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英雄豪杰

徐庶沉默了，赵云气怒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好几度：“苏姑娘对你我大家都是有恩之人，军师你怎么能有这么卑鄙的想法？！”徐庶淡淡地说：“这个主意确实卑鄙，但这世上有些事情，就算你明知是错的，也一定要去做。子龙，凭心而论，如果你没有心仪苏姑娘，在一个可算是陌生人的女子跟亲如兄弟的云长之间选择，你会选择哪个？”帐内一片沉默。我猛地揪住了胸口，只觉得被人卡住了脖子似的无法呼吸，忍不住大口大口喘着气。“谁？！”我粗重的喘息声终是惊动了里面的人，一个人影从里面闪出来，狠狠抓住了我的手腕，传来一阵骨头都要捏碎的剧痛。“你……苏姑娘？！”我抬起了头，煞白着脸，泪水溢出了眼眶。“痛……”却说不清是心痛还是手痛。赵云“啊”了一声，忙不迭松开了手，我抚着手腕，泪水更是大颗大颗地落下来，止也止不住。他看着我，慌张，心急如焚，想要触碰我却又不敢，手就那样停留在半空中。徐庶和张飞看着我，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就那样僵在那里，只有我低哑的啜泣声漂浮在空荡荡的空气中。“苏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赵云看着我，结结巴巴地问，眼神中有着恐惧，显然是因为不知我听到了多少而心慌。我慢慢压抑住哭泣，抽噎着说：“我，我只是来拿回我的药箱。”说着我闷头走了进去，拎起了我的箱子，看着这令我心上再次被狠狠划下一道伤口的东西，突然有种砸烂它来泄愤的冲动。“姑娘……”赵云呆呆地看着我，不知如何是好。“打扰几位大人了。”我淡淡地说着，往外走，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这种世道，逼着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发挥得淋漓尽致，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已经成为常事，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说到底，我跟他们，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苏姑娘，”徐庶却叫住了我，“方才我们所说的，并不是我们要做的，因为你是子龙的心上人，子龙也是我们的兄弟，我们不会对你不利。但若你离开了子龙，我却无法保证你的安全。”我忍不住冷冷一笑：“军师大人好大的恩典，难不成还要我谢谢你么？”徐庶还未答话，赵云却正容说道：“姑娘不用在意。请姑娘来的时候我也有参与，若是姑娘现在想走，我自当送姑娘到安全的地方，若是有人想阻拦，须先过了我这关再说。”我听了这话，不由一愣，看了看他。徐庶也看着他，淡淡地说：“如果是主公的命令呢？你也敢违抗么？”赵云顿了一下，随即淡然却坚决地道：“主公的命令本不该违抗，但自古忠义难两全，此事是我等理亏在前，我也只好做那不忠之人了。况且云长为人光明磊落，若是知道我们用这种方法换取了他的平安，必定也不会好过的。”徐庶深深地看着他，然后笑了起来，对我说：“苏姑娘，子龙一向对主公忠心耿耿，能够让他连主公也不顾了，你可是第一个啊！”轻描淡写地，把话题带了过去。我看了看他，从刚才开始，他就若有若无向我传递着一个信息，我有些明了。再看了看一脸窘迫，神情却坚定不已的赵云，觉得心上似乎突然轻松了许多。“那小女子可真是三生有幸啊。”我淡淡地笑着说，顺着徐庶把话题带得更远。赵云愣了一下，看着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我向他笑了笑。刚才那句“忠义难两全”让我想起了“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典故，想来不久关羽就会平安返回，到时刘备再没有留人的理由，我自可安然离去，何必在此时弄得大家一团糟，平白坏了赵云的名声？如若到时刘备还不放人……我冷冷一笑，我一个女孩子家，确实斗不过他们这许多人，可鱼死也要争个网破不是么？谁也别想安生！张飞在一旁叫了起来：“哎呀军师，你看你，怎么说啊说的，说到这上面来了？好好的一桩美事，被你说砸了不是？这回别说追求美人心了，苏姑娘恐怕是对我们恨之入骨，子龙这下可惨了！”徐庶微微笑了起来，说：“放心吧，苏姑娘不是那么没有气量的人。”我看了看张飞，有些赞叹于他的机智。记得以前看过文章说张飞并不像人们传说中的那样有勇无谋，这些ri子相处下来，倒是有几分道理的。“不打扰几位大人，芷柔告辞了。”我笑了笑说，转身走了出去。“苏姑娘，我帮你拿药箱。”赵云追了上来，接过我手上的东西。我看见他眼中的紧张，心中不由一软，由得他去了。默默向我的营帐走去，突然想起刚才他的沉默，不由有些好奇，问：“赵将军，如方才所说，如果我与将军素昧平生，即使我助你们摆脱了曹军，你也不会反对用我来换关将军和两位夫人吗？”他看了看我，老老实实地回答：“是。”我不由有些愕然，这样的赵云跟我心目中的高大形象似乎差了很多，但仔细想想，其实也很正常。所谓的忠义都是双面的，忠于一方，必然会有另一方被伤害，站在被忠诚一方的角度看来，自然是高风亮节的，然而对于被伤害一方，此人恐怕就是罪大恶极了吧！由此可知所谓的英雄豪杰，也不过成王败寇而已。所以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赵子龙，而不是被神化了的赵子龙，想想也是，所谓好人不长命，如果赵云真如传说中的那么正直老实，怎么可能在三国乱世里那么长寿？想通了这点，突然感觉他从遥不可及的天上掉了下来，就在我的身边，不由微微笑了。“谢谢你。”我轻声说着，为他刚才的维护。他一愣，随即露出欣喜的笑容，轻轻地，拉住我的手。暖暖的温度包围着我，我的心头仿佛被猛地撞了一下，急忙抽出手来，没来由地心慌了，脸上有些发热。“多谢将军相送，将军公务繁忙，芷柔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眼见已经来到我的营帐前，我急忙说道。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药箱，我看见他的手僵在那里，脸上蒙上了一层黯然。“姑娘不必客气，如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无妨。”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却没有多说什么，拱手一礼，静静地走开了。看着他的背影，我苦笑了一下，yu言又止。一缕苦涩浮上心头。