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坐至天明,蜡炬成灰。心里面白茫茫的一片,过往的点点滴滴像胶片一样投影在我的脑海,一幕幕闪过,突然间,我不知道前路何方,什么是该坚持的,什么是该放弃的。或许,离开他,才是我最好的选择吧?然后呢?chun月楼,是我唯一可以去的地方。杂沓的念头在我脑中乱闯乱撞,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灰暗的天空沉甸甸地仿佛要压下来,茫茫天地间朦胧中只剩下一种颜sè。我倚在窗边,看着细密的雨点打在娇嫩的荷叶上,又顺着叶尖滑下来,仿若一条条小河,汇入碧波。不堪摧残的鲜花,在雨中摇曳着。“为什么站在这里?小心着凉。”一件披风披上我的肩头,我抬头看去,吕布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身后,看着我的眼光透着温柔。“不冷。”我低声说着,垂下了头,没有追究他整晚去了哪里。“怎么了?还在生我的气?”他轻轻抬起我的头,让我的眼光与他对视,“我道歉,昨晚我说得太过分了,原谅我,好么?”我漠然地看着他,不说话。他的眼神激烈变幻着,最终,一咬牙:“飘零……如果你真的不愿我娶貂蝉,那我就不娶了。”我一愣,心里重重一跳。他为了我放弃了貂蝉?可能么?仔细观察着他的眼神,那里面有着深深的不甘和挫败,和一丝痛恨。心头一凉,我缓缓地伸手抱住他,轻轻说道:“好。”没关系的,只要我还在他身边,总有一天会把他的心抢回来。对,只要貂蝉不在了……他突然狠狠地吻住我,有些粗暴地,仿佛在发泄着什么。我默默承受着他的怒火,或许他失去了貂蝉,但他以后就会发现他得到了更多的,那就是天下。我会为他排除一切艰险,我会为他扫平一切障碍,让我最爱的男人成为天下的霸主,这一切,就从貂蝉开始吧!****好几天过去了,吕布一直有些闷闷不乐,我追问他为什么,他却总是推说没事。我也不说破,只要貂蝉进了董卓府,一切就已成定局。到时候,便是我的计划开始之时。这天,雁儿突然来报,说王允来了。我不由一愣。他不好好去实施他的美人计,找我干什么?虽然满腹疑问,我还是来到前厅,他毕竟手握大权,不能不见的。只见一个瘦削的老人坐在厅里,养尊处优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皱纹,两鬓却有些斑白了,看得出来是劳心劳力的结果,然而他的身板挺得笔直,眼中有着坚定的光芒。我缓缓走进去,施了一礼,漫声说道:“飘零见过大人,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对于这个一手策划了貂蝉的美人计,差点令我失去一切的男人,我是半分好感也没有,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貌已是难得。他看着我,愣了一下,才急忙拱手道:“哪里哪里,老夫冒昧来访,倒是让飘零小姐见笑了。”我不由一怔,他如此低声下气,必有所图。难道是为了貂蝉?心里头冷冷一笑,吕布有了我,又为了大局不愿与董卓撕破脸,于是放弃了貂蝉,令他的美人计无从着手,便想到来我这里寻找突破口。可是我又怎会让他得逞?“大人这么说,真是折煞飘零了,大人请坐。”我嫣然笑着,应答如流,却不漏半点缝隙。叫丫鬟换上热茶,我跟他有一句没一句不着边际地瞎扯,就是不上正题,终于,他有些忍不住了。他啜了口茶,笑道:“飘零姑娘果如外间所传,艳绝人寰,莫怪人间俊杰如温侯,也为姑娘倾心。”我心里暗道来了,笑了笑说:“大人过誉了。飘零不过是庸脂俗粉,怎比得上大人的千金貂蝉小姐!”他看了看我,不动声sè地笑道:“姑娘莫过谦了,小女怎能跟姑娘相比?姑娘蕙质兰心,与温侯乃天造地设的一双,为人中龙凤,只是……可惜啊,可惜!”我不由一愣,问道:“可惜什么?”他摇头叹道:“温侯本该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谁知却被jiān人蒙蔽,未免明珠蒙尘,姑娘说,这岂不可惜?”我眉头一皱,随即笑道:“大人何出此言?我家将军英名远播,勇武当世无人能匹,会被谁蒙蔽?”他笑了笑,捋着颌下长须:“老夫所指何人,姑娘七巧玲珑心,自当心中有数。恕老夫冒昧,姑娘难道就不想让温侯光耀千古么?”我听得愈发迷糊了,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难道他心知美人计失败,便要另起炉灶?摸不清他的虚实,我只能模棱两可地说:“大人说笑了。建功立业、扬名千古是男人们的事,我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他意味深长地说:“姑娘,所谓柔能克刚,有些事情,由女子来做,效果却比男人好了很多。姑娘既然对温侯情深意重,当明白什么对他是最好的,该如何帮助他,姑娘想必是心中有数了。”我只听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待要再问,他却把话题扯开了去,任我如何套问也问不出个端倪来,直至他告辞离去。一个下午,我反复思忖着他的这番话,直想到头昏脑涨也没个结果,掌灯时分,吕布回来了。他的表情与往常截然不同,深沉中有着三分怪异,更有着一分愧疚。见他这样子,我也不得不放下满腹疑问,温柔抚慰。“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么?”我为他除下外衣,关切地问。他摇了摇头,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轻轻道:“……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他是武将出身,如今又没有战争,哪里会劳累至此?我抿紧了嘴,他如此隐瞒,必有原因。为他递上温热的巾帕抹去一脸尘埃,又端上清茶解去一身疲劳,我用妻对夫的温情服侍着他,他的脸sè变得更加怪异。他看了看我,再度yu言又止。“奉先,你有话跟我说吗?”我不忍见他为难,只好开口挑破这层薄纸。他似乎不敢直视我关切的眼神,倏地别过脸去。“飘零,你……到太师府上去……住两ri,可好?”他吞吞吐吐地说。一瞬间,我以为我听错了。“什么?”“今ri太师跟我说,很想见见洛阳第一名ji,让你到他府上小住。”他还是回避着我的眼神。我仿佛晴天霹雳从头上闪过,脸sè刹那间便得比纸还白。“你……你是说……要我去陪董卓?!”我的声音徒然拔高,高得走调。他以沉默代替了回答。我觉得仿佛世界在一瞬间坍塌,身子摇摇yu坠,一把抓过他的领子,逼他与我面对面。“告诉我,你是不是这个意思?告诉我!”在我痛苦yu绝的狂乱眼神中,看到的是他避无可避,惭愧而心虚的表情。天地在一瞬间化为虚无,我的心仿佛被撕裂成粉碎,再也无力支撑,瘫倒在地上。“飘零……”他大惊失sè,急忙将我抱进怀中。然而我的身体却冷得发抖,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还能呼吸。泪水泉涌而出,我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原来,王允的那番话,竟然是这个意思!!多可笑,全世界都知道我被他卖了,只有我,还傻傻地蒙在鼓中,做着天真的白ri梦。多可笑,我用尽所有的心力爱他,竟然会换来如此的结局!多可笑,多可笑……多可恨哪!!泪流成了血,空洞的心中,慢慢地,被恨意填满。吕布,你好狠的心!!——来,大家跟我一起,长吁一口气!!苦难终于要过去了,“乱生长安”,终于要开始“乱”了!再这么憋下去,我第一个跳楼!!>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