无数兄弟们抛头颅洒热血,终于粉碎了神兵山庄,打下如今的基业。他李闲只知吃喝玩乐,不仅坐享其成,还抢走了我的如非!”仇恨是很容易向其他方向蔓延的,妒火终于烧毁了忠诚与感激。萧如是憨厚的脸逐渐变得狰狞。棋局已进行到收官阶段,萧如非拧着秀眉,苦苦思索着官子的顺序。李闲也正皱眉苦思,局面已经明朗,就是是一线之差,胜负全在官子。“砰砰砰”,敲门声响起,门外有人恭敬地道:“李公子,少帮主近日得到一壶绝世好酒,恭请李公子稍移贵步,上门共品。另外尚有些要事相商。”一般的帮众是不知道李闲等人的真正身份的,他们只知道萧无语是帮主。李闲把手中几枚棋子扔回盒内,起身道:“绝世美酒?告诉少帮主,我马上就来。”萧如非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棋子失手落在棋盘上,打乱了角上一小块黑棋。李闲奇怪地望了萧如非一眼,道:“你不喜欢我和你哥哥喝酒吗?”萧如非摇了摇头,颤抖着把棋局回复原状。李闲摸不着头脑,道:“我们一起去吧?”萧如非轻声道:“我不去了,我不会喝酒。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萧如非并不是不会喝酒,只是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恐惧,令她几乎窒息。这种恐惧令她失去了随李闲一起步入萧如是房间的勇气。李闲点点头,道:“好吧,我去去就回。”看着李闲有些犹豫地慢慢走出房门,萧如非跌靠在椅背上,泪水湿透了绝美的脸庞:“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急?”李闲迈进萧如是的房间,脑海里仍盘旋着萧如非苍白的脸。今天从一开始,萧如非就明显有心事,但任李闲聪明绝世,也无法想透她的异常到底是为了什么。萧如是满脸的笑容,起身道:“教主大驾光临,令属下蓬筚生辉!”李闲一屁股坐在萧如是对面,笑道:“别叫我教主,现在你才是少帮主。我们交个朋友,直接以名字相称岂不更好?”李闲的语气中没有一丝的做作,萧如是忽然有些犹豫,传言非虚,李闲确实是一个让人很愿意亲近的朋友。“好吧,那属下就冒昧称教主一声李兄。”萧如是顿了顿,心中升起一个想法,决定先摸一摸李闲是否真有当教主的资格,“如是这次冒昧请李兄来此,除了有壶好酒准备请李兄品尝,还有个问题想请教李兄。”“哦”,李闲摸了摸胡渣,呵呵笑道:“是否我答不出问题,就没有沾酒的份儿了?”萧如是干笑道:“哪里,哪里,如是决没有考较李兄的意思。只是心中不明,请李兄指点。”李闲笑道:“是什么问题快问出来吧,我等你的酒等得口水都快流干了。”萧如是正容道:“日前太湖水寨来了一个使者,递上了左龙、张猛、韩开山三人联名签署的信,希望能与我教结盟。”李闲失笑道:“这三个家伙也想学人混水摸鱼!”李闲随口道破太湖水寨的意图与霹雳堂并无二致,萧如是眼里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又道:“李兄平日不问教务,因此我等也没把此事上禀。教中诸位前辈有认为应该结盟的,也有认为毫无必要的。现在尚未做出决定,不知李兄见解如何?”李闲想也不想,答道:“当然结盟。”萧如是倒没想到李闲回答得这么干脆,讶然道:“但是太湖水寨无非只是一群不成气候的水贼,若不是看中他们的水战操舟之技颇有可取之处,恐怕结盟之议也不会有人提起。为何李兄却如此肯定?”李闲叹了口气,缓缓道:“江湖之所以成为江湖,并不是几个尖涛大浪就可以形成的,而是要有千千万万滴水珠,慢慢凝聚而成。左龙等人虽不成气候,却是组成江湖的最基本的水珠,没有这些普通的江湖客,江湖根本就不是江湖,充其量只是几个高手比试的擂台罢了。”萧如是露出深思的神色,李闲叹道:“其实这也是神教当年败亡的原因之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道理总是知易行难。”笑了笑,又道:“何况,霹雳堂目前还不是银龙堡的对手,在水路加个帮手,不是好得很吗?”萧如是低下头去,李闲没能看见,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敬意。只有这种博大的胸怀和高瞻远瞩的眼光,才配把神教发扬光大吧?萧如是沉吟不语,为了神教的将来,是否应当抛弃一己私怨?另一个声音在萧如是脑海中响起:“就凭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真能把神教发扬光大?”“如非怎么不和李兄一起来?”萧如是揉了揉太阳穴,问道。李闲苦笑一声,道:“她今天可能有些心事,却不肯告诉我。一会你这当哥哥的该去帮忙安抚一下。”萧如是心中抽痛,咬了咬牙,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个酒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