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你们两个人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拉拉扯扯……”柳灼萝突如其来的尖锐嗓音,如一颗巨石,倏然落入连亦尘的心湖,打乱了他所有的旖思。目光轻轻的落在那莹白纤细的小手之上,连亦尘慢慢的挣脱开来,本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仿佛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掌心中没有了她,凌厉的春风立刻无孔不入的窜进来,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割得生疼。本是朋友间再寻常不过、自然而然的拉拉手,被柳灼萝这么一叫唤,立马变了质。安若溪并没有察觉连亦尘的异样,只是斜瞅着那扯破喉咙、大惊小怪的女人,眼瞧着她那一副惊恐的模样,哪里是见到一男一女拖手的反应,倒像是把大白天遇到了鬼魅一样的夸张。安若溪忍了再忍,终是没有忍住的翻了翻白眼。刚想打击她几句,却听得连亦尘的声音响起。“娘娘,适才是属下失仪了,还请娘娘恕罪……”刻意轻淡的嗓音,微微避开的目光,却仍无法平息内心澎湃的暗流汹涌。连亦尘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但掌心之中,那残留的温度却依旧固执的不肯消散,不住的沿着身体的每一根血管漫延,一直烧到心底。“男女授受不亲,这罪本王妃可恕不起……你还是找王爷求情去吧……”描的细细的眉,得意的一挑,柳灼萝瞬间变得高高在上。有风驶尽帆,这个时候,她当然忘不了再踩上两脚。“本王妃这就去向王爷报告,你们两个人在这里的所作所为……”纤腰一拧,柳灼萝迫不及待的就要前去向淳于焉报告这个大喜的消息,化妆明艳的一张脸上那兴奋的表情,更是都快盛不住,满溢了出来。连亦尘心中蓦地一沉。身子却已经先于脑海的思想,倏然挡在了柳灼萝的面前。就连一贯温疏淡的嗓音,此时都不觉变得阴沉了几分。“侧妃娘娘……”许是连亦尘脸上此时此刻凝重的神情,带着丝丝的可怖,柳灼萝不得不停住了脚步。“你干什么挡着本王妃的路?”虽然竭力想维持镇定,但柳灼萝的声音中却仍不免露了怯意,“你们现在知道怕了吗?”“看你的模样,倒像是你害怕比较多吧?”安若溪显然没有将连亦尘的紧张放在心上,还若无其事的调笑着柳灼萝。“你……”被揭穿的柳灼萝,这一口气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遂恶向胆边生,厉声道:“我现在就去找王爷,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大步绕开挡在面前的身躯,柳灼萝气势汹汹的走着。连亦尘望了一眼尚且无所谓的安若溪,然后迅速的将眼睛移开,低声开口道:“娘娘……不能让侧妃娘娘去告诉王爷……属下这就去求她。”“求她干什么?我才不怕那个si王爷呢。”安若溪想也未想的冲口而出。只是话音刚落,脑中却是蓦地精光一现,目光不经意的落在地上那两个倾翻的大铁桶上,念头一转,直到此刻,方才突然醒觉自己是无所谓,只怕会因此连累了连亦尘,一时间不由的有些懊恼自己的大意。“连大哥,瞧我这个笨蛋……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那个王爷再找着由头惩罚你的。”说话间,也不顾得连亦尘是什么反应,只是眼瞧着那柳灼萝摇风摆柳的向淳于焉的方向而去,有些着急,赶忙紧跑几步,同时提声道:“等等。”在柳灼萝的面前站定,还没等安若溪捋顺一口气,那柳氏已经抢先开了口。“这回知道怕了?来向我求饶啦?”那趾高气昂、翻身做主人的模样,还真是十分的欠扁。“柳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不是刚才你自己还承认自己恕不了罪吗?跟你求饶管什么用?你千万不要自作多情,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安若溪脸上露着无害的微笑,笑的那叫一个如沐春风。“那你拦着我干什么?”柳灼萝一口气几乎没上的来,咬牙切齿的道。“柳姐姐不是要去找王爷吗?妹妹我跟你一块儿去啊。”安若溪那一抹算计的笑容,甜的都快滴出蜜来了。柳灼萝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又一想,不对,自己为什么要怕她?遂口硬道:“你去找王爷干什么?”“我去找王爷呀,是要……”说到此处,安若溪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住了嘴,高深莫测的望着柳灼萝的反应。“是要干什么?”柳灼萝果然不负众望,急切的询问道,满脸的紧张与好奇,看向安若溪。忍住心底的窃笑不已,安若溪招招手,示意她靠近点。柳灼萝似犹豫了一下,但终究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将耳朵贴了过去。