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村人的目光之下,那一堆厚厚的纸钱终于快要燃尽,坟前的几对红烛滴下的蜡也已经把那一小片儿地面染红了,孟大伟悲伤的朝天扔出手中最后一叠纸钱,然后再次对着坟头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老汉啊,儿子不是不孝,而是你要是变成了那个东西,害的就是全村的人呐!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儿子也不得不从。不过,老汉,你放心,如果是受了冤枉,儿子是拼尽xing命也要给你讨个公道的。”这几句话,孟大伟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吼出来的,在场的村民无一不听了个清清楚楚。但没有人说话,现场沉默的可怕,这是搁谁身上都是不太好接受的,要是受了冤枉,讨个公道也算正常。高燕默默的扶起孟大伟,两人站到了一边,11点左右,就会开始刨坟了,开棺的时间一般在午时三刻,也就是11点45的样子,那时的阳气最盛,过了这个时间,阳气会猛然转阴,那时会有可怕的后果。此时完成祭拜,不过10点多一些,大家都默默的等待着,这事儿虽然不是每年都有,可是这一片的许多村子,哪个不是过2,3年就会这样做一次?对围观在旁的村民来说已经不新鲜了。今日里几乎没人下地干活,因为规矩定下的就是5岁以上的,70岁以下的男丁必须来,用阳气镇场子,这样一来自然就没人干活了。高斌是高燕的弟弟,也是孟大伟的小舅子,此时也在现场,他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当建筑工跑了好几个城市,这好不容易回来休假,就赶上这档子事儿,也算晦气,重要的是,等下八个开棺人,其中一个就有他,谁叫他是孟大伟的小舅子呢?看见姐姐,姐夫难过的样子,高斌有些烦躁,从兜里摸出一根儿红梅烟点上了,他跑过好些城市,渐渐的觉得自己出生这片儿村子的规矩真的有些不靠谱,其它地方吧,也能听说烧尸的事儿,可远远没有这里来的频繁,这里连小孩都tm知道僵尸啥的,有了些见识,高斌就常想,这是不是以讹传讹啊?一点点事情都搞的疑神疑鬼的,还弄得人那么难过。此时,袁道士正巧走了过来,递给高斌一个小布包,还有一个口罩,说到:“规矩都知道吧?呆会儿可别大意,小心让尸气儿冲了身,那可难办了。”高斌有些不耐心的接过这些东西,说到:“都知道,把这小布包放口罩里,掩住口鼻,放心吧。”袁道士在高斌胸前的口袋里塞了一把糯米,说到:“要好好做,这可不能放心哦,你晓得隔壁村的王老头儿不?他就是逞强,开棺的时候不肯用布包掩住口鼻,非要抽他的旱烟,结果被尸气儿冲了身,回去就全身青白,脸发黑,送医院都来不及了,然后死了还得烧,不能下葬。”这事儿,高斌听说过,那时高斌还是小孩子,不仅是王老头儿,这样被尸气儿冲身的人,听说这十里八村的还有好几个,都是不小心,不像王老头儿,是个人嚣张中的枪。想起这些,高斌又有点儿信服了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他一把拉过袁道士,递了一根烟给他,说到:“袁道士,你忙完了不?忙完了和我吹会儿嘛。”袁道士接过烟一看,红梅烟,很不错了,微微一笑收起烟,说到:“马上,还有最后一个人没分到东西,弄完了,我来和你说。”过了一会儿,袁道士挨着高斌蹲下了,问到:“你要找我吹啥子?”高斌吸了一口烟,问到:“袁哥,你干道士那么久,你给我说实话,你见过僵尸没有?”“僵尸,我哪儿能见到?能见到的都死了!你问这个,不是跟我扯淡吗?”袁道士点上烟也吸了一口,显然,高斌那声袁哥他是受用的,说话也就不神叨叨的了,而是很实在。