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心小筑。一片沉默之中,苏苑莛突然轻声笑了,似突然之间想明白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般。那潋滟的笑意,泛在娇艳欲滴的唇瓣间,犹如秋海棠背后的一抹红,妖艳却无情;红唇微启,一把妩媚绵软的嗓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柔情似水,徐徐开口道:“王爷这么迫不及待的的跟臣妾回到意心小筑……是怕臣妾在那里,会打扰到凝汐妹妹休息吗?……”男人流波暗转的瞳孔深处,有不自觉的精光一闪即逝,虽只一瞬,便已恢复正常,但苏苑莛却仍是看得分明,双眸似被人拿着一根针,狠狠戳了一下般,虽早就有了防备,但事到临头,仍是避不过,那尖锐的疼痛,迅速的从眼底,直蹿进体内的每一根神经,牵扯到嘴角,便将那抹柔柔笑意,撕拉的更热闹了几分,不待男人出声,却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臣妾只是随口一提……不过看来却也让臣妾猜中了几分……臣妾怎么也想不到……王爷一向薄情如斯,竟不知何时变得如此怜香惜玉起来?……”女子娇媚婉转的嗓音,与常无异,最似那花瓣上的露珠,柔和温顺,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打坏了花蕊一般,偏偏檀口里吐出来的一字一句,却像藏在棉花里的一根根锐利的针尖,一个不留神,仿佛就会狠狠扎进你的掌心,让你不得不多瞧她几眼……眸光一沉,淳于焉似对女子这般如民间妒妇的伎俩,有些厌烦,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终究还是压了下去,只不过,那清冽的嗓音,仍不自觉的泛出几丝冷淡与疏离,开口道:“莛儿……你想说什么?……对了,这么晚了,你何以会出现在凉欢轩?……”玲珑剔透如苏苑莛,又怎么会察觉不到?明眸善睐,似有若无的轻睨了对面的男人一眼,荡在嘴角的那抹浅笑,却是仿佛又加深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开口道:“臣妾只是想去看望一下凝汐妹妹而已……”顿了一顿,继续道:“毕竟凝汐妹妹才刚刚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本她就为着连亦尘堕入悬崖,生死未明而伤心欲绝……现在她情同姐妹的陆笼晴又突然薨逝……想必这些,都会对妹妹她是极大的打击……”女子宛如莺声出啭的嗓音,轻柔妍丽,似盈满了浓浓的怜惜与同情,只是那一张粉脂凝香的娇颜上,却泛出丝丝毫不掩饰的嫣然笑意,衬得整个人,有一种妖艳的诡异之气。眸里闪过一线陌生,随即敛了去,淳于焉目光疏淡,从面前的女子身上移开,微微的犹疑之后,却是开口问道:“为什么要将她引到密室?……为什么要把这一切的事情都告诉她?……”他终究是无法装作无动于衷的吧?他以为对他来说,那个女人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都不会对他产生任何的影响……原来他错了……她的痛苦,她的悲伤,她的凄楚,她的抗拒……桩桩件件,都像揉在他眼里的一粒沙子,虽不会致命,却也磨得一双眼珠子生疼,除之,方能后快……男人漠然的嗓音,虽则一如既往的寡淡,却仿佛无法掩饰的渗出几缕质问来,如十二月的料峭寒风,刮在细致柔嫩的肌肤上,沙沙作痛。苏苑莛想笑,只是凝在脸颊上的那一抹梨涡浅现,却终是撑不住的消弭散尽,不知所踪。“王爷这是在怪责臣妾吗?……”女子嗓音细细,似微风拂过轻纱,荡开层层叠叠的涟漪,妩媚中自有一番说不出来的黯然神伤。“从前的王爷……无论莛儿做错了什么事情……都不会用如此重的语气,跟莛儿说话的……”说到此处,女子娇弱的话声,却是愈加的绵薄,无限款款,凄艳缠绵,尽诉在那些仿佛不能言说的哀伤之中。“从前的莛儿……无论做什么事情……也不会不问过本王,就自行决断的……”淳于焉丰神俊秀的脸容上,面色淡淡,瞧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来,惟有一把清冽的嗓音,冷硬中泛出几分温润来,似为女子的嗔怨所动。只是,眼前却不由自主的闪过另一个女人,身子单薄轻颤,伏在他肩头,哀戚痛哭,细细碎碎哽咽的景象,一颗冷硬坚韧的心,如同被莫名的一股力量,重重一击,让那如磐石一般的坚定中,不受控制的渗出几分动摇。