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比谁更残忍

苏心站在楼梯口，看着靠在那辆熟悉的宾士车旁边靠着的那个人，不像一般的有钱人那样，三天两头就换新车，苏怀诚开着她的这辆老婆宾士车已经好几年了，从来没见他换过，他一直是个念旧的人，对车是，对人也是，她是个例外。车得灯是亮着的，照的人眼睛难受，他的上身穿的是一件衬衫，好像是白色的，也好像是米白色的，或者是灰色的，因为是在晚上，车得灯太刺眼，她一时也分辨不出，下面是一条西装裤，他双手插着裤兜，懒洋洋的站在那里，苏心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像电视上看到的车模，不过比那些车模帅多了。苏怀诚似乎也发现了她的存在，朝她招了招手，宿舍楼下的路灯是感应的，一到傍晚的时间，只要有人经过，就会自动的亮起来，苏心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朝苏怀诚走了过去。她很庆幸，今天是星期六，大部分的同学回家的回家，逛街的逛街，加上是晚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少。苏怀诚走到苏心的跟前，低头，看了看她脚上的凉鞋，眉头皱起：“怎么穿一双凉鞋就出来了？”“我只是出来一下下而已，冻不着，更何况我以前一直还是赤脚的呢。”要是准备久待的话，她就会换身衣服，而不是身上在睡衣的基础上随便加一件外套了。苏怀诚盯着苏心，那眼神就像是今晚的月亮一样，冰冷冰冷的。“为什么不去机场？我足足等了你三个多小时，你就那么讨厌我，连接电话也不愿意了吗？非得关机吗？”直到现在，苏怀诚还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有点呼吸不过来的感觉，他以为她会去飞机场接他的，这种想法是肯定的，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的心一点点的开始迟疑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被蚂蚁咬了一般，他打她的电话，她却关机，他劝自己说，她肯定是手机没电了，可是三个多小时过去了，他却连她的人影也没看到，经不住倩倩的再三催促和微词，他终究打了个电话给老王，六年来的一幕幕像是放电影在脑海闪过，想到自己那么多的付出，想到以前苏心的笑容和对自己的依赖，那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的心都是冰冷的，像是结了冰的冰块。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想见到苏心的想法会那么的强烈，老王来了以后，他想也没想的上了车，让老王打的送倩倩回去，而自己一个人，本来是想出去吹吹风，舒缓内心的焦躁的，没想到却鬼使神差的到了这个地方。在机场等了自己三个多小时，苏心盯着苏怀诚紧紧皱着的眉头，心里又开始泛疼，每每这个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真是下贱，没罪找罪受，但是自己又控制不了，只能任由她一点点的疼，不断的抗拒之后，然后更疼，直到麻木，最后变成习惯。三个多小时，她呢，他却连等待的机会都不给他。“我没去接你，你不是照样找到这里来了，苏怀诚，坐了一天的飞机，你累我也累，你回去吧，我也上去休息了。”苏心的声音平静，转过身，准备回去，这样纠缠，伤了他，她也累。“苏心——”苏怀诚拽着苏心的手，声音放大了几分，在这样寂静的夜晚，被无限倍的放大。苏心甩开他的手，她不懂，到现在他还怎么有资格还凶自己。“苏怀诚，你以为我现在为什么会下来，躲着你，我为什么要那样做，我现在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不讨厌你，但是也绝对不会有爱，之所以下来，是因为你威胁我，我在学校已经很出名了，不需要你再给我添名气，我不想和你吵，但是我也请你放了我好不好，就这个样子不好吗？做一对和陌生人一样的兄妹。”“陌生人？”苏怀诚咬牙切齿。苏心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脸，点了点头。“所以你才拒绝我给你的金卡。”“随你怎么说。”“你是我带大的，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想和我划清界限，不可能，苏心，你怎么能那么残忍？”