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庆楠端着茶杯,低头吹着杯中的茶沫,心想如果这林东如果再请她出钱干嘛,那到底是否应该答应呢?怀城县工业不兴,每年收上来的税收还比不过江南的一个镇,财政着实拮据,要她拿出更多的钱来,实在是件难事。林东想到周文泉被病痛折磨的不成样子的那张脸,就不禁心痛起来,沉声说道:“我想给县中周文泉老师捐一笔款子。”严庆楠的眉头纾解开来,只要不是问她要钱的就好,轻声笑道:“周老师怎么了?”林东叹道:“老师对我有恩,现在得了尘肺病,病魔已经将他折磨的不成样子了。”严庆楠弄清楚了原委,连连哀叹,半晌没有说话。周文泉属于公职人员,生了病没有受到公家的照顾,反而林东主动提出来要捐款,这实在让她感到无处放脸啊。“林总,那你为什么不自己给他呢?”林东叹道:“并不是我想博得一个乐善好施的好名声,老师两口子的性格我了解,如果我直接给他们钱,他们肯定是不会接受的,所以才想到通过县里把钱给他们,万万不能透露出这钱是我捐的。”严庆楠听后颇为感动,“我这个县委书记没做好,让老百姓们受苦了。”林东从怀中掏出了支票本,填了三十万,撕下来放在了桌上,“严书记,那就麻烦你了。你公务繁忙。我就不打扰了。”严庆楠亲自把林东送到门外。回来之后把顾小雨叫了进来。“两事件!第一,通知财政局冯远山,拨二十万给大庙子镇中学修建新宿舍,专款专用;第二,把这张支票里的钱取出来,通过教育局的名义送到县中一个叫周文泉的老师手里。”“周文泉?”顾小雨和林东是同班同学,周文泉也曾是她的物理老师。严庆楠见顾小雨惊讶的表情,问道:“你也认识?哦,你和林东是同学,他也是你的老师吧。生了很严重的病,急需要钱。”顾小雨记住了严庆楠吩咐的这两件事,拿着桌上的支票走了出去,先给县财政局的局长冯远山打了个电话。传达了严庆楠的意思,然后带着支票亲自去了教育局。她了解教育局的那帮人,如果就这么把这种支票给他们,估计送到周文泉手里不会超过十万。周文泉是她的老师,她没林东那么有钱,但却可以保证这三十万一分不少的送到周文泉手里。严庆楠的司机开车把她送到了教育局,县委书记的随身秘书驾临,县教育局局长李光辉亲自接待,奉若上宾。顾小雨直接说明了来意,告诉李光辉周文泉是她高中时候的老师。希望李光辉能把这笔善款不多不少的送到周文泉的手上。县委书记的随身秘书发话,李光辉当然要给面子,当下拍了胸脯,说保证完成任务。顾小雨走后,李光辉把这事当成了头等大事,立马安排可靠的人办理,他全程监督。林东开车回到大庙子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太阳挂在西天边角,红彤彤的像个大火球,他不知道怎么跟罗恒良开口。想不出好的说辞,只好停下了车,一直到冷风四起,他才开车往罗恒良家去了。不管有病没病,只有做了详细的检查才能下定论。如果没病那自然是最好的。万一查出来有病,也好及时治疗。总之。这事情耽搁不得,就算是罗恒良不愿意或者难以接受,他也得带着恩师去做检查。无论是什么病,只要有治愈的希望,钱不是问题,他花多少钱都愿意。大奔缓缓停在了罗恒良家的门口,罗恒良家的门是开着的,林东走到屋里,叫道:“干大,你在家吗?”房间里传来罗恒良的咳嗽声,“东子啊,我在房里呢。”林东走进了房里,房里暖烘烘的,低头一看,瞧见了火盆里的火苗,难怪房里那么热,再一看,罗恒良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外面还披着大衣,心里不禁一凉,这四月的天已经有十几度的温度了,罗恒良那么怕冷,身体很有可能是出问题了。“干大,批作业呢。”罗恒良点点头,放下了笔,指了指床,“你就坐那儿吧。”林东坐在床边上,把他的体检报告递了过去,罗恒良看了半天,上面尽是一些数字,虽然每个字都认识,但却不了解是什么意思,只能抬眼看着林东,那意思就是在问林东是否懂得。这半年来身体阅历越差,浑身上下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疼,罗恒良心里是有感受的,也怀疑自己是否是得了病。“干大,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镇上中学建宿舍的问题他已经找严庆楠解决了,林东打算先报喜后报忧,希望这个好消息能让罗恒良开心点,那也方便他游说罗恒良去医院复检。