“既然没见过,为啥还要烧尸?这个不是有点儿对不起先人吗?”高斌其实就是不忍心见到姐姐,姐夫那个样子。“这话你就说的不对了,你从小到大在这片儿长大,难道你听说的还少吗?莫名其妙死的牲口,还有被咬死的人,你敢说你小时候没见过?”这话袁道士可不爱听,做为这里的道士,做为这里土生土长的人,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僵尸,耳濡目染听过的,见过的事儿可不少。高斌沉默了,他确实在小时候是见过惨死的牛的,死的莫名其妙,全身到处是伤口,而且干瘪瘪的感觉,不是说是干尸的感觉,就是有一种干瘪瘪的感觉。后来,那牛死了之后,村里还有一户人家半夜听到动静,然后爬起来一看,自己猪圈里的老母猪也死了,这事儿闹的挺大,直到烧了一具尸体后才得到的解决,至少村里就没闹过所谓的僵尸了。听说当时闹的最大的时候,还来过什么科研人员,语焉不详的给大伙说了一通是什么牲口的传染病,牛有伤口,猪身上没有,是因为牛在死前,曾经挣扎过什么的。就在高斌想起这一茬,沉思的时候,袁道士已经急吼吼的说到:“高斌,你也是村里的男丁,别的不说,挖出来的尸体你总见过的吧?70几年,形势那么严峻的时候,村里也烧过尸体,那具尸体鼎鼎有名的,李槐立的尸体,你还想的起不?”高斌脸色一白,他一辈子都不想回忆的那个场景,开棺,李槐立的尸体被拖到阳光下曝晒时,那爪子,那牙齿,甚至身上还有暗红色的污痕,有人说那就是他吸了牲口的血,留下的痕迹!甚至有人翻过棺材板儿,还看见棺材板上有不甚明朗的痕迹,说是李槐立用爪子刨的!李槐立变成厉害僵尸的说法,几乎是传遍了这里的十里八村的。高斌还想起,烧这尸体的时候,莫名其妙的两声怪叫,有点儿像蛤蟆,又有点儿像人在喊,这回忆有些恐怖,高斌一直不太愿意回想,由于本能的逃避,他几乎都忘了,或者已经开始变得不真实起来。这时,袁道士提起这一茬,他终于想起来了,狠狠的骂了一句:“锤子(四川骂人的方言,应用极广)哦!”高斌不说话了。袁道士见高斌信服了,仿佛完成了一件儿他职业生涯的大事儿,满意的点点头,就要离去,毕竟说服一个见过世面的人,去相信老祖宗这一套,还是极有困难的,不是?见袁道士要离开,高斌不愿意了,他还有一个最大的疑问,他一把拉过袁道士,有些急切的说到:“袁哥,我就想搞明白一件事儿,为啥我们这一片儿特别闹僵尸?别的地儿这样的说法就很少?”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刁钻了,袁道士有些为难的挠挠脑袋,想了半天,才说到:“我也没太去过别的地儿,反正很多农村也是闹的,不管南方,北方吧!我们这一片好像是四川闹的比较厉害的地方,我想只能有一个说法,我们这一片儿,养尸地多呗。”“养尸地儿是啥?”高斌确实不懂这个概念。袁道士重新蹲下,然后说到:“养尸地儿特别容易出僵尸,但具体我也不知道为啥,这个除了和养尸地儿有关系,还跟下葬的各种忌讳啊,啥子的有关系,反正你也晓得,一旦起尸,那些僵尸吃够了牲口,要吃人的话,第一个找的就是自己至亲的人!你也不要为你姐姐,姐夫难过了,这是为他们好。”高斌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心里的疑问还没得到彻底的解答,可是以袁道士的水平,能答到这个程度也算不错了。忽然,高斌就想起一个问题,这姐夫的爸爸,埋的地方,离李槐立埋的地方很近啊,姐夫为此还闹过别扭!不过,这个村子孟姓的祖坟几乎都集中在一片儿,眼看着祖坟地儿越来越小,耕地又多,选这一片儿也是无奈,莫非......高斌心里又不舒服了,也就在这时,村里的老辈子喊了一声:“时间到了,大家开始挖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