“莛儿,你何时变得这样不顾后果?……”男人深邃如潭的寒眸,堪堪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轻淡如昔,却不自觉的逸出丝丝凌厉。苏苑莛原本还抱持着一线希冀的心,仿佛被人重重的由悬崖边,狠狠推了下去,不断的下沉,直似要坠落到那深不见底的地府,方才罢休。“王爷所说的后果……是担心凝汐妹妹向皇上告发王爷谋反的事情呢?……还是仅仅因为妹妹她无法接受被欺骗被利用的事实,从而伤心欲绝呢?……”女子艳若桃李的唇瓣间,缓缓绽开一抹浅笑,似寒冬腊月里,开在枝头的一朵春花,虽娇艳动人,却因为不合时宜,处处透出股股的妖异。淳于焉却是心头蓦然一恍。那个女人知道了他最大的秘密,本应是他戳在眼里的一根梁木,不除不快,但这许久来,他脑海里,竟仿似从来没有闪过她会告发他、背叛他的可能性……难道对他而言,更加不能容忍的,真的是揭穿真相后,她痛不欲生的模样吗?……淳于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陌生而炽烈的情绪,似一个不速之客一般,总在不经意间闯进来,在他的胸膛之处,点起一簇小火苗,不会将他焚烧殆尽,灼灼的热度,却也将一颗心,炙的火辣辣的疼。敛去瞳孔深处一切暗流汹涌,淳于焉凛声开口道:“本王只是不想节外生枝而已……起事在即……本王不想因为她一个人的生死,而导致与宇洵澈交恶……”这不正是他一直以来,费尽心机,将她留在身边的原因吗?他从来不曾怀疑自己的目的,但这一刹那,由他亲口说出来,却不禁恍然了……苏苑莛明眸若水,将面前男人脸容上的一切最细微的波动,都尽收眼底,心似千斤巨石坠着,一点一点的下沉,殷红似血的嘴角,凝着的盈盈笑意,却一丝一丝的牵扯开来,“王爷难道你真的不怕,有朝一日,凝汐妹妹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吗?……且不说她如今知道王爷对她仅有的不过是利用和欺骗……单就连亦尘堕崖一事,只怕就够凝汐妹妹耿耿于怀,不能释然了……难道王爷都不担心,她会为了替连亦尘报仇,而出卖王爷吗?……”女子柔媚娇软的嗓音,一字一句,皆幻化成根根银针,狠狠扎进淳于焉的耳道,尖利的刺痛着鼓膜里的每一条神经,将那些埋藏在心底幽暗不见天日的愤怒和妒忌,毫不留情的逼了出来,灼烈的大掌,不自觉的紧握成拳,任指节泛白,青筋暴露,平整的指甲,深深的嵌入皮肉里,方才能够阻止其不受控制的爆裂出来……“够了……”男人阴鸷暴虐的嗓音,在短暂的沉寂过后,倏然响起,似划破夜色茫茫的一道惊雷,隐忍着蓄势待发的狂怒,寒眸如刀,目光似剑,钉在对面的女子身上,眼底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迅速的一掠而过,却又在刹时,尽数敛去,惟余冷若冰霜的一道暗波涌动。“莛儿……你应该知道本王最讨厌的就是被妒忌冲昏头脑的女人……所以,不要试图变得像她们一样愚蠢……”男人泠泠的话声,似石头一样,又平又硬,殊无半分半毫的感情,面如冠玉的脸容上,神色淡漠而疏离,如笼了层层叠叠的阴郁面具,拒人于千里之外,再难靠近。从来……他从来未用过这么重的口气……跟她说过话……嘴角淡淡扯开一抹轻笑,苏苑莛嗓音软绵而娇媚,开口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究竟变的人,是臣妾,还是王爷你呢?……”女子明若春水般的一双眸子,深深凝在面前的男人身上,如樱唇瓣间绽开的溶溶笑意,彷如日光照耀雪山,透出刺目的光辉,无限委屈与凄苦,尽数流淌在眼底,波荡潋滟,摇曳生姿……淳于焉凝霜带雪的一颗心,由此撕开一道细细的口子,寡淡的迷惘与莫名的内疚,从其中渗出来,说不清道不明,飘荡激昂,茫茫然,不知来自何方,又将归向何处……男人俊朗冷毅的脸容上,掠过的每一缕波动,都分毫未差的被苏苑莛揽入双瞳,化成无数惊涛骇浪,暗流汹涌,却又在瞬间,不动声色的尽数敛去,惟剩幽然飘渺的一片哀伤与痴怨;娇弱清婉的嗓音,似刚刚在水里浸过一般,尚带着抹也抹不去的湿意,低低徘徊,流离辗转,说的是:“没错……臣妾是妒忌凝汐妹妹……因为臣妾在乎王爷……王爷认为臣妾变了……但臣妾知道……臣妾对王爷的心……从甫见王爷第一眼,到如今的相伴相守,乃至祸福无常的将来……从来未曾改变……永远都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