苏怀诚拽着苏心的手臂紧了几分，苏心吃痛，却没有叫出声，秀气的眉头皱起。“苏怀诚——”苏心突然甩开他的手，转过身，仰着头，两只眼睛盯着他。“你信或者不信，六年来我欠你的东西真的都还给了你，用满身的鲜血换的，我承认你以前确实对我很好，但是伤我最深的那个人也是你，我不想和你划清界限，也请你不要逼我。”她突然羡慕起那些又特异功能的人来，她真想把苏怀诚的灵魂带到过去，让他自己看看他对她到底做了些什么，他们两个人谁比谁，更残忍一些？“苏心，没想到你为了躲我居然编造出这样荒谬的话来。”“我说了，你可以选择相信，也可以选择不相信，苏怀诚，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整天呆在象牙塔里面什么都不懂的苏心了，你一来就指责我，为什么不好好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呢？你这次去香港大半个月，给我打电话了吗？我感冒发烧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又做了些什么？”苏怀诚听到她生病，态度立马就软了下来，脸上立马换成了衣服担心而又焦灼的模样。“你生病了？现在好了吗？你不会照顾自己，还是回去住吧，李嫂会照顾好你的。”“不用了。”苏心的口吻一如既往的冰冷。“苏怀诚，你在香港和李倩倩发生关系了吗？”苏心突然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苏怀诚愣在原地，漆黑而又深邃的眸子带上的慌张。苏心的嘴角向上勾起，形成美丽而又嘲讽冰冷的弧度，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她又何必多次一问。“这李倩倩还真是有手段呢，两个人的香港游，你说过会对她负责的话了吧。”苏怀诚的眼睛瞪大，苏心一看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苏怀诚，你的事情我不想管，至于李倩倩，我劝你还是离她远点，她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要被她当猴耍了还不知道，当然我只是随口一提，你爱听就听，不听拉倒，将来后悔了，别怪我无情。”苏心觉得自己真的是残忍的，有些时候，她甚至希望苏怀诚和李倩倩在一起的，她真的想知道他知道李倩倩真面目以后后悔的模样，然后将以前那些他认为是莫须有的事实告诉他，让他也尝尝那痛不欲生的滋味，但是她终究无法做到那么残忍无情。“我累了，上去休息了。”苏心想着宿舍楼的方向跑了两步，却被苏怀诚拉住，接着他一个用力，将自己紧紧的搂在他的怀中。苏心吓了一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以后，立马挣扎起来。“苏怀诚，你发什么风，放开我。”她想要推开她，但是她没用力一分，苏怀诚就更加紧紧的搂着她，怎么抗拒也抗拒不了，她还是不放弃，使劲的捶打着他的背。“苏怀诚，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咆哮如雷，苏怀诚捉住了她不安分的手，低着身子，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突然出声：“心心，别动，我真的好累。”他的声音说不出的疲倦，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颈脖，苏心放弃了挣扎，头埋在他的胸膛，心里是说不出的酸楚，差点忍不住哭出了声。以前，他公司忙的时候，也是三天两头就出差的，不过最多一个星期就会回来，那个时候，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赤着脚，抱着她最爱的海绵宝宝的抱抱熊，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就像是一座望夫石。一看到他，她就会立刻欢喜的冲过去，而他则会放下手上的公包，将头靠在她的肩上，而她，则是欢喜的汲取的他身上的温度。苏心吸了口气，他的身上依旧是干净的青草的味道，可是她的心却是冰凉的，她嘴角向上扬起的弧度却不是欢愉，而是嘲讽。“心心，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样抱着你吗？”苏心没有说话。苏怀诚似乎也陷入了以前的回忆。