煞有介事的轻咳两声之后,安若溪附于柳灼萝的耳畔,低声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去找王爷干什么,那我就……偏不告诉你!哈哈……”说完这两句话之后,安若溪再也难掩可笑,迅速的与柳灼萝拉开距离,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那柳灼萝还傻傻的呆愣在原地,显然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等到意识到自己是被安若溪耍了之后,却已经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沐凝汐,你……”瞧着她恨得满面通红的样子,安若溪真是相当的心情大好。“我?我可要去找王爷了,拜拜……”不再理会柳灼萝吃瘪的模样,安若溪潇洒的向她挥挥手,转身而去,将一连串愉悦而清脆的笑声,洒满了身后。连亦尘凝望着那一抹淡紫的身影,不觉有些痴了。柳灼萝却是气的只有狠命的跺脚的份,半响才反应过来要追上去。一前一后离去的两个人,在连亦尘的瞳孔里,自始至终,却唯倒影着安若溪的身形。不知过了几许时间,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似乎还沉浸在女子的一颦一笑里,她的倩影,早已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却更深的镌刻在心底,挥之不去。连亦尘就那么站在原地,维持着不变的姿态,在渐渐西沉的日光下,如同一座柔和的雕像。**“好歹我也是你家王爷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进门的正妃娘娘……”脆生生的嗓音,隔着厚重的书房门,断断续续的冲撞进淳于焉的耳朵里,面前摊开的上好宣纸上,的《》如行云流水,墨迹沉郁,刚劲凌厉的笔触,隐隐透着说不出的萧瑟肃杀之气。“”,淳于焉运笔如风,已写到“”字的最后一笔,就在这时,那一句理直气壮的“娘子要见相公”,便这么毫无预警的轻飘飘的钻了进来,在他以为无动于衷的时候,本是稳若泰山的笔端,却是莫名的一沉,“”字的最后一划,便落下了一个极轻淡的墨点,虽不甚清晰,但却异样分明,显得尤其突兀而诡异,这个“”字,便算是写废了。身畔的苏苑莛顺着他的眼眸,一同落在那个“”字上,研墨的手势,伴着暗流汹涌的心,不由的一顿。“娘子要见相公,天经地义,有什么不可?你这个门卫,凭什么不让我进去?”这边厢,站在离那淳于焉的书房还有两道门的大门前,安若溪冲着那挡在门口不让她进去的侍卫,理直气壮的摆事实讲道理。奈何这尽职尽责的门卫,板着一张扑克脸,面无表情,不为所动,就跟某个地方的臭石头一模一样。还真是应了那句古话,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碰见这样不识时务、不解风情、软硬不吃的主,安若溪也有些泄了气。眼看着身后的柳灼萝气势汹汹的追了来,她本来已快被磨尽的耐心,重又燃烧了起来。眼珠一转,安若溪的主意还没来得及打定,却听那柳灼萝比她还先开了口。“哼,沐凝汐,被堵在门口了吧?你不知道,王爷的书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的吗?没有王爷的命令,就连我都不敢,更何况是你?”追上来的柳灼萝,气都顾不得喘一口,便迫不及待的讽刺道。眼瞧着安若溪被挡在门外,颇有一雪前耻,扬眉吐气、幸灾乐祸的架势。“我进不去有什么稀奇?倒是柳姐姐你……说了半天,还不是一样不敢进去?我还以为像柳姐姐你这样的人,会有不一样的待遇呢,看来不过如此。”气定神闲的揶揄着她,安若溪一点也不恼。若是能将她激的闯进去,那就更好了。那柳灼萝挖了个坑,结果还是把自己埋了进去,简直是说不出的懊恼。“沐凝汐,你少得意,等待会儿王爷出来了,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她尖利的嗓音,不觉又提高了几个分贝,安若溪故意皱了皱眉头,还想揶揄她几句,却听得一个凛冽阴鸷的话声突然响起。“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转首,安若溪便看到不远之处的淳于焉,他身边还伴着苏苑莛。“王爷……”夸张着委屈的唤了一声,那柳灼萝如遇救星,花蝴蝶般的掠过安若溪的面前,向淳于焉奔去。“咦?原来苏姐姐也在这里啊?柳姐姐适才还跟我说,王爷的书房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就连她都不敢,吓得我一动都不敢动,真心羡慕苏姐姐你啊……”安若溪心中一动,情知这个柳灼萝一开口,就是一番搅不清的风波,遂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突然出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