“什么好消息?”罗恒良笑问道。林东说道:“我找了严书记,她答应给咱镇上中学拨二十万建新宿舍。”“真的啊,那太好了!”罗恒良激动的猛的站了起来,多少师生想要解决的难事没解决,而他干儿子一出马就轻易的解决了,这让他又高兴又自豪。林东趁机说道:“干大,明天你别去上课了,我带你再去趟城里。”“咋?”罗恒良皱眉问道。林东编了个谎话,笑道:“医院说今天上午检查的时候出了点小纰漏,有些地方可能不准,让你再去重新做一次检查。”罗恒良摆摆手,“那个不急,课总要上的,这样吧,等到星期天再去,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事情多就忙你的去。”“干大,学校的课你就找人代个班嘛,最多耽误你一天时间。就这么说定了啊,明早我来接你。”林东说完就要往门外走,想用这种方式逼迫罗恒良答应他,却被罗恒良叫住了。“你回来,先别急着走。”罗恒良看着林东,林东那么急着让他去做检查,已让他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估计很可能是自己被查出来有问题了,“东子,你跟我说实话,我是不是被查出来得了什么病了。”林东笑了笑,“干大,你别瞎捉摸好不好,没有的事。”罗恒良的目光锁定了林东的眼睛,用眼神逼迫他说真话。林东无奈叹道:“干大,你别紧张,医生只是让你去做个详细的检查,并没有说你得了病。”罗恒良移开了目光,沉默半晌,悠悠叹了口气,“唉,我这身体可能是真的出毛病了,我有感觉。”林东握住罗恒良的手,老师的手冰凉一片。罗恒良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听了林东的话,依然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他热爱教师这份工作,离不开那三尺讲台,离不开活泼可爱的孩子。他害怕病魔会夺走他的健康,夺走他教书的能力。“干大,医生也没下定论,你别担心,兴许就是白担心一场呢。”罗恒良重重点点头,“东子,你干大大半辈子都在教书,平时大道理没少教学生,可事到临头,说实话我还真是怕啊。我还不到五十岁,我不想早早的离开讲台……”说到后面,罗恒良泣不成声,老泪纵横。林东说了许多安慰的话,把学生时代罗恒良教育学生的话都搬出来了,什么愈挫愈勇、要有信心什么的。罗恒良打电话给了教导主任,跟教导主任请了假。林东害怕他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干脆就把他接到了家里,让他跟林父做伴,至少可以排解郁结,令心情舒畅些。罗恒良现在六神无主,只得听林东的,于是就跟着林东去了柳林庄。到家之后,林东一看父亲不在家,就知道父亲一定在双妖河的工地上,就对罗恒良说带他去看看双妖河造桥的盛况。二人并肩而行,来到工地上,正好是收工的时候。工人们开着摩托车各自归家去了,林父收拾工具从河底走了上来,瞧见了他俩。“哟,老罗来啦。”罗恒良勉强笑了笑,“老林,你们这干的是热火朝天啊。”林父哈哈一笑,从兜里掏出烟递给罗恒良。“爸,干大不抽烟。”林父瞪了儿子一眼,“混账东西,我和你干大又不是认识第一天了,他抽不抽烟我还不知道?”罗恒良摆了摆手,“老林,这烟和酒从今天开始我都戒了。”林父一愣,望着罗恒良,“这咋回事啊?”罗恒良也没瞒他,就说明天要去做详细的检查,身体可能出毛病了。林父想一想罗恒良这段时间的精神面貌,果然验证了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拍拍罗恒良的肩膀,“老罗,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走,咱回家去吧。”转而对林东说道:“你留下来看东西,吃过了饭我过来换你。”林东就坐在河畔上,看着西沉的落日,一点也感受不到落日之美,只觉此情此景竟是如此的凄凉。罗恒良中年离异,膝下无儿无女,如果再让他患上重病,那这老天可就真的是不开眼了,竟要这么安排一个好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