“哪怕有天大的麻烦，这样抱着你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安心，至少，这个世界，我还有你，因为有你，因为要给你一个安稳的环境，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放弃。”苏心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开了一道口子，身上的血液正在一点点的流失，心乱如麻，她觉得自己的心正在一点点的冰冷，完全没有以前温暖的感觉。陪庄慧贤切完了生日蛋糕，言希找了个理由就匆匆忙忙的从家里离开了，苏心在餐桌上除了喝了点饮料，就吃了几个他剥的虾，又到品冠楼替她炒了几个颇具四川风味的小菜，没想到却会看到这一幕。对于苏怀诚和苏心的关系，他一直都有过怀疑，只是很小心的将他压在心底，乍看到那相拥着的两个人，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刚刚还吃了一大块蛋糕的嘴巴一刹那间变的苦涩无比，口中弥漫着的尽是像黄连一般的苦味，心像是被针扎了一般，一点点，一阵阵的疼，难受的很，喉咙干干的，说不出话来。就是因为他，她才对他冷冰冰的吗？呆呆的站在原地，好久，言希深吸一口，脸上露出了笑容，只要她幸福就好，转身，离开。“苏怀诚，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苏心突然冷冷的开口，毫不犹豫的挣脱开苏怀诚的怀抱。如果连温暖的怀抱也觉得心冷，那拥抱还有什么意思呢？“你也知道那是以前了，以前我叫你哥哥的时候把你当成我生命的一切，现在我叫你苏怀诚，那你就只是苏怀诚，时光是不可能会倒流的，有些伤害即使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好不了，我知道你心里在责备我，甚至觉得我是谎言，但是苏怀诚，无论你怎么说，怎么做，我们都回不去从前了，就像是一面镜子，摔碎了，即使拼凑好了，也还是会有裂痕。”苏怀诚拥着苏心得手颤抖的厉害，他觉得自己的那颗心，就像是被摔碎的镜子，怎么都拼凑不完整。“苏心，这些日子你好像瘦了。”苏心笑了笑，觉得苦涩。“明天没上课，你和我一起回去吧，让李嫂给你好好补补。”“我要写作业，没时间，你自己回去吧，我下次找时间回去看看李嫂。”夜晚的风将苏心的发丝吹乱，苏怀诚伸手，想要替她整理，手伸到了半空，还是缩了回来。“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注意身体，想吃什么给李嫂打个电话，让老王送过来，这个你收着吧。”苏怀诚将上次的金卡强制的塞在苏心的手上。苏心看着他的背影，依旧笔直，却又孤孤单单的，说不出的悲凉：“苏怀诚，你就不担心我下一刻就把这个扔进垃圾桶吗？”苏心蹲着身子，对着她的背影，挥了挥手上的信用卡，叫出了声。苏怀诚愣住，像是在克制什么，半晌才转过身：“是因为那个叫言希的男生吗？”苏心有一刹那的慌乱，脑海浮现出言希的脸，他应该只是朋友而已吧，因为自己在意他，所以只能是朋友。苏心点了点头：“我喜欢他。”苏怀诚，我们就这样吧，保持距离，两只刺猬相互靠近取暖的接过，结果只是双方都被伤的鲜血淋漓。苏怀诚盯着她，没有说一句话，好久，转身，彻底的离开。直到听到汽车的鸣笛声她才回过神，收起手上的金卡，深吸一口气，转而向宿舍走去。“心心——”苏心转过身，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言希，想象着他脸上的笑容，心里不由的慌乱起来。言希笑着跑到苏心的跟前。“不是要陪阿姨过生日吗？你怎么来了？”“她是唐僧，我不是孙悟空，没有那么好的耐性，切完蛋糕，就回来了。”刚才本来是准备走的，但是想到晚上苏心没吃多少，担心她会饿肚子，又原路折了回来，他终究是放不下她。言希将手上的袋子递给苏心：“你晚上没吃多少，饿了吧，回来的时候顺便经过品冠楼，给你炒了几个菜。”天知道，品冠楼和他来学校的路完全就在两个不同的方向。“这么多啊。”“你嘴巴那么刁钻，谁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啊。”要不是带不回来，他真想把馆子里的菜每样都炒一个。“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我们找个地方，你陪我一起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