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问及家里各人情况,林氏笑着说一切都好,让女儿不要挂心,想到黄继盛,犹豫了一下,叹气说侯爷年纪大了,可能是不小心闪到腰,吃了补品也还没全好,早晚躺下、起床总要哎哟两声,以前他可不是这样。小乔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林氏道:“娘不是说父亲才四十八、九岁么,这就老了?”又问可有请太医诊看,都吃了什么药?林氏摇头:“你父亲不肯请太医,只在外边医堂随意看了一下,说没什么大碍,吃点补品养养身子就能好的!”小乔便说:“那也好,端王府仓库里的补品正愁没地儿放,既然父亲愿意吃,明天就再送两车回去!”林氏忙拦住:“不要再送了,留着你们吃用……家里还有!”送再多又如何?让丰氏盯上,三两天里来问了几次,说娘家人这个缺药引那个缺几味配伍的药材,直恨不得把库房钥匙给她才好。每次来还都趁着侯爷在的时候,偏偏侯爷是个直爽性子,亲戚们需要,就给呗,那丰氏心满意足,早晚积极来含晖院请安,以前可只在刚成亲的头几天来给大夫人请安,之后就只能在松香堂见着她了。老太太说何必费那个劲,左右都要来松香堂,见面顺便行个礼就成了。小乔也不坚持,只笑道:“之前送去的,若是不够,还缺什么,娘可遣人来说。要多少都有的!”送了林氏回去,小乔对端王说:“王爷,你岳父年老体弱,有病不敢看太医,这是什么道理?年节下又不用上朝,你也见不着他,不然还可以带他去太医院瞧瞧!”端王笑道:“岳父也就是父皇这般年纪。不老啊,我看他身体还挺强壮的。他为什么不肯看太医,还学古人讳疾忌医?这事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他既然不想让人知道,我明日寻个年轻点的太医。去侯府附近拦着文正,让他只作自个儿的朋友带回去,悄悄地给岳父诊个脉,不就行了?”小乔质疑:“年轻的太医,修行够不够啊?别是蒙古大夫……”端王把她揽进怀里,张嘴就含咬她不太明显的双下巴,右手习惯性覆上她的大肚子,轻轻抚摸着:“你就省省心吧,能进太医院的人都不简单,不可能是蒙古大夫!”腊月二十九。端王只负责将太医送去给黄文正,之后就不管了,回家和小乔一起欢欢喜喜地忙过年的事。之后的事也许端王知道了,小乔却暂时被蒙在鼓里。忠义侯府当天掀起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黄继盛被诊出多样病症,其中最要紧是肾脾虚亏。引起这些症结的是长期服用催情药、纵欲过度所致,太医当即开出调治的方子,阻止侯爷进食林氏一直为其烹制的大补之物,说仓促间这般恶补,最是要不得,于身体有害无益。又向黄继盛郑重保证:得了端王爷指示。侯爷的病症绝不会从他口里透露出去一丝一毫!即便是王爷,都不会说!林氏震惊,黄继盛羞愧难当,异常恼怒,这回老脸都丢尽了!他自己也隐隐觉是应该是纵欲过度,还以为得了青春娇妾,不自禁地重新焕发少年狂热,却没料到竟是着了丰玉容的道儿,若是没点自觉,再不跑回林氏这边,险些就被她害死了!谢过太医,仍由黄文正送出府,黄文正一直跟在旁边,早听了个七七八八,怕父亲难堪,悄悄儿地躲往一边去,再极快地掀了帘子溜出门去候着,等父亲喊了才重新进来,恭恭敬敬请太医出门,诊金谢礼自然是要给的,到前院再说。心里却打定主意,父亲不处置丰姨娘,他便想个法子除了她,这里不是丰家,堂堂忠义侯府,哪由得她们这样胡作非为!儿子板着个脸,又是深切地受到了伤害,黄老太太也没辙了,侄女儿当然不比儿子重要,况且她们做下这种事还不让她知道,的确是太不应该了!若是坏了她儿子的命,她还有什么活头?思量再三,只好叹口气,挥挥手,由着黄继盛去处置了。不管锦绣院里闹得多厉害,丰玉容又是上吊又是撞墙,黄继盛和林氏看都不去看,直接让原妈妈和金妈妈带着一干婆子仆妇,进去捉鸡抓鸭般,不分主仆把里边所有人都摁住,不老实的捆起来,塞进马车,直接送到离城最远的乡下农庄去,任由她们在那里怎么过日子,饿不死就是了。丰家的人得到知会,哪敢出面说半句话?初始派去侯府帮衬姑奶奶、教导妇德的两位嫂子都没能过个好年,直接被族里长者禁了足。