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顾希城来了（六）

有一件事，顾希城谁也没有告诉，甚至他曾经一直觉得那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其实在简瞳出事前，他们在争吵。争吵的问题是他们这些年来的老问题，关于简单。那个时候，顾希城不明白简瞳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件事，简单都已经人在美国了，而他已经很多次地说明了他那个时候之所以跳下去救简单只是因为怕出人命而已，而事后他也只是在内疚。可是，简瞳却把‘内疚’这两个字拿出来一提就提了近十年。甚至在出事前，她还在说着：“如果是内疚的话，那么你为什么那么在意她在美国过得怎么样，如果仅仅是内疚的话，那么你想知道，为什么不来直接问我？希城，你是不是爱上她了？！”而他对这个问题回答了不下数百次，早已经累了，他不明白，难道他对她不够好吗？为什么她总是要怀疑？这些年在各种场合不是没有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她为什么不去怀疑那些女人，反而揪着一个远在美国不可能回来的人来做章。那个时候，顾希城觉得简瞳就是在无理取闹，甚至有时感到十分疲惫，他搞不明白，以前简瞳不是这个样子的，甚至还大度地经常让他对待简单的态度好一些，毕竟是亲姐妹，可是自从那件事后，一提起简单，简瞳就完全变了样。刚好，那时因为顾佺，公司出了许多事，他忙得焦头烂额，偏她又来吵闹这些，他烦躁之下，说了分手。十几年来，第一次说分手，显然把简瞳吓坏了，她哭着说：“都是因为我太害怕失去你了，如果你不要我了，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她，在感情的问题上，我无法退让，尤其是……你忘记你当初在山洞里都说过什么了？你说过你要一辈子保护我的！你说过你要娶我的！可是你现在居然为了她说要和我分手……”他只好哄着她说：“傻丫头，你要是担心的话，不如我们今年就结婚。”然而，没有婚礼。一场争吵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她心情好了些，微笑着说不打扰他办公，先去逛街，等他。可是，等待他的却是一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那天在下着雨，她的车在做保养，他临时有事不能立即陪她去，但又不放心她打的，于是让司机开他的车送她去商场，就这样阴差阳错，她替他被炸成了碎片。那一天他在雨里看着一地的血肉模糊，觉得自己身体的一半都已经埋进了土里。而现在，回过头再去想想那些年的争吵，才发现，有的事，原来并不是全无道理的，至少的的确确有一个人纵身一跳，从此跳进了他的心里，占据了那么一亩三分地。简单估摸着时间，从洗手间出来时看到顾希城正十分专注地凝看着自己，那灼热的目光令她有些不自在，因为……灵魂在颤动，尤其是当他走过来，环抱住她时，在他宽阔的胸膛里，她听到了自己不规律的心跳声，然后………她听到他说：“不要再有下一次，否则，我怕我会克制不住自己掐断你的脖子。”她笑了，带着些许的伤痛。——顾希城，我可以等，等你彻底地忘记她。静默间，门突然被敲响，是徐其。“四少，出事儿了。”徐其的神情十分凝重，“老太爷那边被惊动了！”顾希城眉头一皱。*他们提前回了江都市，车子一驶入江山如画，就明显地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虽然阿勇他们还是如平时一样地修剪花草、打扫卫生，可是……他们抬头打招呼时的眼神里明显多了几分警惕！果然，一进门，就见大厅里赫然坐着一位在顾家地位举足轻重的人物——顾老太爷。虽然顾、简、唐、利四家的老爷子都是军旅出身，但是各有所司，只有顾老爷子是真真正正在战场上跟人真刀真枪地拼过的，所以，他身上的那股儿铁劲儿特别足，即便是已经八十三岁高龄，可是那目光却时而矍铄得像是可以一眼穿透人心一般，往哪儿随便一坐，那就是威严十足，顾家上下，对他一直是又敬又怕。然而简单一直认为只要心中无愧，怕什么呢？即便是在当初她把怀孕的事情在顾、简两家之间闹开了，几乎人人都知道她是干了怎样的事，尤其是顾家人，看她眼光无不充满鄙夷，但尽管如此，在面对顾老太爷的时候，她依旧站得直，坐得端。怕什么？她自己做过的事又没有不承认。而现在，面对三堂会审——在大厅里坐着的不止是有顾老太爷，还有顾希城的父母，以及一些叔叔伯伯婶婶，多是长辈。如此场面之下，简单依旧把腰杆子挺得笔直，步子迈得也十分坦荡。相比之下，顾希城的脸色就显得凝重了许多。一进门，顾希城一眼把在场各位扫过，一一打过招呼后，道：“今儿是什么风，把大家伙儿都吹过来了？”邝美兰轻咳了几声，示意他在老爷子面前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态度。然而顾希城唇角边的笑却盛放得更浓烈了，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好大的阵仗，是天要塌下来了，还是我们顾家要倒了？”他话音刚落下，顾老太爷拄在拐杖上的手指微微地动了动，一双如鹰凖般的眸子把顾希城和简单二人一扫，简单顿时心里忍不住叹道——好凌厉！气氛格外紧张，顾家叔叔伯伯们一副看戏的姿态，邝美兰的唇角边已经开始扬起了得意的笑，在场的，唯独顾希城的父亲顾致和的表情是严肃甚至有些心痛的。“爷爷，你不会找虐还找这么多人来见证吧？”顾希城依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浑样。整个顾家上下，敢这样说顾老太爷的人恐怕也只有顾希城一人了。但顾希城说得也的确没有错。顾老太爷酷爱下棋，尤其是围棋，退下来后，还和当初一帮老伙计们组了一个协会，专门供大家有事儿没事儿地凑在一起切磋切磋，打发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