丰家另两位长期住在侯府的姑娘也被送回去,步步回头,懊丧不已,住惯华丽大气的侯府宅第,再回到仄逼窄小的庭院,可怎么过啊?侯府锦衣玉食、奴仆成群不在话下,最爱没事时粘着刘二奶奶,求请她外出顺便带她们出去走走,那通街的热闹富华,坐在侯府高大舒适的车驾上,透过纱质车帘可一览无遗,前后左右护卫相随,有引路的,有开道的,满街行人车马急急闪让,避之唯恐不及,那一个个张惶敬畏的表情,看着都让人舒心,高高在上、凌驾众生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刘二奶奶交际不算很广,却也时常有这样那样的帖子送来,邀她参加各种各样的聚会,赏花啊、比茶艺啊、结社啊、交流女红手工之类。贵夫人、富太太、小姐们的生活多姿多彩,趣味横生,如今,都远去了!侯府二奶奶刘氏因为丰玉容之事,也小小地被惊吓了一番:公公向来宽厚,恼怒之下亲自动用家法,惩戒爱妾丝毫不留情面,丰玉容前一天还花枝招展巧笑倩然在老太太面前向侯爷眉目传情,一夜过去,便成了蓬头垢面衣裳凌乱谁也不认得的疯女子,被婆子们拖着塞进马车,直接送到乡下去了!那是老太太疼爱的丰家表姑啊,公公新婚以来几乎夜夜歇在她房里,宠爱有加,这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听到些流言碎语,说是锦园的丫头们无意中听到:丰姨娘做了些鬼怪的事情,把什么药物缝进侯爷睡的枕头里,那药闻多会头晕,侯爷感觉不适,看了太医,才发觉!所以侯爷才不能容下丰姨娘,恃宠生骄,胆儿太大了!这样不是爱侯爷,却是要害侯爷啊!刘氏有些害怕地看向郭妈妈,说到药物,她们也用了,却是为阻止妾室怀上子嗣,若是被查出来,会不会也被这么无情地打发了?郭妈妈安慰她:“奶奶放心!鎏金帐钩里边那些药粉包着一层流苏,很细致,且一年半载里药粉消散完,就没有痕迹了的……至于吃的用的,咱们暂时不送就是了!”刘氏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慢慢笼罩起愁容。晚上黄文正回来,见她闷闷的不想吃饭,怕影响到肚子里孩儿,少不得哄逗一番,待她有了些笑意,吃过晚饭,嘱咐身边人好好侍候二奶奶,自己则往锦园去歇着。刘氏又郁闷起来,还是不能省心啊,如今二爷去锦园竟也像去侧院那样勤快了!和刘氏一样不痛快的,是侧院的韦秀云,她甚至派了另一个贴身丫环梨儿去到瑞华院门外墙根下候着,看见二爷出来,忙上前行礼,说云姨娘想见见二爷。黄文正有些无奈:秀云这就过份了,凡事多尽着她了,如此疼宠,还要怎样?昨天下午与人应酬酒醉回来,去了书房,不是让四宝知会王婆子,带姨娘到书房后院,两人在一起了吗?弄得他身疲力尽的,晚上回到锦园洗漱过后只管蒙头大睡。好在秋萍善解人意,温柔体贴地服侍他,乖巧地搂着他为他暖身子,往他耳朵里吹气,软语呢哝说着什么,那女孩往日看着话不多,在**却是絮絮不休,话题并不无聊,相反,听着挺有趣的。今早上起来和她一起数了水仙花朵儿,又多开了两朵,秋萍欣喜不已,悄声告诉他:若是大年初一花骨朵全部盛放,那就表示明年的运气将会特别的好!他听了只是笑,这话不是第一次听说,妹妹文娇往年说过的,但听着沈秋萍这么神神秘秘地说出来,心里还是很高兴。临走时秋萍不舍地牵着他的衣袖,勉强笑着说:“二爷今夜就不必来了,腊月二十九了呢,今夜和明晚,该陪着奶奶才是!”屋里没有婢仆,黄文正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轻笑道:“今晚、明晚还该在你这,我还想看看大年初一的花儿全部盛开呢!你就是不愿意,奶奶的规矩可不能乱!”沈秋萍便靠过来揽住他的腰,将脑袋枕在他胸膛上,一会抬起头,忽闪着剪水瞳眸认真道:“那今晚爷再来,我好好服侍爷。明晚就一定要陪着奶奶,奶奶怀着孩儿呢,小孩儿最爱过年,有爷陪着,他会更加高兴!”“又不在你肚子里,你怎么懂得他?”沈秋萍害羞地低头:“我猜的!我娘家嫂嫂怀小侄子的时候,我总爱去陪在她们身边,知道他们在肚子里会怎样!”黄文正抚摸她的肩背,笑着说:“陪人家有什么用?最好是自己生一个,明年,你也生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